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还逞强
“那就行,没有不高兴就好。”阮流荒心里乐滋滋的,不再询问,安分地走。
很快就到寝室门口,他拿钥匙准备开门,侧头想着问问顾方径作业的事情,一转头,却看见从斜对面寝室走出来的梁永。
梁永手上提着东西,行李箱都摆在门口有两大箱,背上还背着书包,也装得鼓鼓的,整一个就是要搬走的行当。
但现在走?阮流荒被这一时的犹疑恍了神,钥匙都只插一半,一动不动地盯着梁永瞧。
顾方径当然也看见了梁永,不过对于没什么好印象的人,他向来不会怎么给脸面,自然就还是那一副无视的样子。
而阮流荒这个与他起过争执的人倒是自在得紧,虽然贴吧的事让他心里仍有怨怼,但他不会借这些间接性原因发火。
至于对白成浩,那是正常现象,损友常态。
而且按他以前的作风,他肯定当时就能了结了。不过现在也就是换种方式而已,他还是能行!他在心里鼓励自己。
梁永把收拾好的东西提到外面行李箱上放着以后,就和站在那里的他四眼相对。
沉默地注视一会儿,他又事先躲避地撇开脸,假装去整理行李。
阮流荒则继续开门的动作,反正没什么好说的,选择避开确实好一点。
房门发出“咯吱”的响声打开了,他忆起刚刚的事情,回头:“顾方径,你一会儿给我讲讲那道应用题吧,就是你和冯巷渑讨论的那题。”
“那道函数的实际应用题?”顾方径翻了一下记忆,想起这道题才问他。
“对!就是它!”阮流荒狂点头,“我快被它折磨疯了,怎么算都不对劲。”
“好,我教你方法,你带进去算就行。”
话题结束,他们依次进了寝室,打算关门。可不知哪根筋不对,梁永突然跑到门前阻止,“——等等!”
被他这一嗓子吼住,顾方径关门的动作都卡了下,复又大敞开门,皱眉看向人。
兴许是被他不善的表情吓到,梁永往后退了退,才立定站好。想到自己一时冲动的行为,他又有些局促,甚至想逃离。
“有事?”顾方径不想理会他,语气也极其淡薄。
“我……”梁永支吾其词,估计在想该说些什么,但还没继续讲后面的内容,就被阮流荒接了去,“你找我的吧。”
他让顾方径给他腾个位置,并让人先进去:“你先把卷子拿出来做,我一会儿就回。”说完还做出一副等着他回答、不然就不走的气势。
顾方径静静地注视着他,看清他等自己回复的那一刻,无端有种想让他们就在这里聊的冲动,因为他也想知道。不过想法终究只是想法,他还得顾着阮流荒的心情,“嗯,快去快回。”
见人同意,阮流荒松了口气,遂自发走出寝室,掩上房门看着梁永。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举动,可无意间触及到的一个新领域,倒让他挺喜欢。
梁永也不知晓阮流荒为什么那么清楚自己是来找他的,他很讨厌这个人,初中对他有所耳闻的时候,第一印象就不太好。
可能是学习、可能是老师态度、也可能是家庭条件的问题,他就是对这个人喜欢不起来,只有看不顺眼的时候。
高中偶然选在一个寝室,他本来该越来越讨厌的,可这一年多的相处时间,让他对阮流荒的态度变了很多。
虽然仍是心里看不惯的情况,但是至少能做到互相无视。而且他发现阮流荒也与初中听说过的不一样,他明明大多数时间都很宅,一点都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个刺头学习又好。
或许也有阮流荒自我放弃的原因,这样的氛围被梁永察觉到,因此敌意也少了。
总之,他们能相安无事度过这一年多,算是很大的一个意外。
他主动捅破这层纸,可能也算是省了阮流荒胡思乱想的步骤。
“我可不是来对你道歉的。”梁永硬邦邦地说。
“我也没让你道歉。”阮流荒不在意地耸耸肩,“去你寝室说吧,万一又被人听到点什么,我大概又得上贴吧了。”
梁永眉心皱起几竖:“贴吧的事又跟我没关系,是他们想扒你的过去,我根本没有提过。”
阮流荒敷衍地:“哦。”到达他以前待的寝室以后,才看了圈周围,发现这里已经空空荡荡。
“我要转学。”
似是看见他打量的神色,梁永说明了原因,“我爸妈让我转的。估计你永远都不会有这种被管教的烦恼,你爸妈肯定很爱你。”
他说得羡慕,看着阮流荒的眼神也郁闷得紧。而且不知怎的,他还是有着无缘无故的怨念,且全都是对阮流荒的。
他好像是把对自己生活的不满宣泄在别人身上的寄生虫,一旦有了“养分”,就再也改不掉。
其实他也知道,在别人没有欺负他的前提下,他不应该讨厌那个人。
可长时间积攒的自怨自艾使他痛苦,鸡毛蒜皮的家事也让他厌恶,所以但凡有个所有人都不喜欢的宣泄口,他便会习惯性的从众,讨厌一个人也变成了习惯。
“阮流荒,我真挺羡慕你的。但推你去当替罪羊这件事,我还是不后悔。”梁永说,“我不会跟你道歉,我觉得我没做错什么。”
他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这件事,因为他绝对不能被他爸妈知道他在学校惹了麻烦。
“你爸妈知道你惹事了,肯定也不会说什么,我们不一样,我会被他们骂的。反正你没什么损失,我又没必要对你感到抱歉。”
听他说完这些废话,阮流荒不免失笑。那是,他爸妈当然不会说什么,管都不管他死活,还骂他做什么?顶多事后说一句让他听话点。
他无语地撩撩额前的头发,目光睨向梁永,“你觉得我在意这个吗?但说实在的,我是真不高兴。”
“你既然讨厌我,那在高一搬进寝室看见我的时候就直说不行吗?”他偏头冷笑,恼然地说道,“非要整这么一出来发泄你对我的不满,我是什么垃圾桶了?我现在的不爽找谁?咱们直接了当地点明一切不好吗?”
还有什么羡慕他?真要让梁永这样的人在他家这种环境生存,估计活得连他都不如吧。都不是他看不起人,只是他家那情况,比梁永也好不了多少好吧!
怎么?现在这社会,只是表现得不当一回事,别人都觉得你是高傲自大了?非得特么凑一堆才合群,强颜欢笑地找话题是吗?
他抱手环在胸前,倚靠在木床的梯子边缘,低头疏解自己心里的怒气。梁永不理解他他觉得没问题,可这种主观给他下定义的行为真的很让人愤怒。
梁永被他忽然的爆发吓了一跳,想到以前那些传言,身体都抖了下。但瞥到阮流荒低着头没关注他,他也就没反驳,只是沉默。
好半晌的回忆过后,他说:“我当时只是好奇,好奇你究竟是怎么……”
“别了别了,”他话未说尽,就被阮流荒摆着手打断,“你这好奇的结果我承担不起,你要是想走就赶紧的吧,也不用讲什么废话了,反正你也没错。”讽刺完人,阮流荒自行离开,早知道是听这些废话,他就不来了,根本没什么好讲的。
梁永污蔑他的结局就是贴吧里的人都想扒他的过去,虽然他清楚,这些人挖不到,但看到那些不好的猜测,他还是会难过。
见人离开,梁永也不拦着。该说的他已经说了,但他就是觉得自己没错,而且现在的结局于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阮流荒虽然去念了检讨,但也没什么影响,还不是一样有那张脸在吗?
而他即使转学了,也还要时不时面临爸妈的责怪和打骂,这么一想阮流荒的事也不算什么。
梁永想开,深呼一口气离开了,这句“对不起”的话他就一直欠着,永远没有开口。
阮流荒一股脑地回到寝室,小声关上房门,才走到自己那边桌子,坐下来发呆。
其实心里的气愤没有多少,更多的反而是对这些情况的无奈。束手无策、畏手畏脚的感觉真的很让人崩溃,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顾方径目睹了他进来后的所有反应,做题的思路全断了。瞅见人一言不发地背对着自己,他眼皮撩了撩,问:“聊得不愉快吗?”
本来抱着他会回答自己“没事”的想法,他也只能担心地叹口气,想着安慰的话语。
但下一刻,阮流荒就挠着头,声音很闷:“不愉快,超级不愉快。”他费劲儿地攘着自己的头发,佝偻的背影看着就很无助。
几乎是一瞬间,顾方径就感觉心里被刺了一下。
这般沉闷的阮流荒,他从来没有见过。以前的阮流荒,总是会把事情压在心里,强笑着说没事,任他怎么询问都不暴露。
呼吸有片刻的急促,顾方径感觉很怪异,就……又担忧又高兴总算这样的情绪让他着实有些迷茫。
可他还是没有忘记他要安慰阮流荒的事情。就是木着一张脸,还愣愣地走到人身后摸脑袋的举动,使两个人都有些反应迟钝了。
许是暧昧的气氛让他们都不好意思,顾方径霎时就松了手靠在桌子一旁。
阮流荒则猛然挺背,茫然无措地侧着身子看他。或许是因为大起大落的心情让他正处于低落期,他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眼睛都敷了层薄膜,泛着光缀红。
模样让人心疼,更添一份欺负欲。顾方径鬼迷心窍似的,主动对他说:“需要借你个拥抱安慰一下吗?”
这种另类的邀请很容易让人丢失防线,阮流荒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了,对面的人也唾手可得。他只要伸出双手,就能抱到顾方径,即便只是几秒,只是几秒,他就很满足了。
可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抱上去之时,大脑又占领了主权,不停给他播放自己的桩桩事件。让他理智,让他退开,让他永远不要靠近。
“不……不用了。”他避开顾方径的眼神,紧扣着双手搭在桌上,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最终只能转移话题,“我们做题,做题。你给我讲讲那道题。”
他故作镇定地起来,去翻自己的书本,想找出之前那张卷子。手忙脚乱地寻找时,却又被人拉住了手腕。
顾方径把他拉到自己面前,让他面对着自己。沉默着看了一会儿人,他才从自己桌子上找出一罐糖,放到阮流荒掌心里:“那吃糖,吃糖会让心情变好。”
是他喜欢的奶酪方块糖。
阮流荒睫毛颤了颤,心里也不平静,他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刻意的,可他真的没想到会再次得到顾方径送的东西。
就像立冬那天,活动结束回学校以后,顾方径也没失约,仍然把他喜欢的糯米糍送给他。
仿佛他喜欢的东西,顾方径都有所了解一样。
可他能想顾方径在意自己,绝不能妄想顾方径喜欢自己,他想不到这样的结局。
阮流荒握紧那一罐奶酪糖,压下心中失落感,扼杀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逼自己露出笑来:“谢谢,谢谢你,顾方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