第100 章 同盟军
生活永远不会尽如人意。
我不知道我的绝望，我的挣扎在别人看来有多么可怕。直到一个身影奔来，在她紧紧抱住我时，我才知道我给我爱的人带来的伤痛，而我有多么愚蠢，多么没有出息，多么无地自容。
亲爱的。。。
长长的金发被风卷起，连同呼喊，抚摸把我包围。
我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我永远是你的同盟军，记得吗，我承诺过的。不要怕，不要怕。。。我真该再坚决一点。。。
小仙女似乎用着平生的力气搂住我，我听见她的骨骼噼啪作响，她吻着我的头发，不间断的吻。她的嘴唇坚定而充满爱的魔力。
我从来不怀疑你，我可真笨。。。
她自责的说。
我就是一个罪人。。。
不许说，就算你万恶不赦，我也会爱你！你就是罪犯，也是我的罪犯！要审判，也只能由我来审判！
我。。。
你还敢说！我恨她，都是她出的坏主意！还有那个自作聪明的小跟班！
小仙女狠狠喝住我，提高嗓门说道。
你们听见了吧，我恨你们！
没人回答，女魔头早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这个狡猾的魔头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因为她知道小仙女对我毫无原则，奋不顾身，小仙女对我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
面对这种坚决，我还能说什么？女魔头又能如何？
又一个身影出现了，她边走边叹气。
好了，好了，你怎么真生气了？都是我们不好，你这个小家伙，我真的是怕你了。
小妖精及时出现。
他没事的，对吧，你根本没生气，嗯。
我当然不会生气，我没那个资格。
我没好气的回答，这也是一个同案犯。
哎呀，还说！
她使劲向我挤眼。
哼。
小仙女似乎真的动怒了。她拉长了脸，双手没打算松开我，就像一只护崽的小母鸡。
你也欺负他，他多心疼你。。。
她像是第一次对小妖精不理不睬。
但小妖精似乎胸有成竹，她死皮赖脸凑了上来，轻轻在小仙女耳边说了句什么。这个狡猾的小狐狸，一边说，一边又向我眨眼。我根本没听清，她用的法语，速度又快，音量又极低，而小仙女的脸很快就变得如同霞光照耀中的红玫瑰，娇艳迷人，是憧憬还是羞涩，亦或是两者交织在了一起，适才的恼怒如风中烟尘，她悄悄松开了手臂，飞快用嘴唇碰了一下我的面颊，没等我反应过来，她急慌慌转身就跑。
哎？
我一头雾水，喊着小仙女的名字。可她头也不回。这个小妖精又在耍什么手段？
别叫了，她们早晚要把你惯成花花公子！
小妖精咯咯笑着，瞪了我一眼，尾随着小仙女而去。
等等我啊，我还没说完哪。
我不听！
小仙女捂住耳朵，脚步加紧，跑得比兔子还快。
两个女人来的突然，去的更是急促。就这么一眨眼功夫，她们就已经跑远，花园里又剩下我自己。
搞什么啊。。。
我实在难以猜透，在她们身后嚷道。
我还难过着哪，你们。。。
其实当小仙女出现，坚决表明态度。我的心情已经大大好转，这场持久战我绝非孤军奋战，这个可爱的姑娘，痴心的女人，谁都要让她三分的宠儿，她就是我最可靠的大后方。她为什么这么爱我？从阿尔特斯湖边初见开始，我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她表现出的那种刻骨柔情，无条件信任，无原则宠爱，还有我们的每次亲吻，拥抱，爱抚，每一寸肌肤发出的颤动，那些气息，以及发梢穿过手指时，摩擦出来一丝丝分子芳香，她温暖我，包围我，用指纹解锁我，那些妙，不可言。。。这一切就如阳光照耀松林，清风拂过山岗，自然而然发生，不止一次让我心中生出怀疑。难道我不是在妄想，真的我们不是初相识，而是久别重逢，再续前缘！不过一念至此，另一种担忧又一次折磨着我，我会不会又一次把她弄丢？！
这个疯狂而恐怖的念头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我喃喃自语。
不行，绝对不行！
肋骨间猛然隐隐作痛，早就愈合的伤口像是又遭人痛击，什么样的绝望也比不过我失去她，假如需要拼死挣扎我才能不再失去她！那就拼死挣扎好了！
就如同听见了我的心声，在这暗暗的夜里，两声嘶鸣突然远远传来，响亮，激越，勇敢，不可一世，藐视一切！它们一先一后，穿破了迷云，撕裂着夜幕，奔腾而至。
与此同时，狂风大作，四周树木摇动出一阵阵可怕的哗哗声，树影激烈摇动，一股烟尘盘旋飞起直指天空，像一条挣脱枷锁的蛟龙。天空中那条灰色长河似乎试图阻挡，它聚拢着，抵抗着，但根本无济于事，河面被劈开，被撕碎，几分钟的时间，阴沉沉的波涛已经支离破碎，而就在其中，那颗小小的星星顽强闪烁着，它的光芒好像还有一点微弱，一闪一闪。它像在等待什么。。。
当远处的嘶鸣渐渐消失，暮然间，一个吟唱声在密林深处响起，不是感伤，不是忧郁，而是嘹亮的回应，如冲锋号角高亢！夜莺并没有离去，它从未离去。
你啊，你啊，你啊。
坏蛋，笨蛋，傻瓜！
星光等到了响应，它再次灿烂，它的光辉一如最平常的日子。不仅如此，在它近处或远处，更多的星星悄然出现，一颗两颗三颗，更多颗，直到缀满天空。也许它们之间不像望上去那么接近，它们彼此间还有着亿万光年的距离。但它们明亮，美丽，纯洁，相依相偎，互相辉映，原本天空里的深蓝色就被这光芒稀释开，从阴郁变成明快。谁还会在乎那些距离？
风渐渐弱了，树叶瑟瑟中，夜莺的歌唱轻缓下来，变得婉转绵长，每一次停顿后的尾音里却又带出急急的催促。
我站起身，揉揉眼睛，用手指梳理头发。地上那个影子做着同样的动作。
走吧，我们这两个傻瓜！
我对他说。他默默无语。
做我们该做的事！
屋子里静悄悄的，有一个人立在窗前。
我的脚步声让她转过身，一双明亮的蓝眼睛迎着我的目光。
她的睫毛像蝴蝶张合翅膀，优雅而镇定。
让我们好好谈谈！
在你做最后决定之前。
我走近她，恐惧消失了，她不是被逐出神殿的女妖怪，即使是，我也不会再退缩，再胆战心惊。
女人轻轻点头。
她。。。
我抬手打断她的话。
我说过，她很好。
是。
我们坐在沙发两端，我想了想，就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对面。
她看着我，指指我的头，似乎示意我头发上有东西。
我抓抓头发，一片树叶飘到地板上。
她点点头。
好了吗？
嗯。
其实我想说的你都知道。
嗯。
我会尊重你的任何选择。
嗯。
我想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如果你想听。
好。我想听。
地板上那片微黄的树叶微微抖动，那是风从房门下的缝隙挤进来，摇晃着它。
我从小就像这片树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某棵不知名的树上掉下来，随风飘零，随波逐流，回到枝头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幻梦。那棵树是高大吗，是青翠吗，是伫立在高高的山坡，还是长在幽暗的深谷——对此我一无所知，所以我很久之前就停止了幻想。
我只是想活下去，他对我说，活成一棵树，你就会有你自己的叶子。不要去祈求，不要去羡慕，他们的招摇是继承来的，你的骄傲是你要争取来的。
我努力，但生活比我想的要艰辛的多。我不能说我身边的人都是坏人，他们也在努力的活，施以援手是情分，不闻不问是本分。没有理所当然，城北的二傻子才会那么想。
可是，这样的世界太寒冷了。你懂，是吗？但我一直不懂，，也不屑于去懂，直到遇到她们。那种狂喜，就像氢原子遇到了氧原子。我这株因缺乏营养长得扭曲的树终于得到了滋润，我拼命榨取她们，不顾一切到了贪婪的地步。很长时间，却不知道她们也是普通的树，她们也需要滋润。我以为我给了她们养分，但我给她们的痛苦远远大于我给她们的欢乐。对她们而言我不是水，而是毒药。
谁在乎这些！
女妖怪打断了我的话。
我在乎！你们是天上的星星，是人间的精灵，是女神和仙女，就算帝王也要对你们低头，上帝也为你们祝福。她说你们是女王，她并为此而痛骂我，我狡辩，对，那就是狡辩。可是，一想到我要失去，放手，我就忍不住狡辩。。。
你就是个傻瓜！
女妖怪轻轻的说。
这是她们告诉我的。
你是她们的，永远都是，不要认为你是在狡辩，你只是实话实说。别自责，就像你对她说的，你的自责对她们是侮辱。我从来没见过像她们那么聪明的人，她们就是精灵，精灵可以看穿一切邪恶。记得我们第一次谈话吗，你和精灵在一起，她们改变了你，你的举动，你的行为言谈举止已经有了她们的影子。我猜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了态度。我还知道，精灵永远会眷恋人间，你知道吗？为了爱，她们可以放弃暮色，放弃白船和灰港。。。一切。。。啊，虽然我和她们认识很短暂，可我知道，我无法拒绝她们的帮助。但是，我还是要说，相信我，我会像你说的，我很勇敢，我的血管里有爱尔兰人的基因。我有能力打败那些恶魔，对吗？
我默默点头，而女妖怪继续说。
所以从明天开始，她会陪着我去治疗。听我说完。
她抬起手，把一根手指放到我嘴上。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做傻事。而你要好好的，当我需要帮助，我会找你们，好吗？你会伸出援手，是吗？
面前的这个女人就如同我认定的那样，她大概是我认识的最坚强最勇敢的人，甚至比大妖精，女魔头还要勇敢。抛却明星光环，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历经苦难，不屈不挠，而这更凸显出她光荣的一面，这样的人恐怕精灵也要佩服的。
我自然更加佩服。
我努力点头，想开口说什么，那根手指跳开，而一个念头同时跳进我的心里。不知道为了什么，我感觉还是不对。她表情很轻松，说的话也条理分明，语气不急不缓，眼神宁静如蓝天。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她的决定，可我怎么还在心慌？她究竟怎么想的？她难道不知道她有意无意的温柔，那根手指有多么古怪的力量。你是妖怪，难道你不知道？
对不起，我刚刚打断了你的话。嘻嘻，你刚刚说什么，二傻子，是两个傻瓜的意思吗？
她问。
哦，不是。
我想了想。
应该是他是他家的老二，又有点傻。所以大家就这么称呼。其实，我也只是听说。
我解释着。
嗯，这样啊。那如果他是大儿子，那就是大傻子？
哎，可以这么说。
我继续解释。
但也不准确，二这个数字，在中文里也是个贬义词，一个人很二，就是说这个人做事不正常。
哦，是不是双的意思，加重表达。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二傻子，也可能就是很傻，比傻子还要傻。
我胡乱按自己的理解解释着。
哈哈，中国人真聪明。那是不是其他数字也有更深含义？一？
是啊，比如老大，就是一。指挥官老头子。
he god father。。
对对对。
还有吗，三哪，老三？
三？没有老三，只有小三。
我摸摸鼻子，怎么话题绕到这上面了。我发现自己还是很幸运。
小三？
咳咳，这也是个很不好的称呼。破坏别人的家庭的人，特指女人。
哦，哈哈，这可真有意思。
她不自主叹了口气，很轻很轻又非常短暂，可是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有意思个鬼！废话，全是废话！我们能不能结束这没有任何意义的交谈？！
我暗自想。千百年来，优雅的中国话被无数个压抑到变态的酸文人搞成骂人都可以不带一个脏字。讳莫如深，骂人也要拐个九曲十八弯，活得委屈，死得窝囊。
一纸荒唐言，满把辛酸泪。
fuckyou！
我努力停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一定心里还有别的想法，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她是个好演员，几乎，差一点，我就相信了。有一点她知道却也似乎忽略了，我和那几个妖精日夜相处，耳濡目染，她们狡猾，诡计多端。当然，这还仅仅是其中一个原因。而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彼此都害怕的，那个可怕的东西，鬼鬼祟祟的小偷，狂妄野蛮的强盗，躲在熙熙攘攘的街道拐角，埋伏在荒凉僻静的十字路口，窥视着，等着下手的机会。
很少有人能逃出这些“鬼东西”的算计。
我告诉他只要把金币交出来就好，但他们听进去了吗？噢，没有，他们总是选择反击。
他们时常这么自言自语，人们以为他们喝醉了，是嘲弄，是讽刺。其实他们说的却是内心独白，而不是胡言乱语。
而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一只手捡起了那片树叶。
你很少看电影，是吗？
女妖怪把那片树叶放在掌心，合拢起手，她明显在转移话题。
我看的不多。
你一定很忙，是吗？
也不全是，我怕浪费时间。但是，好电影我也会看的。
好电影。。。
好电影，恶人无人追赶，也会仓皇而逃！
true grit！
女妖怪一下就说出这句话的源头。
大地惊雷！
什么？
大——地——惊——雷！这是这部电影的中文名。茫茫荒野，落日孤烟，恶人仓惶而逃，可不管他逃到哪里，上天的惩罚就像电闪雷鸣，迟早会降临到他们头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又一次犯了傻劲，这突如其来的感慨，英语和中文混杂在了一起，女妖怪愣住了，她当然没听明白，一脸迷惑。
什么？什么意思？
说的好！
两个人的脚步声随着这句称赞响起。
我抬起头，看见两个女人并排而来。
主角终于现身。这两个阴谋家！
让我给你解释，他的英文差透了。
大妖精一点也不给我面子，而女魔头却向我歉意的微笑。
对不起，我们打断了你们的谈话。
大妖精坐到女妖怪身边。
没关系。
女妖怪就像早就做了准备一样。
我们中国人相信作恶的人一定会遭雷劈的，谁劈的不重要，雷神，雷公。早早晚晚，恶人一定会收到他们最害怕的礼物。当大地响起惊雷时，就是他们恶贯满盈时。。。至于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谁也不知道，恶人也不知道，他们会因此一直满怀恐惧，惶惶不可终日。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
大妖精说。
她的英文的确比我强，配合她讲故事的本领，言简意赅，引人入胜。也不知道她的西游记讲到什么阶段了，那只猴子是不是开始变得窝窝囊囊了？四处恳求救兵？
我又一次神游太虚。
我懂了。。。谢谢。你说的真的好，我好羡慕你们。中国人是最有智慧的民族。大地惊雷！
女妖怪居然已经学会了，她字正腔圆重复着。
希望你能真的明白！
大妖精看看我，又看看女魔头，最后把目光落到女妖怪身上。
她会明白的，是吗？
女魔头自然而然接过话锋。
可是，我们真的要等上帝吗？
让他歇歇吧，自己铺的床自己睡。
我插了一嘴。
啊？
女妖怪愣住了，脸色微红。
唉，我的英文的确太差了，这个谚语用到此处好像。。。好像。。。
我暗暗骂了一声自己。
你这个笨蛋，抢戏啊！
三双蓝眼睛就像探照灯，齐刷刷扫了过来。我想开口解释，忍了忍，还是住了嘴。
笨不是罪，罪是明明很笨，还自作聪明。
之后的时间，我把自己当成了哑巴。两个阴谋家你一句我一句，一副不达目的决不收兵的架势，我想找借口离开，可她们的眼神像是利剑和锁链。
投降吧，女妖怪！
对付一个女魔头你都要拼尽全力，更何况还有更厉害的妖精，她们连起手来，别说大地惊雷了，那就是天雷滚滚，五雷轰顶了！显出你的原形吧。
但抵抗没有停止。她可不怕紧箍咒！
没有人敢说自己永远稳操胜券，人生总有滑铁卢。
与你们相识就是上帝的恩赐。我是一直心怀希望，它曾经那么虚无，渺茫，不止一次我也怀疑。是，我怀疑。它就这么突然出现，我就更加怀疑。
女妖怪向我歉意的笑笑。
请原谅我和他的那些无礼。
我摇摇头，不知道为何，她越是平静，我就越觉得她越固执己见，两个女人应该跟我一样的想法。
但渐渐我知道它是真实的。我害怕，真的害怕。万一，万一它就是一朵睡莲，在黄昏盛开，很真实，芬芳无比。可天总要亮的，它会凋谢，那些芬芳也会随风而去。我能忍受失去它吗？我宁愿永远呆在黑暗里，宁愿没有黎明，也决不能让它因我而残破凋零。
你们是最可爱聪明的女人，你们懂我的心情。是吗？
女妖怪似乎不需要回答。她继续说。
有个人说的没错，你们的智慧和力量是我无法想象的。但我不客气的说，我们还是陌生人，为了一个陌生人你们要付出什么？你们认真想过吗？
女魔头忍不住哼了一声，她要开口，却被大妖精伸手制止。我也想开口，同样也被大妖精制止住，而此刻，我们三个，尤其是我和女魔头根本不知道女妖怪接下来说出的话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当你觉得一切仿佛偶然，必然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