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赵孫
潭州城，杨柳街，天朗气清，阳光灿烂。
正午，街尾粥棚排满了长队，人们脸上没了前两日灰败的神情，更多的是神采奕奕，大伙儿说说笑笑的一起领着救济粮。
粥棚后面，一对数月不见的主仆在叙旧，正是田兰芝和她的贴身丫鬟夏花。
婢女夏花想到二小姐急忙问道:“夫人，二小姐呢？”
二小姐性子虽然和田兰芝一样软弱，可对她和茴香都极好，她不相信这么好的一个人会没了。
田氏看着这个从小就跟着自己的婢女，夏花秉性是个好的，更不会乱说话，不过她也没有打算立马就将什么话都对她说，毕竟她已经成家了。
“阿辞她没事，她现在很好，倒是你，你夫家待你好吗？”
一听到这里少女神色瞬间暗淡了下去，苦笑一声道:“就那样吧，有什么好不好的？就是为了吃口饭，不然我一介女流之辈还能怎么样？”
田氏自然听明白了她言辞中的无奈，“他们待你不好是不是？”
少女沉默着不说话。
“走！”田氏拉着她的胳膊，“带我去找他们，我把你的卖身契要回来。”
少女站在原地却没有动，泪眼婆娑的看着田氏，摇头道:“夫人，恐怕没那么容易，不要为了我浪费银子了。”
田氏见她这副模样以为是那家人买她的时候花了不少，可那也不至于好几十两吧？
这可是灾年，人口买卖是平时价格的一半都不到。
“他们买你花了多少银子？”
“一两。”
田兰芝叹了口气，“才一两而已，我给他们十两难不成还不肯放人？”
“夫人，粥施完了。”这时，豆蔻也走了过来。
田氏见豆蔻心里一喜，拉上两个丫鬟就打算去夏花的夫家。
路上把夏花的事情简单的和豆蔻说了一下。
两个也都觉得是应该把夏花的卖身契赎回来，夫人身边不正好缺个合适的丫头吗？
上哪儿去找这么合适的？更何况夏花在夫家日子过得并不好，何不帮她一把。
眼下为难的估计就是人家愿不愿意放人了。
田兰芝又回了趟宅子，从梳妆台下面的抽屉里取出整整一张百两银票。
这是季辞给她的体己钱，里面还静静的放着一沓，面额多为五十两，一百两的，加起来至少有一千两。
她除了买两套会客时穿的华贵衣服首饰外其他一分钱也没有花，全部存起来了。
她想着，如果哪天阿辞要嫁人她拿不出嫁妆来多尴尬？这让阿辞在婆家怎么抬得起脸来？
所以季辞给她的银子几乎都当作嫁妆钱存起来了。
拿了银票又让随安驾马车往青瓦巷去，夏花的夫家就住在青瓦巷。
行了大概一个时辰，马车在青瓦巷尾停下。
青瓦巷住户稀少，周围还有几处隔出来的猪棚牛棚，大多都是木头搭建的房子，且年头不短，因此受灾也挺严重的。
基本上看不见一座完好无损的房屋。
夏花让夫人她们在外面等着，自己则一个人走进了一栋开天窗的房子，刚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打骂声。
“小贱蹄子！叫你去端个粥去了这么久？粥呢？粥呢？”
“婆母，我……啊！……别打了，我错了！”
“还有理了？你除了勾引人还会做什么？贱蹄子，一天不打你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了？”
…………
夏花进门迎来的就是一顿棍棒，这是她被买进赵家的第三天。
第一日入门她和残废赵孫拜了天地，一纸婚书就将她的一生断送。
她不过是一件货品，没有尊严，没有人权，可以任由主人买卖。
成亲当晚，夏花对这个未来丈夫很是恐惧，都说残废性情古怪，动不动就打人，再者这是她的第一次，难免心生抗拒。
夫妻二人就同房一事闹得不可开交，赵孫只有一条腿，根本就没办法控制住夏花。
两人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公婆，老婆子取来绳子要将夏花绑起来。
夏花不知道从哪里捡到一把菜刀，拼死抵抗，母子二人根本不敢靠近。
“死老头子，还不快过来帮忙？你想让这一两银子打水漂吗？”老太婆冲椅在门口看戏的赵老头喊道。
赵老头佝偻着背，脸上爬满了树皮一样的皱纹，眯着眼打量着刚迎进门的新媳妇。
赵孫叫老爹这幅表情顿时就崩溃了，将拐杖往地上一扔，冲老两口吼道:“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不要你们多管闲事，全都给我滚！”
夏花缩在墙角咽了一口口水，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也不知所措，拿着菜刀的手都控制不住的在抖。
“好，好，好，儿啊，你别激动，我们出去，我们出去！你们两口子慢慢来，不急，不急！”老婆子拉着门口看戏的赵老头子就回了屋，出去后还把门给锁上了。
老两口走后，强硬单脚站着的赵孫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夏花浑身一颤，捏着菜刀的手也收拢了许多，但双眼仍然警惕的看着地上的男子。
赵孫往前匍匐了两步，抓住拐杖又慢慢的站了起来，然后坐在床上。
拐杖被他用力的杵在泥地上，同样的位置已经出现一个鸡蛋般大小的坑。
他歪着头，望着缩在墙角的少女，声音嘶哑，“你知道我这条腿是怎么断的吗？”
夏花下意识的就摇头，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赵孫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一段痛苦的回忆。
“在八年前，我娘就给我买了个童养媳，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玩耍，她总是要做很多的活儿，我见她辛苦也会帮忙。”
“她打小就生的好看，越长大越好看，眉眼弯弯的，笑起来还有酒窝，那时候我每天都开心的不行，想着等我及笄就能娶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了，我赵孫的媳妇是真的漂亮啊！”
夏花也被他的话带了进去，是啊，他有童养媳，为什么和他成亲的不是那个童养媳，反而是自己？
她出言问道:“那……那位姑娘呢？是因为下暴雨出什么事了吗？”
她猜测可能是在洪水中没了吧，不然还能是什么原因？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说没了就没了。
(继续填坑……潭州篇快结束了，下一站荆国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