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宋志茂
唐煌跟着几十人的捉刀人队伍，快速在坊间里穿梭掠行。
武帝门附近算是朔城最混乱的地方，巷子宛如迷宫般兜兜绕绕，见不得光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三教九流之人最喜欢在这里出没，因为这种地方哪怕喝酒闹事，逃跑起来也十分方便。
煜王朝的叛民多次在这种地方设下陷阱截杀当地官员，令当地衙役为了追捕他们头疼不已。
为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捉刀人们对武帝门附近的每条巷子都了如指掌。
他们仅仅凭借气味就能找到犯人所藏匿的地方，宛如一群训练有素的狼犬般在这里窜梭。
唐煌眼前忽然出现火光，巷子的尽头有一群人在举着火把，时不时把脑袋往巷子外探去。
“来者何人！”有人忽然低喝一声，身穿官服的高大男人朝他们走来。
唐煌认出了这道熟悉的声音，正是上次在安栖楼下遇见的朔城巡检。
捉刀人们悄无声息停住了脚步，下意识握住身后的刀柄。
与此同时巷子里潜藏的衙役们也围了过来，警觉地盯着这群被他们视为眼中钉的捉刀人。
双方一时间对峙了起来，谁也不肯退让，恶狠狠地盯着对方的人。
“巡检大人，别来无恙。”
捉刀人队伍让出一条过道，身穿黑色风衣的顾瑾走到巡检面前，对他拱手行礼。
“没想到捉刀人的动作如此迅速，一下子就闻到了煜朝叛民的味道。”巡检的语气并不礼貌，冷冷地看着这位官职不知比他高了多少的千户大人。
自从上次安栖楼大火发生后，他因为办事不力挨了主簿大人一顿臭骂，险些就要把他革职开除。
导致巡检这段日子见到穿黑衣的捉刀人后，一直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们看。
“没想到衙门的弟兄也来了。”顾瑾并不介意他的无礼，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
巡检黑着脸道：“怀安公主就快到朔城了，若是被这群该死的煜人惊扰到的话，你我的脑袋可要被悬在城门上了，现在还不清楚他们具体到底来了多少人，估计有十几个。”
“现在还不清楚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什么，或许他们在策划刺杀官员，又或者他们今晚什么都不会做。”
顾瑾语气谦和看向眼前的男人，“为了安全起见，我恳请巡检大人撤去你们手下的衙役，免得让他们产生警惕，现在换我们的人来监视他们。”
“什么！”
巡检怒喝一声，“你把我们衙役当成召之即来呼之则去的狗吗？这里是我们的地头，不归你们这群捉刀人管。”
“斩妖才是你们该做的事情，带着你的人都给老子滚开！”
捉刀人们听见巡检对他们的上司说出如此不敬的话后，眼神愈发不善地盯着这群衙役们。
他们握刀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像是随时会拔出刀来。
“你们算什么东西，打着火把在这里监视别人，换作老子早就发现你们了。”
捉刀人队伍里的郑大秋不免嗤笑起来。
“又是你这个混蛋！”巡检彻底愤怒了，死死盯着郑大秋那张不屑的脸。
“巡检大人，大家都是为了朝廷办事，实在没必要视彼此为敌人。”
顾瑾拦的语气依旧很温和，“今天是冬至日，大人就不想带着手下找个酒馆喝点小酒暖暖胃，何必这里争来争去呢？”
“反正到手的俸金也就那么点，万一你的手下和他们发生冲突牺牲的话，衙门那点抚恤金还不够他们的家人擦眼泪用，当真有必要那么拼命吗？”
巡检冷冷地盯着这个男人，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他身后的手下们在窃窃私语，明显是被顾瑾的话给动摇了内心。
确实没必要那么拼命，反正每个月到手也就那么点银子，还不够他们去青楼快活。
巡检脸色铁青，指着巷子的出口道：“既然如此，便有劳千户大人接手我们的工作了，这群煜人就藏在这外面的人流中。”
“据我们观察凡是那些无所事事，走了一段话又接着走回来的人，十有八九都是煜人，他们似乎在等着什么目标出现。”
“多谢巡检大人提供的情报，但据我所知，今晚城内有很多官员都在这附近饮酒作乐，不知他们当中有谁是坐着马车来的？”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监视他们的事情已经由你们接手了，发生的一切后果也由你们承担。”
巡检冷笑着从捉刀人们让出来的过道中穿过，带着那些衙役们，头也不回地离开巷子。
“这老小子，真是记吃不记打，整天带着一群窝囊废出来耀武扬威。”
郑大秋望着巡检离开时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别这样说，他们平日里的工作就是维持秩序，并不适合以死相搏。”
顾瑾淡淡道，将一支遗留在地上的火把给踩灭，“沈炼说他们当中有修士相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修士。”
“修士吗？”唐煌心头一跳，似乎他还没和修士战斗过。
“是啊，相比见之则杀的妖物，修士处理起来要麻烦得多。”顾瑾望着空中飘落的雪花，眯眼笑了笑。
“没想到你小子也来了，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
郑大秋认出了唐煌的声音，走过去用粗壮的胳膊夹住了他的脑袋，“今晚说不定有大场面，你小子可别吓尿了。”
面具下的唐煌翻了个白眼，伸手往郑大秋的胸口推了几下。
“云翊你带着手下的人埋伏在人群中，其余的人都藏在这附近的巷子里，一旦他们敢出手的话，迅速将其制服，时刻注意是否有官员车驾经过此地。”
顾瑾举起手掌下达命令后，捉刀人们如鬼影般迅速消失在原地，唯独唐煌依旧站在顾瑾身边。
“至于你就跟着我好了，也好观摩一下捉刀人是如何对付修士。”顾瑾回望了唐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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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最终趴在屋顶上，观察着武帝门前来往的人流，像是一大一小的两只猎犬。
寒风中携带着酒香和男人的欢笑，甚至还有女人身上的胭脂香味，味道在风里变得各位清晰。
唐煌忽然意识到今天是冬至，想必小姨已经做好了饭菜眼巴巴等着他回来，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忽然他听见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
唐煌定睛一看，见到被四匹大马拉着的车驾在人流中心缓缓驶过，马夫正在挥舞着鞭子。
车驾所到之初，百姓们纷纷避让，唯恐惊扰到马车里的官员。
“里面坐着的人是负责监察狱囚的典史，官位比刚才那位巡检稍微大一点。”顾瑾在他身边压低声音道。
拉车的大马发出响亮的嘶鸣，拉着车驾朝着武帝门的方向卖力走去。
煜人们似乎在这一刻察觉到什么，忽然藏进了附近的巷子里，让所有人都丢失了目标。
方才还是人潮汹涌的武帝门下少了很多人，倒是有一个身穿白衣的斗笠少女，挡在了马车前面。
“来者何人，居然敢挡你官爷的车驾！”马夫挥舞着鞭子怒斥。
她微笑着看向那辆马车，从怀里缓缓掏出一件东西，指着忽然愣住的马夫。
顾瑾脸色剧变，放声大喝：“云翊，逮捕那个女人！”
藏着人流中的捉刀人们猛地抽出刀来，一同对着那位白衣少女挥出凄冷的刀光。
人流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衙役，喝得醉醺醺，步伐凌乱地朝白衣少女走去。
“糟了，这里怎么还有衙役！”顾瑾忽然愣住了。
女孩最终扣动了扳机，一条长长的火龙从枪管处射出，炽热如光。
弹头飞速旋转着，击穿了马夫的胸膛，最终洞穿了典史的车驾。
车驾最终在赤色的火焰中化为碎片，滚滚的黑烟直冲天空。
车驾中连怎么死都不知道的典史大人，醉醺醺地抱着怀里的娇俏女孩化为飞灰。
这一切的发生的太快，结果让所有人都预想不到。
浑身燃烧的驹马嘶吼着朝人流最密集处冲去，凄冷的叫声仿佛无处不在。
大火将这附近的摊位都点燃了，百姓们捂着鼻口四散而逃。
少女眯眼望着那群被人流阻拦住的捉刀人们，轻巧地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在屋顶上快速逃离。
少女逃跑前，还不忘施展一些道法手段，令白雾袅袅地四散开来。
几匹大马最终发出嘶吼的惨叫倒在雪地上，雪风中弥漫着一股恶臭的烧肉味。
黑色风衣的捉刀人们纷纷现身，不约而同追向这位杀死典史的白衣少女。
“捉刀人！”那些被大火惊扰到的百姓们惊恐地喊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
这群煜王朝的叛民并不怕捉刀人，他们今日敢做出如此越界的举动，必然有人在背后指挥他们。
一方是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一方是保家卫国的暗黑死士。
双方都有各自的立场和正义，不存在谁对谁错。
混乱的人群挡住了捉刀人们的道路，一时间有些难以施展功夫。
他们急切地想要抓捕那位逃跑的白衣少女，却被白雾和浓烟遮挡了视线，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逃跑。
白衣少女回望一眼被白雾和人群困住的捉刀人们，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
不料下一刻却被一人给拦住。
浑身透着书卷气的年轻男子悄然降临在她十步之外的屋顶上，明亮的眼睛盯着这位白衣少女。
年轻男子手掐指诀，在空气绘出复杂的道印，四周雪花忽然化作一股浓郁的白色水汽。
白衣少女如临大敌。
“宋志茂也来了。”顾瑾有些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