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血仇
次日清晨，安栖楼老板被身死的消息一夜间传遍朔城的勾栏酒肆，听者无不震惊。
这位常年缴纳税金多达万两白银的酒楼老板，以极其惨烈的死法命丧安栖楼下，可谓是死无葬身之地。
当时围观的群众看见，酒楼内被搜出大量的石水银和军用火铳，甚至还有许多门火炮。
历朝历代对于石水银这种极其危险的燃料都是严格管控，绝对不允许百姓去沾染半点有关石水银的交易。
朱潜生所私藏的石水银和军火，一千个脑袋都不够砍，即便死法凄惨也没人敢帮他说上一句话。
这时大家才知道，原来朱潜生之所以能暴富全都是因为赚了不该赚的钱。
酒楼不过是掩盖罪行的幌子罢了，真正赚钱的还是石水银和火铳。
那么多的石水银若是烧起来的话，发生的爆炸恐怕可以夷平附近三里的街道，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场石水银案的行动之中，朔城分部的捉刀人们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捉刀人们平日里不光斩妖除魔，这次还查出了官府那么多年来也未能察觉的案子，为百姓排查了那么大的安全隐患，一时间风评变得极好。
更有甚者传言这次斩杀朱潜生的捉刀人，实际上是一个少年，来自上阳学院。
这等添油加醋的舆论传言，上阳学院自然是不会有大儒出面承认这件事。
他们教出来的学生都是为人正直的君子，不存在刀头舔血的粗鄙武夫。
杀人一说更是荒唐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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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窗外雪花飘零，这场小雪下了很多天。
朔城分部的衙门中，不断有前来汇报情报的捉刀人走进这座光线昏暗的建筑，仿佛归巢的群鸦。
千户顾谨正端坐在红木大桌前，用朱笔迅速批阅案牍，眼角时而放松，时而绷紧。
门忽然被人敲响了，来者并没有询问这座房间的主人，直接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捉刀人的总旗云翊，将一份案牍轻轻放在顾谨的面前，上面还有许多图画。
相比平时全是文字的汇报案牍，这份文件更像是墨家工程师用来建造武器的图纸。
案牍上面所罗列的是这次安栖楼内搜出的火铳以及炮管的分析图。
关于这批武器的各种细节跃然纸上，包括口径长度以及火炮射程。
这些危险的数据时刻在向阅读这份文件的人诉说这批武器的可怕程度，
凭借着这批武器打下一座城池简直轻而易举。
普通人对付修士使用的火铳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东西，也就是对付一些下三品的修士会造成伤害。
然而这批武器所使用的火药并非硫磺火石制成，而是危险至极的石水银
一发火炮可以轻松杀死一位上五品的修士，无论是否有法宝护体。
顾瑾盯着纸张看了很久很久，才发问道：
“我猜朱潜生只是这批武器的收藏者，真正制造这批武器的人，应该是某个大煜的孤魂野鬼吧？”
世人皆知大煜儒学底蕴深厚，殊不知这一百年来各种新奇玩意都是出自大煜工匠之手。
比如能把人相貌和声音长时间留下来的留影机，结合道法和弩机学问制造出来，深受君临城那批富家公子的喜爱，一般人可买不到这玩意。
“听闻千户大人以前在君临念书的时候，是学过弩机制造学问的，大人怎么看这件事？”
“在民用火铳的基础上，在口径宽度和铳体硬度再次进行改良，并且使用了石水银弹头……”
“光是在安栖楼搜出来就有三百多发，还有十几门火炮，至于那些没搜出来的东西……天知道有多少。”顾瑾认真看着那份案牍，眼神愈发凝重。
他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本我只是想用这次的案件锻炼一下唐煌，让他去收集些许线索便可，没想到他居然帮我抓到了那么大一只老鼠，这孩子真是令我感到意外。”
“据我得知，朱潜生与唐煌在望楼发生搏斗后，曾经试图用信络石去联系某些人，却至始至终没有得到回应。看起来好像是朱潜生好像是被背后的支持者给放弃掉了，实际则不然。”
顾谨语气笃定道：“这是一次示威，那群该死的遗民在和我们示威，故意让我们知道他们有了这些东西。”
“包括那个匿名举报有人私藏石水银的百姓，我猜也是他们的人。”
云翊说道：“朱潜生死了以后，那些和他有过交易的商人们纷纷说不认识这个人。”
“何况怀安公主就快来朔城了，咱们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强行搜查，这件事只能默默调查了。”
“唐煌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们派阿丽雅去探望过他，听郑大秋说这两人还一起去吃了碗馄饨，估计是没什么事了。”
“吃馄饨？那么冷的天我也想吃一碗了。”
顾谨忍不住开起了玩笑，“唐煌和阿丽雅好像走得蛮近的，你说他们两个私下会不会谈恋爱，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在我们身边发生过。”
“他不喜欢我们太多过问他的生活，虽说是一起共事，估计打心里觉得我们脏。”
顾瑾幽幽道：“身处五浊恶世中的人啊，哪个敢问心无愧说自己是清清白白的。”
云翊不置可否。
“唐煌虽然没有开脉，但他居然在击杀一头老虎之后，面对七八位九品武夫的保护下，还能成功斩杀朱潜生，真是震惊到我了。”
“此人实力不容小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们要多点关心他的情况，若是他有经济上的困难及时向我反馈这样的情况。”顾瑾似乎很喜欢这位不曾见过的少年。
云翊沉默了一会，向这位手眼通天的千户大人提了个要求：
“顾大人，我希望分部能给唐煌提供一些辅助开脉的药液，我猜这孩子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以至于童年没人给他讲过有‘气脉’这个概念，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开脉。”
自古以来，每一位婴儿满月之后，家中父母都会聘请一位上五品的道士，请他用道法来激发孩子体内的气脉，谓之开脉。
富裕家庭甚至不惜重金买来各种用于辅助开脉的珍贵药液，亲手将婴儿浸泡在药液中，再请道士用道法激发他体内的气脉。
这个过程可以帮孩子得到更加纯粹强大的气脉，也让开脉过程更加顺利，更加安全。
“我倒不是小气这些药液，不过他今年都十四岁了，再去开脉还有用吗？”
云翊坚持提议道：“大人试一试吧，历朝历代都有不乏成年后依旧成功开脉的案例。”
“作为捉刀人是一定要具备武道境界的，如果唐煌一直都没有气脉的话，日后面对更加强大的妖物，他的下场只能是死。”
云翊的语气里罕见带着固执，看来他真的是很希望唐煌日后能够成为有武道境界的同伴。
“我明白了，这些药液我会让人提供给他，但如果在妖潮来临之前，他依旧不能成功开脉的话，那么只能让他放弃这份工作了。”顾谨点了点头，答应了云翊的请求。
“通知六卫的韦槊，让他带着手下去城外调查北边长城如今的情况，看看到底有多少妖物聚集在雪原上，千万不要和它们发生冲突，可能会出现境界高达上五品的妖物。”
“上五品的妖物啊……”即便意志坚韧如云翊，听后眼中也出现了深深的恐惧。
“大人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朔城的时候吗？当时杀了我们全部队友的那头妖物，便是上五品的战力，如今不知道会不会出现……”
在同等境界下，妖物的实力比起一般的修士要强上不少。
面对一头五品境界的妖物，可能要三位五品境界的修士才能将其击杀。
因此朔城捉刀人这些年对付这些妖物就吃过不少苦头，常有同伴被低境界的妖物杀死。
人族和妖族的战争史就是一本鲜血淋漓的悲书，每翻开一页上面都是累累尸骨。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头畜生的脸。”顾瑾看着铜炉里升起的火焰，“这一次它要是敢出现的话，我会亲手斩下它的头颅，用来祭奠我们的故友！”
云翊默然，直到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顾谨说道：“请进。”
身材魁梧的捉刀人将半个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望向顾谨道：
“顾大人，外面有人求见，说是认识你和总旗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