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顿悟
听到不行，小蛇又懒洋洋的趴了回去。
“替天行道懂不懂，那可是邪修，邪修！”顾云遥苦口婆心，“若咱们听到的传言属实，那他就前前后后采补了不下十余位道侍的修为，那可是十余条性命。”
蛇尾懒洋洋的摆了摆，小蛇扭过脑袋，朝向另一边。
顾云遥也跟着挪了过去，盯着小蛇的眼睛：“十多条人命啊！”
小蛇懒懒的把脑袋又转了个方向， 摆明了懒得听她啰嗦。
顾云遥继续挪到小蛇眼前，唠唠叨叨的继续和它讲道理：“咱俩都这么熟了，我肯定不会害你。你既然能吞吃晶石而无事，说明你也是身具灵性的妖……呃……灵兽，勤加修炼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化形呢。”
见小蛇竖起脑袋聚精会神，她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打起精神继续唠叨：“化形时可是有九天雷劫的，威力奇大无比，很多妖……灵兽都倒在这九天雷劫之下。那为了以后化形顺利，从现在开始你就多做些善事，多积攒些功德，化形时九天雷劫的威力也会小一些。”
为了鼓吹小蛇帮忙，她也算是不余其力，一张口便画了一张硕大无比的大饼给小蛇——妖修九阶化形雷劫。
“怎么样，要攒功德吗？”
小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想从她眼中看出点端倪，顾云遥坦然的任它打量，她也没说谎，只是没讲明想修到化形有多难而已。但修行本就不易，不管是人修还是妖修，都很难。
山洞里沉寂好久。
慢慢的，蛇尾轻轻抬了起来，顾云遥满怀希翼，然后就睁睁睁的瞧着蛇尾慢慢伸过来，伸到她腰部右边的储物袋上，啪啪拍了两下。
“……”
九阶化形雷劫都打动不了这条蛇，顾云遥半晌无言。她搔搔头发，有点头疼的看着这条软硬不吃，只惦记她储物袋的小蛇。
性子这么贪婪无度又无善恶之分，若她服软退让，只怕以后更管不了。
是的，顾云遥承认她看上了这条颇有灵性的小蛇，曾想过离开白石山的时候也把它带走，当自己的灵宠。只是这条蛇野性难驯，性子奸诈又贪婪，现在看来是她自以为是了。
也许，这样一条灵性十足的妖兽不是她能觊觎的。
顾云遥定定的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蛇半晌，最终叹口气，伸手将左边的储物袋扯了下来，放到了小蛇面前。
“这只袋子里的东西是你的，现在给你，以后你自己保管吧。”站起身来，顾云遥抿抿唇，目光从小蛇碧绿的细长身躯上扫过，语气又淡了几分：“你既不愿助我，我也不能勉强你，咱们就此别过吧！”话音一落，转身便往外走。
储物袋一落地，原本懒洋洋的小蛇一下子警觉的抬起脑袋，此时见顾云遥转身欲走，一下子被激怒，弓身一弹向顾云遥身上扑了过去。
一柄灵剑凭空出现，利落一挡，正好把扑过来的小蛇击飞出去。
弹到洞壁上，再落回地面，小蛇眼睛泛着冷光，蛇信嘶嘶吞吐着敌意。
石室门口，顾云遥手持灵剑掐诀而立，剑尖遥遥指着地面上跃跃欲扑的小蛇，眼睛里有着惊怒。
“道不同不相为谋，”清冷的声音在山洞里回旋，“本就是偶遇，迟早分道扬镳，你拦我却又是为何？”
小蛇当然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缓缓又耐心在地面上游走，伺机而动。
顾云遥戒备的看着它，剑尖始终指着它的七寸。
一道绿影又疾扑过来，顾云遥眉梢一扬，手中灵剑横了过来，正劈中小蛇细长的身躯，剑身一扬，绿影又被击飞出去。
一次一次扑起，又一次一次被击飞。
石室内，小蛇不知疲倦的攻击着顾云遥，而顾云遥一次一次的格挡。原本的惊怒在持续的攻击中渐渐散去，顾云遥整个人都沉浸到挥剑、击飞的动作中，心神愈发专注。
随着时间流逝，在她眼中小蛇原本疾如飞影的动作越来越清晰，她挥剑的时机把握的愈来愈准确，挥剑的动作也愈加从容，小蛇被击飞的力度也愈来愈大。
灵剑一挥剑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微光剑芒，疾扑过来绿影又一次被狠狠击飞出去。
绿影摔在地上滚了两下，半晌没有动弹。
见小蛇半晌不动，顾云遥微微一惊，走上前查看。
白石山相识一场，相处数日，它还帮过她逃脱了白石观道士的追捕，她并不想看到这条小蛇出事，却没想到自己渐渐沉浸在剑意之中，渐渐忘我，出手之时忘了余地。
碧绿的细长身躯瘫在地上，顾云遥走近时，小蛇的脑袋微微动了下。顾云遥握紧灵剑，暗暗戒备，等了片刻，见它只是微微动了下脑袋，没有别的动静，才慢慢蹲了下来，伸出食指摸了摸小蛇冰凉滑腻的身躯。
小蛇的脑袋微微抬起几分，蛇信嘶嘶轻轻两声。
对于这条小蛇，她现在也不知该说什么，目光落在无精打采的小蛇身上，似乎连它身上的碧意也黯淡了几分。
将地上那只滚落一旁的储物袋捡了回来，打开后在里面寻出一枚白晶石，顾云遥把晶石放到小蛇口边。
“吃吧。”灵石有恢复灵气的功效，灵气能修复伤势，希望对这条小蛇也有用。
把敞开口的储物袋放到了小蛇身边，小蛇微微抬头看看储物袋又看她，顾云遥也沉默的回视，最终轻叹一声，手握灵剑，站起身向洞外走去。
啪啪啪！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了数声轻微的击打地面的声音。
顾云遥脚步一顿。
啪啪啪！
击打地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顾云遥缓缓转头。
小蛇停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原本冰冷的眼睛里满是委屈。灵石在它身后发出微弱的灵光。
见她站住脚，小蛇又扭扭捏捏用尾巴尖轻轻击打了两下地面。
已经精疲力竭的小蛇恹恹的趴在地上，对于一向天老大地老二它第三的小蛇来讲，对一个它一向看不上的人修低下它高傲的头颅，不免有点意兴阑珊。可是真要让这个人修离开，以后再也不见，它也本能的不愿。
顾云遥沉默的走近它，蹲下身伸出手，静了片刻，小蛇慢吞吞的滑上她的手臂，缠在她手腕之上，安静顺服。
这条小蛇自她碰到开始，虽然又贪吃又贪婪，还有点奸猾，但一直是生机勃勃充满活力。这会看它这么消沉，顾云遥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她沉默的捡起地上的晶石，喂到小蛇嘴边，看它张口吞掉，手指轻轻抚着它的脑袋。
她也许真的错了。
想诛杀邪修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目标，可是与小蛇毕竟无关。它是生活在白石山野生野长的一条灵蛇，她与它偶然相遇，她并没有资格要求这条小蛇陪她一同冒险。
她是为什么会认为小蛇必须要陪她一同冒险呢？顾云遥坐了下来，陷入沉思。
石室里火把的火光猛的跳跃了数下，噗的一声熄灭了，山洞里立即陷入一片黑暗。顾云遥没有急着掏出另一枝火把点燃，黑暗中，她静静的坐在地上，手指下意识的抚着滑腻的蛇背。
顾云遥，从什么时候你的心态也开始自大了起来？
在这条小蛇面前，你觉得你是人修，它是低阶妖兽，所以你想当然的以为高它一等，把它视为所有物，理所当然的支配，并在它不配合时心生怒意。可是，你凭什么呢？
白石观的明岩，你瞧他不起，认为他对着邪修卑微奴颜，人品低劣，可是，若是你呢？若是你不幸自小沦落到邪修手中，处在他的境地，你又会如何？
黑暗中，顾云遥呆呆的坐着，拷问心境。
随意的坐姿不知不觉变成了规规矩矩的盘坐，她的气息也越来越绵长平缓，顾云遥双目紧闭，思绪渐渐放空，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突如其来的玄之又玄的境界中。
她看到她浮空闭目盘坐在一片虚空中，无数的星光在她周围飞舞旋转。渐渐的，越转越慢的星光在她周身汇聚，随着汇聚而来的星光越来越多，在她周身渐渐筑起一道由星光凝结而成的一堵厚厚的、坚硬的墙壁，将她围在其中。
虚空中，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问她：“何为道”
她看到她在回答：“道是自然规律，春耕夏忙秋收冬藏。”
“何为道？”
“道是众生万物，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何为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归一。”
熟悉的声音幽幽一声长叹：“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则绝学无忧矣。”
围墙里，她霍然睁开双目，跟着一起长吟出声：“……素抱扑、少私寡欲，则绝学无忧矣……”
围着她的围墙随着她双目的睁开，无声无息的散开，重新化为星光，渐渐隐于虚空。
随着围墙的隐去，一股澎湃的灵力喷涌而至，如江流滚滚，在她周身围绕一周后，全部渗入她的躯体，汇入周身经脉开始流转。
一周天复一周天，周而复始，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