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竹蒸笼
十一点多，六人在落霞小区的公交站台汇合。
夏小米看见走来的四人，笑着挥了挥手，方菲羽亦是。两个姑娘笑得很欢，尤其是对于走在最前面的白成浩，可能是因为混熟的缘故，夏小米还跟个流氓似的朝他吹了声口哨。
还没等人有所动作，她就躲到方菲羽身后，哈哈大笑了一通。
白成浩当然知道是在笑话他，立刻像个被引爆的球一样跑到方菲羽面前，试图把夏小米揪出来。
三个人在那绕圈，白成浩还在念叨：“至于吗？还来？这个梗就过不去了？”他边撸袖子边喊夏小米，“你特么出来，小爷必须跟你好好聊聊。”
阮流荒和顾方径一头雾水，他俩都睡得早，错过了群里的好戏，只能对视一眼安静地瞧着局势。
但过了会儿仍然很迷茫，阮流荒便看向冯巷渑，兴致勃勃地问：“这是发生了什么？”
冯巷渑还在笑，听见问话，连忙收住脸上的笑意，调侃地解释：“嗐，就凌晨一点的时候我们不还在聊天吗？白成浩说要是他男神也去跨年晚会就好了，夏小米就开玩笑，说人去了又能怎样，你还能吹个口哨吗？”他蓦地笑出来，“然后白成浩居然真发个语音吹口哨了，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都去睡觉了，是没有亲耳听见那声音，太特么欠了。”
阮流荒无言以对，他想到白成浩时常自称“小爷”的场面，如果再配上那个口哨声……
“噗。”他猝然失笑，又严肃着一张脸，“他居然就那么没脑子地发出去了，人才。”
“可不嘛，关键等他反应过来撤回的时候，夏小米已经录屏了，所以凌晨那会儿他可能都快被搞自闭了。”
阮流荒也乐于看他狼狈的样子，这时也不忘想留个把柄，他得把那录屏保存下来，“你们是不是在群里发的？我去看看。”
“早没了，昨晚白成浩好说歹说，让夏小米删了。你们没听见，就挺遗憾呢。”冯巷渑得意地朝顾方径扬下巴，像是在炫耀这么好笑的事情你却不知道一样。
一旁静静等着他们说完的顾方径收到眼神，很是无语地睨了眼他，直接打破他的幻想：“你别这么骚，我不遗憾。”
冯巷渑：“……？”他指指自己，质疑出声，“不是，骚？你是在说我？”
“我还能说谁？”顾方径反问。
“这不还有阮羊羊吗？”冯巷渑说，“我不管，你肯定是在说我们俩。”
如果阮流荒骚，那也比你骚得好看啊。
不知怎的，顾方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种想法来。不过他没敢这么说，只能压下想法：“我好室友不做这种动作，没你那么油腻。”
他扫了冯巷渑一眼，目光转向阮流荒身上。
阮流荒正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使人捉摸不透的，看不清里面夹杂的意思。
他没空两秒，就从这样的境况中脱离出来，去看手机。他说不了什么话出来，他就应该沉默，既然是好室友，那他就应该做到合格的程度。
顾方径不明白这个眼神的含义，也不能做出合适的举动来。
气氛一下子就沉寂起来。
前面的三人闹够了，欢欢喜喜地跑过来。夏小米一直想知道阮流荒神神秘秘的到底在搞什么，毕竟这几天任她怎么询问，他都不说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我们到底要去哪啊？阮羊羊你给个准话行不行？这么吊人胃口是很不厚道的！”
“不要急。”阮流荒从静谧的环境中脱离，给她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轻声示意，“现在十一点半，我们应该先去吃个饭才对。”
“吃了饭就去玩吗？那赶紧赶紧的。”
夏小米表现得尤为激动，“我对你不能说明的秘密基地太感兴趣了。”
“傻了吧唧的。”白成浩损她。
“你才傻，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两个人很快就开始了激战，就差扭打在一块。
阮流荒目睹全过程，都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行动力，真是绝了。
他们慢悠悠地沿着公路边行走，寻找合适的落脚点。途中转折多，阮流荒不知不觉中又与顾方径走在了一道。
看着前面时不时打闹的几人，他心里也不禁流露出柔软，感慨这才是青春吧？他以前过得都是什么校园生活，全都用在叛逆那一块了。
他目光落在遥远的前方，原来高楼林立的城市一角竟别样得耀眼。
“喜欢这样的感觉？”沉浸于美好中时，顾方径带着浅笑的话突然传来。
他蓦地回神，想起身边还有个人：“很安静啊，岁月静好。”阮流荒笑了，“就突然觉得在学校里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能体会青春。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他话音渐淡，也像和顾方径谈心一样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我也喜欢这种感觉。”顾方径说，“虽然不喜欢和他们闹，但确实，和他们呆一起的话会有种人间烟火燃烧的感觉。”
盯着他说话的唇，又听他描述的画面，阮流荒忽地转移话题：“顾方径，你是不是有很多朋友啊？”
“嗯，以前学校有很多认识的人。班上的、学生会的、还有篮球队的，挺多和我熟悉的兄弟。”
“那……你转学过来不会觉得遗憾？”阮流荒说。
他话里的不确定太高，那个“遗憾”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遗憾。是真的在问转学，还是在拐弯抹角地打探分隔两地，长久不见。
“为什么遗憾？”顾方径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不明白他这么问的原因，“对我来说，认识他们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至于他们会不会记得我、联系我，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你们就不联系了？”
听他迫切的追问，顾方径沉思了片刻，才回答：“怎么会？他们不和我发消息，我就会在节假日主动问好，这样总不会一点联系都没有。就像凌晨的跨年一样，虽然我睡了，但他们好多都和我发消息了，只是我早上才回的而已，有些还聊了几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阮流荒想问什么，顾方径说得挺多，一丝一毫都带着可以试试的意思。
其实阮流荒也不知道自己在说哪一个事情，他只是太久没有和微信里的某两个人联系，导致刚刚那一瞬间突然就很想他们。
恰好又是新的一年的开始，他便期待着自己的家庭情况也有这样新的开始。
只是，他完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开头向他的爸妈问好，好像所有的话都不合适。
阮流荒叹了口气，在深冬的街头，那些吐出来的气体缭绕着上升，直到慢慢不见踪迹。
所以放弃吧，他还是做不到主动联系。
“你们的关系真好。”要是他爸妈爱他，他说不定也不会觉得发个消息很尴尬。
但他爸妈不爱他，这是事实，他亲耳听到的事实。
被涂了黑色的漆一般，他低沉了半晌，之后才像个没事人似的，嘻嘻哈哈地说道：“对了，我还想问你。你昨晚到底什么时候睡的？冯巷渑说你十点熄的灯，但你跨年那会儿明明和我发了消息来着，你梦游？”
顾方径闻言凝了一会儿，他沉默着，眉心都皱了好几次。晃眼看到人一副深究的模样，实在说不出实话，只能找个借口：“不是梦游，我是十点多睡着，但快凌晨的时候醒了。发现时间差不多，就提前打好字，时间一到发给你的，之后我就睡了。”
谎话一说完，顾方径就轻松了。反正事实与这也差不到多少，应该没有问题。
他确实是十点睡着的，只不过，之所以他能醒来，是因为他调了个十一点五十五分的闹钟来让自己提前清醒，又在第一时间给阮流荒发消息而已。
但这个原因不能乱说。
“可能是老天爷也想让我跨个年，还挺凑巧的。”他补充说明，话里也带着无奈。
或许是演得太像，阮流荒听完也没有怀疑，理所当然地信了：“那你这感应能力超级可以啊，以后好事情都不会错过。”
“嗯，是……很可以。”顾方径不清楚话题为什么就跳到他“感应能力可以”上去了，只能勉强地附和着。
可他言语太如常了，阮流荒丝毫没有听出来不对劲的地方。
正好夏小米瞅见一家卖小笼包的饭馆，是家既卖早餐也可以吃饭的小饭馆。
招呼他们上前商量了一下，最后几人都没有意见，就这样决定好了午饭地点。
众人找位置坐下以后，夏小米已经率先开口了：“老板，麻烦先给我来一屉小笼包。”
筷笼在她这边，她笑嘻嘻地拿出一双筷子，又分别给他们递去，抬头见他们都拿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她，只好心虚地说：“看什么？那小笼包很好吃的，我一口就是一个，一屉真的很少，所以你们要吃的话就自己再叫啊，不要跟我一个弱女子抢。”
好言好语地说完，她的小笼包上来了，也果真如她所说，她一口就是满满一个，吃得可香。
可桌上一群人坐着，只是在看菜单准备点菜，看样子是都对小笼包不感兴趣。
默默关注了一会儿，阮流荒这个嘴馋的人也不好意思再叫一屉，毕竟叫上来他自己也吃不完。
他缩回跃跃欲试的手，摸摸鼻尖儿，和众人探讨着点了几个大家都比较喜欢的菜，之后便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桌上，安静等着上菜的时刻。
只是途中他看了几眼夏小米吃完小笼包后拾在一边的竹蒸笼，眼里是藏得极好的羡慕。
其他人都在忙着，或看手机或闲聊，他自己就发起了呆。但他不知道，他所有细枝末节的小动作，全被身旁的人收进眼底。
那些细节被放大，变成了顾方径所看见的他脸上浮现的一丝无聊。
他想起那个不太明显的眼神，又瞅了眼门口摆在桌上冒着烟的蒸笼，思绪不由得开始转动起来。
视线几番流动，他发现桌上还没上碗的事情，顺便去拿了：“我去拿几个碗。”
走远一些后，他拿出手机不知道按了什么，手指摁得迅速，不一会儿就收进兜里。
与此同时，座位上看小说的夏小米及时收到了一条消息，是顾方径发给她的：麻烦再让我帮你拿一屉小笼包可以吗？你要是吃不完的话可以分点儿给阮流荒，谢谢。
尽管这样的消息令她费解，但她依然选择照做，因为小笼包她是不可能吃腻的。而且她读懂了这句话潜藏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为某个人拿的。
她依言举手，示意顾方径：“顾哥，麻烦帮我再拿一屉小笼包，我还是很馋它，谢谢。”
顾方径望一眼她，点头答应，拿着一叠碗去要了屉包子，往座位上走，把小笼包递给夏小米。
夏小米笑嘻嘻地接过，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顾方径，眼神却被他通通抵挡掉。
夏小米便不看他了，反而问起桌上的众人：“你们要不要来一个？”
大家全部摇头，冯巷渑更是笑着道：“那包子也太小了，一口一个，吃得一点都不尽兴。”
“切，那是你不懂享受。”夏小米朝他翻个白眼，视线移向阮流荒，“阮羊羊，来两个？他们都不要，我不可能吃完的。你肯定不介意它小，我相信你能帮我干掉几个。”
她自顾自地往阮流荒碗里夹了好几个，忙让人吃，所以阮流荒压根儿没反应过来，就被迫吃到了想吃的东西。
搞定这件事，夏小米想悄悄地投个邀功的眼神给顾方径，转眼却看见人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里，而是一直在阮流荒身上。
那眼神，看起来怎么那么黏糊？
夏小米猛地摇摇头，丢开脑中的想法，深觉自己的脑回路有点备受小菲亚的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