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贾公公
“唐煌……你这首诗……是专门为先生我写的。”
唐煌承认道：“抄的，但感觉能哄一哄先生你。”
“哼，不承认也罢……”
“但至少在这个世界，这首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属于先生你一个人，先生喜欢吗？”
唐煌俯下脸庞，晨曦将少年那张漂亮的脸庞衬得愈发好看。
曹沐芝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笑容，手掌轻颤地接过少年递来的纸张。
她伸出纤细食指，轻轻摩挲上面的几行诗，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
趁着曹沐芝心情变好，唐煌绕到她身后，抬手为她按摩，动作轻揉慢捻的。
曹沐芝浑身一颤，深深看了唐煌一眼，在确定他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歪念后，这才侧过头享受这份来自得意学生的殷勤。
唐煌壮着胆子道：“先生喜欢吗？我喜欢先生为我笑的样子，见不得先生为我伤心的模样……先生有一张很温柔的脸蛋，我很喜欢。”
曹沐芝这辈子受到过很多来自别人的评价，像是什么聪慧过人，文采斐然之类的。
这次是平生第一次有人评价她温柔，来自她教过的学生，而非家族亲人。
她听了之后心里很温暖，儒道心境平静宁和，比过往破镜时的感觉还要心满意足。
曹沐芝抚摸纸张上的清秀字迹，像个不满足的小女生般哼了几声，玉貌花容般的脸庞浮现出些许感慨：
“当时魏夫子让我来亲自来教导你，我还担心得很，怕我年纪太小管不好你，后来得知你家境清贫，身边又没有父母陪伴长大，更担心我这位出身豪族门阀的女子会让你心生厌恶，把我说的话当作耳边风……现在看来是完全多虑了，你是我教过最好的学生……唐煌你很——”
“浩然！”
曹沐芝想了好一会，终于想到了可以形容他的词语。
“你很浩然，在先生我看来比我见过的所有大儒都要浩然，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大人物，变成那种无论去到何处，都会令人心生敬佩的大人物。”
唐煌眨了眨眼睛，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
他上辈子也受到过许多来自他人的评价，大多都是负面评价，很多就像淡淡的伤疤般，忘了就忘了，一旦记起来也就只剩下伤心了。
没想到下辈子之后，会有一个异世的女子评价他是个浩然的人。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先生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一定要去君临城，你会在君临遇到比我更好的老师，一定会做出一番大事业的，先生我相信你。”
这一刻，唐煌收敛了全部的锋芒毕露，轻轻拥抱住曹沐芝，声音不知是感动还是哽咽：
“曹先生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老师，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曹沐芝柳眉轻蹙，说教道：“你这孩子，什么上辈子下辈子的……人生只有一辈子，先生我可不相信佛门转世一说，人要活好这短短的一辈子，问心无愧。”
“你在上阳学院的时间没几年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全力辅导你的功课，直到你最后可以考进君临城最好的骊清书院为止。”
唐煌立刻松开了曹沐芝，脸色犯难道：“别吧，可以去君临就行了，骊清书院是不是太难了点，这可是全大骊最好的儒家书院，朔城一年都没两个人可以去。”
曹沐芝嗔了唐煌一眼，哼哼道：“你是我曹沐芝的得意学生，自然要去大骊最好的学院，也就是先生我以前就读的学院……偷偷告诉你，骊清书院的女生个个既漂亮又聪明，可不是咱们上阳学院可以比的。”
“先生这样一捧一踩不要太好吧，待会还得去给她们上课呢。”
曹沐芝猛然睁大眼睛，瞬间脸色煞白。
刚才迷迷糊糊好像听见晨钟响起的声音，现在好像已经上课了，这下肯定迟到了。
自打她来上阳学院后，就没缺过一次课。
今天要是因为这兔崽子破了戒，说不定要被骆监院叫去训话了。
“完了完了……这下糟了。”
曹沐芝被吓的花容失色，手忙脚乱站起身来，全然不顾自己脸上的泪痕，抓起教案就往课室跑，留下笑得合不拢嘴的唐煌。
唐煌收敛了笑声，无奈地摇了摇头，闻着身上留存的芝兰体香，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
他坐在曹沐芝的椅子上，抱着后脑勺想要睡上一小会。
昨晚和小姨睡觉被她动来动去闹腾死了，一晚上都没睡好，都怪那个关雎。
片刻之后，曹沐芝去而复返，从门缝探出半张红透的脸来，不好意思道：
“唐煌……我记得你早上好像没课，我桌上还有很多试卷没改完，你帮我改改吧……先生我没时间了。”
“先生，我记得早上好像是有课的……”
“我会帮你和夫子们请假，拜托了！”
曹沐芝说完就小跑着离开了，裙摆飞扬甩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唐煌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望着堆积如山的试卷，心里哀叹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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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狗屁不通！”
唐煌满眼不解地用朱笔在试卷上添了几个大叉，帮曹沐芝批阅那些仿佛永远改不完的卷子，心里堆积的怨气越来愈多。
他心想这种卷子有什么好改的，直接丢进垃圾桶就是了，拿去擦屁股都嫌累。
“这篇倒是通了狗屁！”
唐煌又在试卷上添了几个叉叉，这上面的文字真的是不堪入目。
建议这份试卷的学子重新念一遍私塾再来上阳学院念书，简直是有辱斯文。
唐煌看了没多久便心烦意乱，手腕酸痛地放下朱笔，往后靠了靠，将双腿放在桌上，一阵长吁短叹。
他想起之前和关雎说过当个教书先生不错的言语，想起来真的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要他天天坐在这里批改这些不知所云的学生试卷，还不如继续当捉刀人被妖物宰了算了。
唐煌批改试卷一早上说的脏话，比他这半年都要多。
难怪曹沐芝的脾气那么差，敢情都是被学生气出来的。
说不定她以前也是像小姨这样温柔可人的少女，可惜一入文海难回头，至今熬成黄脸婆。
以后他要是有了女儿的话，打死都不会让她当什么教书先生。
还不如去当剑修，像关雎一样，虽然脑子不怎么灵光，好歹人家英姿勃发。
日后练剑大成，说不定可以御剑飞仙，届时天下何处去不得，何人杀不得，这得多自由啊。
“她这些年都是那么过来的吗？”唐煌侧头看着外头飘落的白雪，喃喃自语。
这时候，办公室外传来了敲门声。
唐煌连忙将大腿从桌上放下来，摆出一副认真批阅的严肃模样，轻轻咳嗽了一声：“请进！”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来者并非曹沐芝或者其他夫子，是一身鲜红蟒衣的贾公公。
唐煌眼神下意识凝重了起来，伸手就想去摸桌下的切风刀。
“公子别来无恙，昨夜之事多有得罪了，望公子原谅我这个老阉人。”
贾公公进来便向唐煌作了一礼，姿态谦卑得无以复加：
“殿下遇刺后，便命咱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公子，今儿见到公子安然无恙，咱家也就心安了。”
唐煌喉头滚动了几下，往屋外看去，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后，方才压下心中的不安，起身扶起贾公公道：
“公公请起，昨夜之事我并未怪罪公公和公主，只能怪我学艺不精，未能保护好公主殿下，公公快起来吧。”
贾公公这才站起身来，这位身材高大的红衣太监并未在唐煌面前站直身子，继续佝偻下去，低声细气道：“公子，怀安殿下想要见你。”
唐煌愣了愣，心想怀安公主居然来上阳学院了，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啊。
“昨夜公子被刺客带走后，殿下一直挂念公子，还望公子随咱家前去湖心亭一趟安抚殿下。”
贾公公站起来不到片刻，又跪了下去，似乎跪着比站着更加让他感到更加习惯。
唐煌回望了一眼堆积如山的试卷，又看了看贾公公背部那条气势逼人的赤色大蟒，一时间踌躇不定。
“咱家来找公子之前，特地去课室里找到了公子的先生，她说公子若是想要去见公主的话，可自行离开，不需要顾及她的工作。”
贾公公没有抬头便看破了唐煌的心思。
唐煌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跟公公你去见公主殿下，但我有个要求，得把我的刀带上。”
“公子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