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流浪是要用碗的,我知道规矩
说罢,她越过祁牧深,推开门出去,没有再回头看。
身后。
祁牧深紧盯着墙壁上那一抹红,眸中晦涩难辨。
那是沈南絮手上纱布渗出来的血,映在大片白上,格外刺眼。
不要心软,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他抽出支烟点上,直至烟丝燃尽最后一丝猩红,也没放进嘴里。
——沈南絮讨厌烟味。
唯一的一次,他曾用夹杂着烟草味的薄唇吻她,一口烟雾顺势渡了进去。
她被呛的咳嗽,眼尾泛红,看起来更加让人想要欺负。
他丢了烟,将她压进更深处。
那次之后,就再没抽过。
长此以往,居然养成了习惯。
这时。
一道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思绪。
祁牧深压下心里涌现的烦闷,滑开接听。
那端是他父亲字正腔圆的训斥:“兔崽子,回来哄哄我的宝贝金孙,他又离家出走了。”
……
道邸8号。
离家出走被捉回的祁斯年扛着他的小包袱,虎视眈眈地和大宅门口的二十个西装保镖对峙。
双方战况胶着,一时僵持不下。
祁斯年接过爷爷祁明诚递来的旺仔喝了两口,小兽般湿漉漉的眼睛转了一圈,计上心来。
他圆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眨巴着大眼睛,努力挤出哭腔。
“小斯年好可怜,爸爸不疼爷爷不爱,所以只好出去流浪,听说抢地盘要趁早的,碗我自己准备好了ヾ(≧≦)〃”
说着,他从小包袱里掏出个汝瓷碗,得意地晃了晃。
上面的缺口还是新弄出来的,十分显眼。
一旁捧着旺仔的祁明诚委屈:“小宝贝儿,你个小没良心的,居然说爷爷不疼你”。
祁斯年偏头,无奈道:“爷爷,这只是台词,别当真,呜呜。”
祁明诚心领神会,和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离得最近的阿姨甲惊呼:“这是少爷前段时间刚拍回来的天蓝釉汝瓷碗,价值3个亿,小少爷这就给砸了?”
小少爷祁斯年冲她甜甜一笑,眼神里写着无辜:“流浪是要用破碗的,我知道规矩() ”
所有人:“……”
结果,折腾了半晌,苦肉计宣告失败。
祁斯年握紧小拳头给自己打气。
很快又卷土重来。
这次是万能的金钱计。
他从小包袱里抖出个支票本,左手抓了支笔,大笔一挥,潇洒地签了十张一百万的支票。
捏在肉嘟嘟的小手里:“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道上的规矩我懂,见者有份。”
所有人:“……”
头一次被人拿支票贿-赂的保镖乙很实诚:“小少爷,支票的签发人是祁爷,先不说您这明目张胆的造假,没有哪张支票是用绘画笔签的。”
祁斯年:“……哦~~o(>_<)o ~~”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知错就改,当即就要奔到书房去拿他爸爸的签字笔。
恰在这时。
劳斯莱斯平稳地停在宅邸门口,从车上下来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他的长相很有侵略性和压迫感,不苟言笑的时候,凌厉的能吓哭小朋友。
祁牧深迈步走近,眯眼看着胡闹的儿子,和严阵以待的其他人,神色霎时冷冽:“祁斯年。”
森冷冰寒的声音让宅内的寂静凝成一线。
所有的佣人心头都掠过一阵战栗。
祁斯年不想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扛着小包袱,跑着奔到了爷爷怀里,埋着头不肯出来,只露出圆润的后脑勺。
“祁斯年,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某颗小脑袋岿然不动。
“祁斯年,过来。”
说好的不会说第二遍呢?
所有佣人在心里吐槽。
地上,天蓝釉的汝瓷碗碎成了几片,很快被清理扔进了垃圾桶。
警告不成,祁牧深耐心告罄。
他迈着长腿过去,将缩成一团的祁斯年揪出,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进了屋。
身后祁明诚捧着旺仔跟上,不忘敲打儿子:“小斯年刚喝了奶,你慢点别晃着他。”
屋内,小雪团子坐在海绵宝宝沙发上,和祁牧深隔着一张桌子划出楚河汉界。
脸色一个比一个冷。
两秒后,雪团子眼里包了一包泪,仿佛下一秒就要决堤。
祁牧深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这个月第几次离家出走了?”
“第31次ヾ(=w=)o”小团子软糯的嗓音含糊道,眼神闪躲着不看他。
祁牧深眯眸:“再有下次,就把你的“推土机”扔了喂鱼。”
“推土机”是小团子的宠物,一只紫仓仓鼠,肥的不行。
因为干饭时总是将脑袋埋进碗里,大口干饭而得名。
闻言,小团子的小手紧握成拳,重重地哼了一声。
拿软肋威胁,自己真的是他亲生的吗?
是个男人,都不会这么对自己的宝贝儿子!
看着乖金孙委屈的小可怜样儿,祁明诚再也坐不住。
他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对着儿子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要不是你没个媳妇,小斯年至于每天出去找妈妈吗?祁家三个男人,三根光棍,说出去好听吗?”
祁牧深不想纵容他爹的无理取闹:“斯年才三岁,他不算,您还可以努力努力,我不介意养一个比斯年还小的弟弟。”
“……”
祁明诚顿时气急败坏,抄起鸡毛掸子兜头向他扔了过去:“小王八蛋,你说什么呢?我要为你故去的奶奶守身如玉!”
老爷子骂完了人,才反应过来骂儿子王八蛋,将自己和金孙也骂了进去。
他当即狠狠瞪了他一眼:“小斯年折腾累了,你的种你自己哄,不准教育他。”
祁老爷子一生严厉,唯有对唯一的孙辈溺爱到了极点。
祁牧深看着被老爷子强行塞进怀里的儿子,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脸。
片刻。
强硬地哄他:“爸爸很忙,不会总因为帮你处理这些琐事而回家,把眼泪擦一擦,“推土机”也没有妈妈,它也没有要离家出走说要找回来。”
小团子认真听着,精准抓到了自己想听的关键词:“爸爸⊙≌∽√会∟∶帮你≒ ≧↑把↓>≮∷妈妈±+÷/∫找回来。”
他乖巧点头,表示明白了,仰起脑袋,漂亮的大眼睛盯着祁牧深。
“爸爸会帮我把妈妈找回来,宝宝知道了┗(w;)┛”
说完,他伸出小爪子,给爸爸点了个赞。
祁牧深冷硬的心突然塌了一块,露出一团柔软来。
他没应声,只用手掌一下接一下地轻拍,将折腾累了的团子哄睡着。
小团子是天生的卷发,喜欢埋着脸趴睡。
从他的的角度,能看到毛茸茸的后脑勺。
像一只又凶又爱哭的小狮子。
小狮子睡着后,卷发被亲爹薅成了一团乱。
欺负完儿子,祁牧深将他抱回房间床上。
顿了顿,将门轻轻阖上。
……
病房内,沈承业正倚躺着吃早餐。
接连的手术导致右手萎缩,使不上力,他不小心将勺子弄到了地上。
护士送完饭就走了,房间里没有别人。
他愣愣地看着地面,费力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隔着门上玻璃看到这一幕的沈南絮眼泪瞬间滑落。
爸爸是怎么度过一边挂念着她,一边独自忍受被病痛折磨,无人照顾的几年的?
如果三年前,她没有被冤枉入狱……
如果噩梦般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用袖子重重地抹掉眼泪,逼自己挤出微笑,练习了几次,才颤着手去推门。
“爸爸,我回来啦。”语调轻巧地像远游重归。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承业登时偏过头看向门口,下床的动作生生顿住。
他已显老态的眼睛不可置信,喃喃道:“是我的南絮……南絮,你回来了。”
沈南絮冲过去紧紧地拥抱住他。
眼泪再也绷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回来就好,是爸爸没有保护好你。”沈承业颤抖的手在她背上轻拍:“你受苦了。”
重病的人不能久站,沈南絮将他扶到床上,掖好被子。
监狱,重症,两人默契地都没有提起。
只是聊从前,说了很多沈南絮幼时的趣事。
有些她没有印象的事,爸爸也能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时间在温馨的闲聊中倏忽而过。
晚些时候,沈南絮在公共水房洗漱好后,和护士要了一张陪护床。
片刻后,门被推开,来人是许修言。
他先是给沈承业听诊,询问了他饮食,和身体状况。
结束之后,又压低声音和老爷子说了两句悄悄话。
沈南絮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只知道老爷子听完之后,笑着说:“去吧。”
“???”
她带着疑惑,跟着许修言出了病房。
合上门,许修言扶了下眼镜,轻笑道:“陪护床很紧张,暂时匀不出来,只能委屈你睡办公室的床。”
沈南絮垂眸:“早上,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其实你不用……”
许修言握住她的双肩,认真地和她对视:“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沈南絮的心里有一阵暖流漫过,心忽然被熨帖。
原来被人信任,还是会开心的。
一个陌生人,愿意相信她。
她嘴角溢出笑,刚要说话,旁边一道暴怒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