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三堂会审
一只骄傲的公鹿头！它高高在上，居高临下蔑视着我，在它下面，两支交叉的猎枪赫然映入眼帘。
我终于发现我的不安来自哪里，这才不是小仙女的房间，而是女魔头的房间！
三双蓝眼睛寒光闪闪，像标枪一样猛刺而来，我吓得一哆嗦。
三堂会审？！
三个女人没洗澡，也没换衣服，分别坐在三张并排的椅子上，还有一张空着。而另一把椅子放在屋子中央。
怎么了？
我故作镇定，该来的终究要来。
没人回答我。
请吧。
女魔头指指椅子，她皱起鼻子，似笑非笑。
我脑子里飞快转动，不用问，她已经把什么都说了，我需要补充的就是细节，但我敢于把内心那些难以启齿的活动合盘托出吗？我和女妖怪之间发生的种种纠葛，她对我的那种听上去神秘荒诞的期盼，她凶狠但透着暧昧的撕咬，她流下的眼泪，真的可以说得清楚吗？尽管我真的还没有犯下严重错误——她们太吓人了，我一阵心虚。
你还有时间想想。想好再说。
大妖精努努嘴，小仙女从我身边走过，无声的瞄了我一眼。不一会功夫，小妖精穿着毛巾浴袍，头上裹着大毛巾跟在小仙女后面走了进来。她一脸茫然，手里端着一杯柠檬水。
你们在干嘛？
小妖精奇怪的发问。
坐吧，把水喝了，一会你就知道了。
大妖精指指椅子，不动声色的说。
这个时间属于我，有点尴尬，有点难堪，她们用一种对待嫌疑犯的方式对待我，我却无法生气，痛痛快快，一刀致命总比百般猜忌，疑神疑鬼强的多。我一点没隐瞒，甚至把心理活动也合盘托出，包括我起初的私心，对女妖怪的恐惧，我心中燃烧的怒火，对那些欺辱，摧残，强暴女妖怪的那些恶魔，吸血鬼，畜牲的切齿仇恨。
你们了解我，我胆小，自私，有时又鲁莽，眼里容不得半点污垢，对罪恶行径必要除之而后快。可是，很多时候我又顾虑重重，我害怕失去，它们是恶魔，邪恶而强大，披着人皮，高尚的人皮。。。我害怕。。。
我从开始说到结束，四个女人一句也没插言，她们静静聆听，细细观察。聪明如她们，这些非凡的精灵，独立，强大，拥有人类没有的智慧。对她们说谎等于自取其辱，自取灭亡。
空气里似乎有什么开始凝结，我垂下头，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如释重负。
你才不是，你是最好的男人。
小仙女眼泪汪汪。
小妖精长叹一声。
我要回去睡觉，真是烦死了。头疼。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端起柠檬水，起身就走。
大妖精也站起身。
我和你一起走，哎呀，行李都没整。困死了。
女魔头推搡着我。
去想想中午饭吃什么，我也困死了，起那么早。
女人啊，变脸就像她们换衣服一样快。
我一阵迷惘，怎么这就结束了？
你们就这么对待我？我抗议！
片刻后，我就为这句多余的话后悔不已。
抗议？你觉得委屈？得了吧，她是不是楚楚动人啊。
小妖精讥讽道。
肯定啊，大明星，是吧，眼睛能勾魂。
大妖精随声附和。
牙齿还漂亮的很，哎，你们不想看看吗。
女魔头火上浇油，她怂恿着说。
我困死了，看个鬼。
小妖精不屑一顾。
看吧，人家觉得像朵花，是吧。
女魔头继续加油。
喔，对，咳咳
小妖精斜了一眼。
你别走！
这一串连挖苦带嘲笑让我头晕眼花，同情怜悯是一码事，怒气吃醋又是一码事。你这个笨蛋，一点不知道见好就收，这个马蜂窝你也敢捅？
我拉起小仙女夺门而出，自始至终，只有心地善良的她默默无语，眼眶里泪光点点。
你别怪她们。。。她们。。。
我们面对面坐到小仙女房间沙发上，她的沉默比那些嘲笑讥讽更加让我倍感压力。而她的安慰有点吞吞吐吐。
你。。。想问就问吧。
我沮丧的说。
我见过她？
她问。
是。
是我见过的那个骑哈雷的女人？
她犹豫了一下。
恩，是她。
咖啡店？公园？
恩。是。
她闭上眼又睁开。
我想起来了，我好像看过她的电影。。。呼，怪不得我那天觉得她很眼熟。
她叹了口气。
你说的那些太可怕了，她真的很勇敢。可也很痛苦，现在，现在我知道她为什么神经不好。。。唉
我点点头。
还记得我当时说的吗？
我指指脑袋。
你还为她辩解。。。
是，我记得。你多聪明啊。
小仙女的语气怎么听起来活像小妖精。
唉，我才不聪明，就会干傻事。
我叹口气。
哎，别。
小仙女握住我的手。
她们就是说气话，你最好了。
唉。
我伸手搭住她的肩膀。
我爱你，你就是我的同盟军。她们好可恶。。。明知道我什么都没干。
小仙女咬着嘴唇。她欲言又止。
她们很爱你，而她确实很漂亮。。。
咳咳，你。
我从这话里还是听出了我害怕的“东西”。
性——爱。没有爱，性就变成了动物的本能。
小仙女忽然就用中文说。
老天，怎么可能。。。
我张大嘴巴，这个女人，不，这个仙女！
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所以我相信你。中文多么奇妙，我——爱——你。
我又一次感到鼻子发酸，心中千言万语却噎满喉咙。你就是在干傻事！还千方百计给自己的愚蠢行为找借口，用她们的善良做挡箭牌，你这个该死的欲壑难平的蠢货！
我真的很抱歉。
你做的事，不需要道歉。这个世界太多不平，太多丑恶，我们管不了那么多。可是既然我们遇到了，那就不能当做没看见。正义必须伸张，邪恶一定要铲除！
她此刻的神态语气和女魔头几乎一般无二。。。所有人都怕她，可是她怕我。我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又想起那天晚上灯光下她吼叫着扑过来，两个歹徒吓得仓惶而逃，又想起在公园里她发怒的样子，叉着腰，伸着头，眼睛亮的瘆人，说话像机关枪喷射子弹，两个魁梧高大的警察在她面前变成了可怜的小猫。
你是我的小仙女。
噗通，我跪倒她身前，她吓了一跳。
干吗？哎呀。
你是我的小仙女，je t&39;aime，我愿意一辈子做你的奴仆！
我拉住她的手，吻她漂亮的手指和手背。
痒死了，快放开我。。。
她嘻嘻笑了。
我们结束了这个不安的话题，因为我们还有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办。。。
尽管有所准备，她把两只箱子打开时，我还是觉得受宠若惊，她的确要把百货公司搬回了家。她就像世界上每一个第一次陷入热恋的傻女孩一样，不知道该如何取悦她们的情郎。
是不是买的太多了？我。。。很笨，是吗？
她看着铺了满地的大大小小的包装盒，有点难为情。
多吗？这些能用到我们结婚50周年吗？
啊？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张开怀抱，把这个因为爱而显得愚蠢的可爱女人搂紧。
我们向对方说着分别几天来所见所闻，巴黎那所大房子（我们的家，我没见过的家），香舍丽榭大道，演唱会，埃菲尔铁塔，巴尔扎克咖啡馆。。。她像个尽职的导游，带着她们走遍了每个角落。尽管她在那里成长生活，看得出她迷恋那座城市。而我则很不情愿的说了我“痛苦”的遭遇，向她告女魔头的状。她咯咯大笑，谁让你不听，我警告过你的。她如是说。当提起马赛的家，她眼圈立刻红了，我只好赶紧搂住她，用亲吻抚慰她。安慰的吻渐渐变成欲望的吻。
小仙女气喘吁吁，长发变成一绺绺披在肩上，她嗔怪挣扎着推开我，坐到床边，高举手臂，把头发盘到头顶。她的身体呈现出一条令人迷醉的优美曲线，就像一道光照耀到一匹粉色丝绸。
水？哪有水？
笨啊，那不是个小冰箱吗？哼。
她似乎想起什么。
这几天你在哪睡的？她房间也有啊，你不知道？
嘻嘻。
我笑而不答，跳下床，打开壁柜里镶嵌的冰箱，取出两瓶矿泉水，打开一瓶递给她。
快给我，天啊，热死了。。。
她仰起脖子，咕咚咚灌了一整瓶，水在玻璃瓶中翻滚，从她嘴角流出，沿着脖子一直淌到雪白胸脯上，让肌肤闪出宝石般光泽。
渴死了。。。咳咳。
水很冰，她喝得太快，被呛了一下。
唉，你急什么啊，小心呛着。
我赶紧放下水，轻轻拍她的后背，又把手放到她胸前，慢慢向下顺。
她发出一声呻吟。
你还想干什么？
她责怪着跳下床，身体颤动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几天不见，我觉得她比之前似乎又丰满了很多。或许是爱情给了她强有力的滋润吧，我猜。
你胖了！
我有点爱不释手。
胡说！啊，不要！哎呀，你看看。
小仙女用力推开我。
你收拾！
好好好。
实际我疲惫极了，昨天晚上我醒了好几次，对重逢的兴奋，那种期待满怀使我难以入睡，机场等候时的不安又令我心力憔悴，回到家几乎忙个不停，思绪纷乱。现在，暴风雨已然过去，一切似乎风平浪静，和小仙女的肆意激情彻底让我精疲力尽。我看看自己的胳膊，刚刚小仙女活像一个医生，她仔仔细细看了又看，虽然她没说话，也没评价。可是她眼里那丝疑惑依旧令我不安。如果我预计的不错，这场风波远远还没平息，下一步怎么办？大妖精，小妖精的怒火还没有发泄，她们的疑惑和敌意不会轻易解除。
我一口喝完水，振奋精神，扯去床单，冲进浴室。与其思考虚无缥缈的未来，不如抓紧当下每一分钟每一秒。
透过蚀刻着水滴纹饰的半透明水晶门，一个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我刚触碰到水晶把手，门就无声无息滑开，我惊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梦幻世界，纯洁美丽。与女魔头那间长方形浴室面积相当，但形状完全不同，纯白色水滴型形浴室，墙壁外面盥洗室镶嵌着三面水滴型梳妆镜，水滴型水晶洗脸盆，再往里去，一个水滴型水晶浴缸位于浴室中央，它大的惊人，我猜三个成人躺进去也不成问题。地板犹如落满雪花的草地，看似起伏实则十分平整，踩上去脚感也像，柔软舒适，除了不会发出咯吱响声。
事实上，上述这些描述完全是几分钟后我才观察到的。就算是建在云朵之上维纳斯的浴室，神圣，豪华，金碧辉煌，我也会视而不见，我能，且只能看到的也是我的爱人。
小仙女背对着门，身影优美起伏曲折。她仰着头正在沐浴，金发一直垂到腰部以下，就像夕阳下地中海金色的波浪摇晃闪亮，更显肌肤如雪洁白。她感觉到我的到来，微微转过脸，向我莞尔一笑。
几个女人一直睡到快中午。在此期间我下楼，按女魔头给的电话打给司机，他很快就来了，似乎就住在附近。冰箱里食材还有不少，但我有新的想法。他一脸笑容，听我说了想法，他点点头。我们直奔尼斯市中心carrefour market急急忙忙买了一堆吃的用的。这个聪明的家伙，china tang，在一家温州人开的小超市我心满意足买到了午餐所需。
我做好了饭，看着那只热气腾腾的超大黑色砂锅。两个妖精会高兴的跳起来，我心里想着，走上楼去。
楼上静悄悄的，声息皆无。
这四条懒虫。
但事实上当我打开门才发现，四个房间全是空的。她们一个人也不在，四张床铺得整整齐齐，就连生病的小妖精也不见了踪影。透过玻璃窗，海滩上倩影晃动，离得太远了，但我似乎也能听见笑声。迷人的，欢快的，让人听到就会不自觉跟着想露出两排牙齿的那种笑声。让她们好好享受阳光，海风，大海，沙滩吧，像云雀飞向了云端，在这个奇妙魔幻而奥热的夏天里，放声欢唱尽情欢笑吧，有了这些笑声，这个海滩才完整，才是蔚蓝海岸最美丽的沙滩！
其实我心里还有更真实的想法——当她们聚到一起，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放弃，从而避免跳入包围当中，在重重陷阱中无所适从。这想法有点夸张，可那的确是我真实的想法。
我走下楼，打开音响，从黑胶片里挑出一张，让自己沉浸于歌声中。
光线渐暗
我等候在森林边缘
亲爱的姑娘
她答应和我相见
趁着夜色跃入
冰冷的湖水
哦
四处空无一人
小船栓在岸边
光线渐暗
我进入了一片黑暗
亲爱的姑娘
你何时来我身边
雪花开始飞舞
湖水静静而幽深
哦
四周空无一人
小船拴在岸边
没过多久，估计是饥饿占了上风，我听见门廊里女人们沙沙纷踏的脚步声掺杂着欢笑声传来，她们游泳回来了。我跑出门，看见一行人穿着拖鞋，披着浴巾，两两相伴，已经走到了门口淋浴冲沙处。她们穿的泳衣我从来没见过，这些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套泳装，争奇斗艳大概是女性本能，好在我看见她们没穿的太过分，只是很传统的bikini。大概还是有所顾忌隔离网外那些好奇的窥视。
嘿，你去哪了。
走在最前面的女魔头想加快脚步，又迟疑了。我猜她想冲进我的怀抱。
哼，我能去哪，买菜做饭啊。
我故意发出抱怨。
要不然你们回来吃什么啊。
我的抱怨声音很大，四个女人全听的清清楚楚。
她显得有点歉意，这几天我快变成专业厨师了，她知道。
谢谢。
她眨巴着眼睛，忽然对身边大妖精耳语了几句，四个女人头凑到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我看见有的在摇头叹息；有的抬起头望着台阶上的我，又四下张望，咬住下嘴唇，拿不定主意；有的则一副跃跃欲试，急不可待。我不明所以，但本能告诉我，当她们聚在一起，最大的乐趣就是戏弄我，并乐此不疲。
当一只兔子遇到了一只狐狸，它撒腿就跑，尽快躲入深深而曲折的洞穴，也许还能捡一条小命；而如果它遇到了一群狐狸，除非它忽然肋生双翅，否则命运已然注定。
我不想成为一只兔子，也许不是特别想。这可怜的小动物，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甚至连声带这个基本器官都被造物主剥夺。但我很清楚，在她们成为一个密不可分的族群后，某人的命运已然注定，即使不成为兔子也会成为其他猎物。
嘿，亲爱的，帮我们多拿几条毛巾好吗？
另外三个女人也嘻嘻笑着。
谢谢。
哦，好。你们快点，饭都做好了。
我早已习惯她们的请求或者命令，不假思索，转身推门回屋里，心里有点奇怪感觉，却不知道来自哪里。而很快我就知道了。
我从自己房间浴室里拿了四条干净的大毛巾，脚步匆匆赶回去，眼前出现的一幕犹如梦幻。
她们在洗浴。
正午阳光灿烂，光线把一切展示到最清楚，水流飞溅出无数水珠，每一个闪烁的水珠又折射出它们认为的世界——这个世界是由她们组成的，用难以形容的光滑，晶莹，妙不可言组成，用羞涩的笑容，诱惑的扭动，轻盈的舞步，丰满的曲线以及笑声组成的。这是一个奇妙世界。
或许我有过的幻想中，曾经有这么一天，也许没有，说到底，我还是更现实。可她们一次又一次让我知道了爱的强大，它可以改变一切，包括幻想。
天啊，我发誓，她们就像天堂里的火柴，把我点燃，我确信听见了自己烧的噼啪作响，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液都在响。她们投来羞怯，引诱，迷人和灿烂笑容，那笑容比实验室里clf3还要可怕十倍。
这群疯狂到不可救药的女人，这群妖精，这群没有长着毛茸茸大尾巴的狐狸，她们才不需要毛巾，一条也不需要。她们需要的就只有一件东西——看着我目瞪口呆的蠢样子时那种快乐！不仅如此，她们用美丽的骄傲身体做出疯狂的举动，发出警告，做出提醒，做出最后通牒。
你要用尽全力爱她们，勇往直前，不能胆怯，绝不动摇，不管她们从哪里来，为何而来，是深不可测神秘的海洋某处神殿，是人们穷尽思维而无法想象的魔幻之地，还是另一个纬度的地球，或者是从宇宙中某颗恒星，跨越了亿万个光年而来——这些无关紧要，她们来了，无法阻挡的闯来，住进了你的心里，把你的心建成了一个温暖的家。
你能否让她们离开，承受失去她们的痛苦？
蠢人提出蠢问题，然后自己难以回答，变得更蠢。聪明人不提出问题，他们发现问题，而后解决问题，或者干脆避开棘手的问题，绕道而行。
我就是那个蠢人。
她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