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机场
翌日清晨,我从一个无梦的睡眠中醒来。枕边却空空的,被子里她的温度体味犹存,枕头上散落着几根金发,闪闪发亮。我扭头看见床头柜,闹钟指针完美的平分了白色表盘。她一如既往早早起床锻炼,这一点让我印象深刻,我和她在一起的第一个早上,她依旧早早起床——那次我们可折腾了快一夜。我迅速行动起来,早鸟有虫吃,早虫被鸟吃。浴室洗脸台上有两只新的牙刷,一只白色的已经用过了,另一只蓝色的被放到一只新杯子上,牙膏已经挤好。一边的毛巾架上两条新的毛巾,一干一湿。她什么时候准备的?这里面深蕴的意义不言而喻。
细节,微小而温暖的细节,却常常令人无比的感动。爱让细节放大,细节让爱浓烈。
等我慌里慌张,急迫跑出别墅,举目远眺,却看不到女人的身影。潮水已然退去,海滩平展舒缓,太阳还在努力攀升,月亮清晰可见,它们一个即将登场,另一个尚未离开。
我加快步伐,在棕榈树间寻找,树叶沙沙作响,不见人影;在海面上寻找,海水平静幽暗,空空荡荡。。。她似乎隐藏了起来。快跑到凉亭时,微风里有一股气味传来,我眼角余光中,一只涂着白色指甲的脚趾正悄悄缩进一丛棕榈树树干后。哈,这个狡猾的女人,她像只狮子潜伏在低矮茂密的棕榈树后,窥伺着,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如果不是我职业锻炼出的灵敏嗅觉,她们的香味中每个分子又那样奇妙独特,我一定就忽略了她。她是个好猎手,善于隐藏,狡猾而有耐心。
我大声喊她的名字,装作一无所知,四下张望,从那丛棕榈树旁经过。
嗨。
她纵身一跃,猛地从身后扑向我。尽管我做好了准备,可是她动作太快了,我不自觉吓了一跳,根本躲闪不及被牢牢扑倒在沙滩上。
抓到你了,你这个小偷!胆小鬼!嗬,哈哈。
她紧紧压住我,两只手按住我的双手,双腿锁住我的双腿,同时用嘴咬住我的喉咙,从嗓子眼里兴奋的逼出笑声。
她的牙齿碾磨我,跃跃欲试,就像一只真正的母狮子迫切,准备马上狠狠用足力气咬下去。
不许动,再动就咬死你,贪心鬼!投降吧,我可以饶你一命!
她头发里有海水的味道,大腿强健有力湿润清凉,胸膛却火一样滚烫。
好吧,好吧。。。我的小姐,你放过我吧,呜呜。
呃,哼哼,装可怜,昨天还像个野兽,今天就变成了羊羔。嘻嘻
她噗嗤乐了,略略放松,抬起头讥讽的嘲笑我。
哈,我想。。。
我根本来不及反唇相讥,她才是野兽,第一次是我的喉咙,第二次就是我的嘴唇,她的吻热烈如同火焰。她们这样不同,星光,阳光,海洋,火焰,谁能说出它们那个更美好,那个更神圣,那个更令人陶醉。我做不到。而此刻,我只想融化进这团灼热当中,不带一点迟疑。我想,我就是像她所说的是个胆小的贪心鬼。
晨跑,游泳,缠绵,恩爱。这成了我们今后几天的必修课。
早饭还是我下厨,她已经再不怀疑我的厨艺。
今天我要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唉,我宁愿呆在家里。
懒虫,快点穿好你的衣服。
她伸手揪住我的耳朵,手可真重,我呲牙咧嘴。
刚刚走出别墅大门,电话响起。是女魔头的电话在响,她拿出来看看来电号码,瞟了我一眼,把电话丢给我。我手舞足蹈接住,差一点掉到地上。
找你的,这个小家伙。
我去开车,你快点接。
这个野蛮的女人一步三摇走向车库,磨到发白牛仔短裤,高帮篮球鞋,紧身白体恤,故意妖娆走着,如风中杨柳。这个可怕的妖精!我看见那辆杜卡迪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车库门口。我心有余悸,想喊她换辆车,可自尊心还是让我忍住没说。
电话是小仙女打来的。
我滑动屏幕,还没开口,就听见对方咯咯的笑。
这次你开心了吧?和他玩得好吧。
她显然把我当成了女魔头。
我忍住没开口。这群女人显然有计划。
别装哑巴,贪心鬼,不许对他发火,更不许再打他,否则我会找你算账的。还有,看紧那个坏蛋。
哼。
我忍不住哼了一声。
电话里惊吓的大喊一声。
讨厌鬼,是你吗?
是我,我就是那个坏蛋。
哈,怪不得半天不说话,我还以为。。。
小仙女说。
je t&39;aime
我轻轻说。
啊,moi aussi
即使远隔千里,我也仿佛能看见她迷醉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回家?她们好吗?
恩,都很好,我们。。。你想我了吗?
哈
哈什么。。。我想你。
我也想你,你们什么时候来啊?她们两个是不是又买了旅行箱?
我笑着问。
嘻嘻,再过两天就回去了。是啊,葛朗台,这下你的卡要刷爆喽。
小仙女咯咯笑起来。
我们愉快的聊着,耳边响起轰隆隆的机车声。她显然听到了。
她是不是要带你去看一个好东西。。。小心点啊,不和你聊了,你们好好玩。。。记得买个晕机药。。嘻嘻。
她最后一句话让我莫名其妙,什么?晕机药?
我以为我是听错了,或者她是口误,可不久之后,我就明白她没说错,我也没听错。这是一次糟糕的经历,我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ducati真的很漂亮,她的车技更加漂亮,有了第一次的经历,我一上车就牢牢搂住女魔头的细腰,每当她加速疾驰,我干脆闭上眼睛随她去,紧张时就向上移动。我爱上了这项运动也许这才是主要原因。女魔头却大为不满,因为她不得不经常停下来,嗔怪的扭开我的手。
坏蛋,你让我无法呼吸了。
我嘻嘻笑而不答。
我们穿越尼斯市区,dukati在身体下吼叫震颤,风声呼啸,每次拐弯,我就感觉像要飞离了地面!而这个时候,我紧紧搂住的女人却大笑着,兴奋的肌肉紧绷,这个机械“怪兽”,大概是她好朋友之一,而因为我的加入,她也终于可以无比喜悦展示——向爱人炫耀她最喜爱的玩具,大概成了情人之间一个改不了的传统。而接下来她展示给我的,简直就成了恐惧的总和。
我们越过了山脉,在林间穿梭,车流越发稀少,成片整齐的绿褐色葡萄园不断出现,更大片的深绿色松林和桉树林,景色广阔优美。
快到了!
她用头盔顶顶我,大声喊。
一路上,我就没停止问她要去哪里,她充耳不闻,要不是担心出交通事故,我真的恨不得伸进她的衣服里,揉搓她,逼迫她说出答案。
我们驶进一条乡间土路。刚通过一个十字路口,前面一辆大卡车轰隆隆驶来,车后卷起漫天尘土。
快放手,有朋友来了。
女魔头停下车,轻轻打了一下我的手,低声说。
我老实的放开了手。
卡车在我们身边停下,我们也下了车。从驾驶舱里探出一个秃顶中年男人。
两个人用法语交谈了两句,男人好奇的看着我。
我的未婚夫,他法语还不行。
女魔头笑着给我们做了介绍。
秃顶惊讶之极,他张大嘴巴,急急忙忙打开车门,一个箭步就跳了过来。他的英语和我的法语一样糟糕。
天啊,我高兴,极了,真的未婚夫,这是今年我听到最好的消息之一。。。不,是最好的消息。之一。
我们相互握手,他的手很有力,指甲缝里黑黑的,身上有股烟熏火燎的机械味道。他不住的打量我,手晃个不停,似乎有意试着我的手劲。这是她的朋友,我又是她的未婚夫,我当然不能给她丢脸,我微笑着暗暗加大了手上的力量。他显得很满意,放开手,轻轻拍拍我的肩膀。
快去吧,她在等你们。中午回来吃饭,我炖了一锅兔肉,刚刚,啧啧啧,美味极了。
女魔头眨眨大眼睛,含笑望着我。
好了,就这么定了。我还要买,瓶好酒去集市。这可真值得庆贺。。天哪,真是太棒了。
秃顶又和我握握手,而向她轻轻弯弯腰,
小姐。
他转身跳上卡车,一溜烟驶去。
看来他很喜欢你。
女魔头捏着鼻子,等到灰尘被风吹散。那些尘土在阳光下闪着光。她笑着对我说。
哈,你怎么看出来的。
哼哼,他的清炖兔肉可不会轻易给别人吃的。
哦。
我点点头,一片草叶落在她的头发上,我伸出手,轻轻摘下来,顺势把她搂住。
我可不是别人,我是尊贵的领主小姐的未婚夫。
女魔头轻轻叹气。
是啊,是啊。
我们上车继续前行,没多久,树木骤然稀疏,前面豁然开朗。我们右手侧,一道铁丝网围着大片草地,一条笔直的公路清晰可见。在铁丝网上隔不远就挂着白色大牌子,用法文写着,私人领地,严禁进入。我疑惑不解,怎么会用铁丝网围着一条马路?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顺着铁丝网直行,路面有点颠簸,但女魔头没放慢速度,我还无暇去问,双手紧紧抱住她,生怕下一个大坑会让我“吻”向地面。好在很快我们就到了。
一扇高高的黑色铁门前,她停住了车,大门上挂着一只大铁锁。我们刚刚下车,一阵狂吠从铁门后猛然传来,我被吓了一跳。女魔头摘下头盔,把短发拢到耳后,笑眯眯瞧了我一眼。她把手指放进嘴里,打了个一长一短的唿哨,狂吠声戛然停止,替代的则是呼噜噜的低吟声。
猜猜他叫什么名字?
女魔头弯下腰,翻开门边一块石头,摸索出一把钥匙,边开锁边扭头问我。
一路的颠簸让我双股酸麻,我扭着腰,用手揉着屁股和大腿,没顾上回答她。她不满的哼了一声。
啊,你说什么?
嗬。
她瞪了我一眼,她严厉的样子更加可爱。
不会是叫阿兰吧?
她嫣然一笑。
聪明。
我心里发紧,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
不会吧?还是他?
你个笨蛋,怎么可能,他。。。
她叹息着说。
如果是他那就好了。
我完全不同意她的美好愿望,我可不想和一只成精的狗打交道,这可真恐怖?!
她正要推开铁门,忽然想起来什么,扭转身,把我拉进怀里,深深吻我,而后就像一只小狗一样舔着我的脸,接着又拉起我的手,重复着这个奇怪的亲热动作。
你在干什么啊?
我迷惑不解,她的口水弄得我满脸满手都是。
嘿嘿。
她笑而不答。
帮我开门。
我侧耳听听,铁门后还是呼噜噜的低吟声。
快点啊。
她已经跨上车,催促着我。我发现她低着头,检查仪表盘,嘴里自言自语。
快点啊。。。哎呀,该加油了。
我想了想,抹了把脸,尽管我喜欢她的味道,但这时总觉得怪怪的,犹犹豫豫推开铁门。
开大点!
她喊了一声。
我只好往里面推去,刚刚迈进一步,一阵风声扑面,一团黑影快如闪电,身躯沉重犹如石块把我扑倒在地!
妈呀。
我吓得一闭眼,扔掉头盔,双手抱住头。这个热乎乎的大家伙显然是犹豫了一下,低吼声转眼变成呼噜声,一个水淋淋的大舌头舔着我的脸。这可不是攻击,而是明显的讨好和亲昵。
阿兰?!
我吁了口气,试着喊他的名字。
那舌头舔得更加起劲,身体摇动,毛茸茸的大脑袋拱啊拱。我彻底放心了,挣扎着站起身,天啊,他可真重。ducati轰隆着,而他就瞬间放弃了对我的纠缠,兴奋疯狂的大声吼叫,大尾巴摇成一团黑影。
阿兰,乖宝宝,哎,哈哈,乖。
我抹着一脸口水,拍打一身的土。这才看清楚这条叫阿兰的大狗,他长得真是威风凛凛,黑毛油光水滑,大嘴大脑袋,体格巨大强壮像一只黑豹。但那双眼睛温顺纯净,他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女魔头,来回跳跃,时而站立,兴奋极了,叫声震得我耳膜嗡嗡响。
女魔头咯咯笑着,一手捂住嘴,一手摸着阿兰的头,她瞧着我,一脸计谋得逞的洋洋得意。我一下明白了,她就是有意捉弄我!这个坏妖精,一天不戏弄我就不开心!我皱起眉头,恶狠狠瞪她,阿兰却已经更恶狠狠从喉咙深处吼叫了一声,我悻悻的哼了一声,满脸堆笑冲着阿兰。
女魔头哈哈大笑,她嬉皮笑脸吐吐舌头,眨眨一只眼睛。
我的头盔呢?
我无可奈何,低头寻找被我不知甩到何处的头盔。
阿兰,去!
女魔头一声命令,大狗立刻四下张望,飞奔而去,眨眼间就叼着头盔跑回来。她指指我,他就马上乖乖的来到我身边,大眼睛忽闪忽闪,大尾巴轻轻摇摆,一副讨好的模样。
阿兰,真乖,谢谢啊。
面对如此灵性十足的大狗,我不由自主就喜欢上了他,我接过头盔,蹲下去,轻轻抚摸他。他有点犹豫,转脸看看女魔头,她笑着点点头,他就任由我抚摸他,长舌头舔我的手指,有点奇怪的又扭头看看她。
走吧。
女魔头不知道是对我说还是对阿兰说。
我关好铁门。
铁门边有个小木屋,看来是个狗窝,边上摆着一个大号不锈钢盆。
上车吧。
女魔头喊我的名字。
哦
我跨上车,大黑狗已经飞奔而去。
等下。
我看着黑狗远去,一把握住她的前胸。
你个坏妖精。。。
她咯咯笑,打着我的手,摘下头盔,扭转头送上一个歉意而捉狹的长吻。
大门内面积超大,没有树木,视野极其开阔。我们穿过草地驶上那条奇怪的水泥马路。它几乎笔直向前,非常长。路面很宽很平整,两边用白色油漆画的线,隔不远就有一盏黄灯。路的尽头伫立着一排白房子和连绵松林。
抓紧哦。
女魔头猛然扭大油门,引擎发出怒吼。
这不是疾驰,而是飞行。
我闭上眼,急急忙忙搂紧她的腰,心里叹息,这个野蛮的女人啊!
终于,我们来到房子面前。阿兰和我同样气喘吁吁,他一路狂奔,尾随而来。我们下了车,女魔头摘下头盔,一脸无辜的看着我们这一对难兄难弟。
你是要飞吗?!
我嘟囔着。
哈,你怎么知道的?
啊。
我大吃一惊,隐隐的那个猜测成了事实。
真要飞?这是。。。
是啊,是啊,跟我来。。。阿兰。
唉,你能不能分开叫我们。
我垂头丧气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白色建筑。
这是一个飞机机库。在它边上还有一个小很多的二层小楼,楼顶有根长长的天线和一个枣红色公鸡风向标。
嘿,你们在干什么
想要去哪里
贪心鬼和胆小鬼
你们小手拉大手
心里还在打着鼓
啦啦啦,哈哈哈
。。。。。。
女魔头往前跑去,扭头看着我,笑着又开始唱她的歌谣,阿兰紧跟着她,不住的大声吼叫。
小楼里陈设简单,没有其他人。女魔头微微皱眉,里面乱七八糟,看来主人的生活习惯不令人满意。空气里也有种烟熏火燎的味道,有点污浊。她四下翻找,阿兰几乎寸步不离,她小声和他说着话,不时拍拍他的头。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几本最新版的阁楼胡乱丢在茶几上,那些女人个个妖艳,风骚,花花绿绿,五彩斑斓。我瞟了一眼。
喂,你去找点喝的,我快渴死了。
女人喊我。
我站起身,小心的从一堆破纸箱中间穿过去,地板上比杂货铺还乱,看的人揪心。可这是别人的家里,我的微小洁癖只能强忍着。我顺利找到厨房,一股异香令我惊讶。厨房同外面一样乱,到处黑乎乎的。香味从一只超大肚子黑铁罐子传出来的,我忍住没看。冰箱里出人意料没有酒,我拿了两瓶起泡苏打水,香味勾起了我的馋虫,我想了又想,决定一探究竟。我刚刚拿起熏到发黑的木头锅盖,厨房外噔噔脚步声传来。
哈哈,我猜你就忍不住。
嘿,你们在干什么
想要去哪里
饿死鬼和馋嘴鬼
偷偷摸摸踮起脚
吃着碗里看着锅
啦啦啦,哈哈哈
我极度怀疑她篡改了歌词,她歪着头,手里摇晃着一串钥匙,嘲笑的大声唱着。阿兰抬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串钥匙。我尴尬的放下锅盖,慢慢往门口走,冷不丁就丢下水,双手搂住这个从一大早就开始捉弄我的可爱的女人。
不要,哎,我渴死了。别弄了。。。哎
她推开我,抓起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
我也要喝。
我没拿另一瓶。
那不是。。。
她看到一双期待渴望的眼睛,话说了一半就咽了回去。
两个人几乎同时想起灯塔下那孩童的游戏,属于我们的欲望游戏。
啊呀呀。
她无可奈何。
游戏的结果是我们浪费了两瓶水,衣服湿了一大片。那只乖狗在腿缝里钻来钻去,不满意的呼噜着。
咯吱吱,哗啦啦的卷闸门响声中,一个漂亮的大家伙出现在面前。这是我见到过最美的飞机,没有之一。我如果当时知道它之后让我受的苦,我恐怕就不会那么赞叹。
“天空的气息轻轻颤抖
我成为了鸟之后
才知道我的翅膀每一根羽翼
是它们因为爱上了这个气息
才会长出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