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赌局
告别了严瞎子后，阿丽雅带着唐煌抵达这座宾客如云的安栖楼。
这座朔城中最为奢华的酒楼里面灯火如昼，与外面的萧瑟雪景相比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
檀木牌匾下一连串的大红灯笼，门口散发着脂粉香的女人们挽住宾客的手臂送他们进去。
浑身贵气的男人们被佣人搀扶着从车厢走下，面对那些女人放声大笑高歌。
他觉得这座酒楼简直就是一池浑浊不堪的胭脂水，仿佛踏进去就要将他淹没在里面。
阿丽雅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很纠结要不要走进去。
她踮起脚尖往里面瞅了一眼，满脸嫌弃道：“唐煌，这里面都是些坏人才来的地方，咱们真的要进去吗？”
唐煌提了提切风刀，轻声道：“今晚对于里面某些人而言，咱们才是坏人。”
门口有几位身材精壮的汉子已经注意到唐煌和阿丽雅，向他们递来了审视的目光。
唐煌能看出他们的身手都相当不错，至少是九品境界的武夫。
唐煌将切风刀挂在身后，带着阿丽雅走向安栖楼的大门，立刻就有人拦住了唐煌。
唐煌不慌不忙从兜里掏出严瞎子给他的令牌。
负责看门的男人接过令牌后，深深看了唐煌一眼，毕恭毕敬道：“公子请进。”
“走吧。”唐煌拍了拍有些呆滞的阿丽雅。
阿丽雅眸光闪动，跟在唐煌身后小声问道：“唐煌，你到底和严瞎子说了些什么，他居然把进入安栖楼的令牌给你了，以前我听说组织曾经派人请过他出山，结果都被他给赶跑，这人脾气坏得不行。”
唐煌淡淡道：“组织请人办事的态度向来不怎么招人待见，得改改。”
“我看见严瞎子好像给你算命了，怎么样，算出来的签文是上签还是下签？”
“应该是……下签吧。”
“唐煌我觉得你好像什么都懂，读的书又多，刀法还那么厉害，要是我脑子灵光的话，也想去当一个读书人。”
阿丽雅背着双手，凑近他耳边，“偷偷告诉你，我小时候每天练刀的时候都得哭上一场，累的时候举着刀就睡着了，气得我爹举着刀鞘追着我打……”
唐煌微笑着说道：“练刀有练刀的累，读书有读书的苦。世界中最累的事情既不是读书也不是练刀，而是吃了苦之后，依旧只是吃苦，这才是最累的。”
“教我练刀的那位师傅不怎么管我，每次我从上阳学院去他家后，还得帮他打完铁他才教我刀法，教了我一整年还只是一些基本功，我当时差点就不想学了，还好坚持了下去。”
阿丽雅认真聆听，扬起脸蛋道：“那之后呢，你的刀法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厉害了？”
唐煌认真回忆了一下：“之后估计是开窍了，我其实只会一种刀法，但我在用这种刀法之前已经练了成千上万次了，为了能练好拔刀术，我每天半夜偷偷去竹林里砍竹子。”
“对了，我也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不算武夫，因为我的武脉根本没有打开。”
阿丽雅停住脚步，侧头看了唐煌一眼，表情不可置信，憋了好一会才说道：
“我不信，一个没开脉的人怎么可能斩杀妖族。”
“我确实没有开脉，不然应该可以用儒道手段斩杀妖族，也不用吃那么多苦练刀了，你说呢？”
阿丽雅深深吸了口气，有些泄气道：“唐煌你莫要骗我，你一个没开脉的人居然都能斩杀妖族，用刀手段连总旗都对你赞赏有加，若是让你开脉的话，岂不是成了武道大宗师？”
唐煌轻轻笑了笑：“瞧你说的这话，武道大宗师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吗？大骊的开脉武夫那么多，修炼境界抵达上三品的人屈指可数，你我这样的人想见都见不着。”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道是最难修炼的路数，踏上这条路的人都是为了追求‘最强’二字，所以死在这条路上的人也特别多。”
“至于我练武不是为了追求什么‘最强’，能够自保便足够了。”
阿丽雅对唐煌的说法倒也是赞同，琢磨了一下道：“这倒也是，像咱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没有太多的修炼资源，能够靠武道自保已经不错了，可我觉得唐煌你要是开脉的话，以后至少能上一品！”
唐煌轻轻笑了下，转而问道：“武道修炼的事情之后再说，安栖楼的老板朱潜生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阿丽雅侧身避开一位满是脂粉香气的妖艳舞女，凑上去小声道：
“听说这间酒楼的老板是个嗜赌成命的商人，每天晚上都会在酒楼内设下赌宴。”
“安栖楼还有有个隐秘的规矩，当夜赌客中赌得最大的人才有资格上去见老板，可以和老板共用宵夜什么的。”
“要赌钱啊……还要赌的最大的人才能见到老板。”
唐煌刚才还自信满满的表情，忽然一下子泄气了，果真是应了那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古话。
“算了，我们先上去看看吧，反正咱们今晚也是来调查，带些线索回去就算了，若是能找到私藏石水银的证据就最好了。”
唐煌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沿着红木楼梯拾阶而上。
安栖楼总共有九层，下面三层是提供酒客们喝酒用餐的。
四到七层则是提供给喝醉的客人休息的地方，这几层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淫靡的香味，很容易让男人一走进去就不愿离开。
赌场就设第八层的大厅里，专门让那些富家子弟一掷千金的地方，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八楼赌场的大门，这里的大门不同于楼下几层可以随便进去。
有不少蒙面侍从在这附近巡逻，目光在一瞬间锁定在唐煌和阿丽雅的身上。
唐煌再次掏出令牌，这群蒙面侍从才松开腰间的刀柄，为他们拉开了赌场大门。
阿丽雅正惊叹于那扇前所未见的镶金大门，忽然这扇门就被打开了。
她的惊呼声还没发出，就被唐煌的手捂住了嘴巴，一时间愣在原地，满眼震惊地看着赌场内的光景。
朔城里那群经常讨论皇帝到底是用金锄头还是银锄头干活的小老百姓，估计怎么也想不到其实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就在他们的头顶上，就有一座奢华程度仅次于大骊皇宫的“宫殿”。
赌场内的纯白地板是老板专门命人从西域运来的昂贵石材制成，地板花纹中点缀着昂贵玉石，男人的皮靴踏在上面会发出‘噔噔噔’的清脆响声。
一盏似乎只有君临城内才能见到的璀璨吊灯悬在众人头顶，对修士有裨益功效的龙胆石也被当成灯珠装饰串成一串，吊灯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将那些来自天下各地的舞女照得得宛如仙子般明艳动人。
唐煌带着阿丽雅走进赌场的瞬间，立刻就有披着轻纱的少女迎了上来，一左一右挽住了唐煌的手臂，恨不得将唐煌的手臂挤进她们胸前的‘沟壑’中。
舞女们纤细指尖在唐煌的胸口打转，笑容妩媚妖娆，看得阿丽雅一阵恶心。
唐煌并没有阻止她们的举动，呆呆地看着一位在赌桌前振臂高呼的锦衣少年。
是那位经常喜欢在上阳学院里与宋季拉帮结派的赵伦。
此人喜欢在学院角落设下赌局骗骗师弟师妹的钱银，夫子们也管教不了他。
此外他的才气手段也不弱，实力仅次于宋季。
两人的梁子很多年前就结下了。
当时欺负顾明泽的富家子里就有他赵伦的身影，初次见面就被自己揍得哇哇大哭。
从那以后，赵伦便依附学生中地位最高的宋季，渴望借助宋季对付唐煌。
两人拉拢了不少学院里的富家子弟欺负低年级的学生，连夫子们也拿他们没办法，只要不闹出人命就随他们了。
唐煌茫然了片刻，联想到关于这起任务的线索，又想起了赵伦的身世，瞬间恍然大悟。
怪不得安栖楼的老板能接触到石水银这种东西，估计那位“朔城富商”就是赵伦的父亲。
听说他们家里有几座祖上传下来的石水银井，赵家便是靠着石水银带来的暴利才能跻身朔城的富人之流。
赵伦今晚似乎赢了不少钱，嘴里笑声一直没停过，手边堆满了筹码。
忽然间他感到有人一直在看自己，抬头瞧见唐煌的身影，他们隔着一张赌桌对视。
赵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将手边的酒一饮而尽，面露讥讽道：“这不是唐煌吗？这里可不是上阳学院的好学生该来的地方。”
“唐煌，他知道你是谁吗？！”阿丽雅大惊失色。
“别担心，他是我在上阳学院的同学，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唐煌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走过去和赵伦打招呼，“没想到赵伦你也喜欢来赌场，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同事阿丽雅，阿丽雅，这位是宋季，是我在上阳学院的同学。”
“唐煌你应该不是来赌钱的吧。”赵伦挑了挑眉，根本没有把阿丽雅放在眼里，“曹沐芝的得意门生也会来这种地方吗？”
“赌博的事情我不经常做，但规则略懂一二。”
唐煌在他面前坐下，露出漂亮的微笑道：“你们家的事情我也清楚一些，最近家里的生意挺好吧，每逢冬天石水银的价格就变得很贵，城里的富人都喜欢用石水银来供暖。”
“你问这些事情做什么？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吧。”赵伦脸上的讥讽之色更加浓郁，似乎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唐煌点了点头道：“我今晚想要见安栖楼的老板，也清楚这里的规矩，看你今晚赢了不少钱，不如就从你开始吧。”
“你想和我赌吗？唐煌你身上带钱了吗？”
赵伦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我这里一局下注的下限可是一百两银子，你全身上下的钱有十两吗？”
“我身上的钱连十两都没有，但我有另外一件你感兴趣的东西。”
唐煌从怀里掏出一枚古朴印章，轻轻搁在宋季面前：
“这枚印章是上次大考后董夫子私人奖励给我的，印章里面蕴含大儒才气。我只是一个没有开脉的废人，印章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估计赵伦你会感兴趣。”
赵伦死死盯着那枚古朴流光的印章，似乎能感受到方章内的浓郁才气，心湖一阵翻涌波动。
若是今晚能带走印章，将里面的才气炼化，估计有望破境。
赵伦的眼神微亮，抬头盯着唐煌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开玩笑道：
“一个印章你想怎么赌，将印章切成十份来玩吗？”
“不，我们就赌一局，赌你今晚赢的全部钱。”唐煌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