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饥饿
第二日，暴雨后的第三天。
城外聚集了四五万的灾民，杜老将军分配的人根本不够，又连夜下令往每个地区调了一万人，皆是带刀的骑兵。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实在控制不住群情那就只能通通杀了，这也是老皇帝的旨意。
季辞一早就出去查看各个铺子的受损程度，什邡和豆蔻随行跟着。
街面上的水已经完全退去，因为提前让大家把贵重物品放到高处，铺子里的损坏程度并没有多严重，只需要更换一些桌子凳子还有门就行了。
即使是这样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营业，损失肯定不可避免的，但相比其他商贾她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回程的时候多家米铺的价格都涨到了天价，价格牌子三个时辰就换了五次，抢着要买米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减少。
豆蔻忍不住问道:“公子，我们那米怎么办？还是按以前的价格出吗？”
季辞摇头道:“不能这么卖。”
但更多的她就没说了，在城门口那些人才是真正需要米的，没有米他们就会活活饿死，眼前这些抢米的人手里起码还有银钱，再怎么也饿不死。
她许诺过顾衍，如果潭州城的储备粮不够她可以把自己屯的拿出来。
刚回杨柳街，就看见随安、小老虎和一个官兵守在季宅门口，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东家回来随安就小跑上前，接过缰绳，“公子，你可回来了，这位官爷已经等你好久了！”
季辞向来人问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一旁的士兵问道:“你就是季子禾？”
“正是。”
“那劳烦跟我走一趟吧，我们将军想见见你。”
季辞多了个心眼，问道:“你们家将军贵姓？”
“王将军，你跟我走便是，我们将军就是想认识一下你，没有别的意思。”
季辞一听这才放心下来，不是每个当官的都是顾衍，她不得不小心谨慎，既然都这么说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放放心心的去了。
豆蔻和什邡想要跟上却直接被拦了下来，“我们将军说了，只见季公子一个人，其他人还是别跟去了吧！”
看着豆蔻欲言又止的样子季辞又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傻姑娘，你师父也在军营呢，放心吧，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豆蔻点点头，这才目送公子离去。
…………
即使昨天季辞已经见识过城外的惨烈，但隔了一天再见时又是一番景象。
原本只有数千人的城门口已经聚集了数万人，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
见到城门打开都纷纷侧目，往这边看过来，城里面都是富人有钱，有粮食。实在不行他们这些灾民还能为奴为婢，也总比在这外面挨饿受冻的强。
在这城外他们看不到一丁点希望。全是绝望和死寂。
有人甚至想强行冲进去，刚跑两步就被拿着刀的官兵逼了回去，只能蹲在原地瑟缩的看着城门打开又关上。
城里容不下这么多人，就算能容也不能让他们进去。
城里有人可怜他们还好说，可这么多人谁又可怜的过来？到时候烧杀抢掠整座城池都会沦为地狱。
季辞很快被带到王石的营帐，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
带路的士兵让她在这里等着，他们将军很快就来。
她只能点头答应，士兵走后她就掀开了帐篷，走了出来。
后方是一群正在搭建帐篷的士兵，她又仔细瞧了瞧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麓臻居然也在帮忙搭帐篷。
忙碌的背影，满头的大汗，脸上也沾满了泥。
她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个白皙俊逸的男子，现在这个肤色不知道是黑了多少度吧？
原来这人也不是那种习惯了养尊处优的贵族啊，他跟她所了解的贵族好像很不一样。
季辞不自觉的就往他走了过去。
江麓臻抬头就看见了她，温柔的笑了笑，“你来了？”
季辞有些诧异，“你知道我要来？”
江麓臻笑着点点头，转身又朝自己身后喊道:“老王，你要见的人来了！”
随后从他身后走出一名魁梧的中年男子，虽然脸上手上沾满了泥土可季辞还是觉得他一身浩然正气。
王石看了眼季辞指着她结巴道:“江兄弟，这不是你昨天救的那位朋友吗？”
“对，就是她。”江麓臻爽快的回答道。
季辞也是一抱拳，“我还没好好谢谢将军的救命之恩呢！”
“哎呀呀，无巧不成书啊，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没想到居然是你？哈哈哈”王石说着就走来要和她勾肩搭背，他们这种大老粗习惯了，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江麓臻闪现到王石身边，接住他的胳膊道:“老王，人家斯文人，身上也干干净净的，我们这种大老粗就别给人弄脏了。”
王石立马收回自己的胳膊，也觉得江麓臻说的特别在理，自己满身都是泥，手上也是泥。
“哦，对对对，瞧我，这一高兴就忘记了，季老弟别介外。”
季辞讪笑，“将军客气了。”这一来就称兄道弟有点夸张了吧？她何德何能啊？
结果王石饶了半天终于把话题绕到了正轨上，“我听顾三少爷说是你让他屯粮的！”
季辞也不反驳，还将自己的底牌主动亮了出来，这时候再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随便一查就知道她也屯了粮。
“正是，我喜欢未雨绸缪，并且自己也屯了不少。”
王石一听激动了，眼下正是缺衣少粮的时候，衣服还好，天气不算冷，还能抗，可粮食缺不得，一旦断了就得出大乱子，“季老弟那里有多少？”
季辞不假思索道:“有一万石粮食，其中一半我愿意无偿捐出，另外一半希望以我买入的价格卖出，这些粮食基本上押上了我全部的身家，希望将军能够理解。”
无偿捐献她是认真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里这么多无家可归的灾民，她不可能没有丝毫动摇，可全部无偿她做不到，毕竟铺子短期内根本无法营业，不会有收入，没有现银周转容易被人拿捏。
王石听后非常高兴，这么多粮食又可以顶两三天了，多撑几天是几天，办法总比困难多。可问题是他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银子需要向上面请示，得到批准才行，一来一回就得四天左右，到时候城中就断粮了，他现在的感觉就是骑虎难下，干着急。
江麓臻知道老王在为难什么，他开口道:“可以打个借条，到时候向上面申请救灾款就行了，事急从权只能这么办，听闻来救灾的是六皇子，他秉性纯良，会理解这其中的难处，何况还有老将军做保。”
不待王石开口，季辞抢先道，“王将军，这样也可以，我没意见。”
王石见当事人都没意见，他自然也没意见，“那就这样定了！”
通过此事王石对季东家这个人更满意了，商人不为利益，这人不是普通商贾可以比拟的。
他又提出灾民安置困难的问题，物资更是紧缺，眼下简直是火烧眉毛，短时间还行，可时间一旦长了就要乱。
季辞给出建议，说可以让健壮的成年男子参与屋舍重建，地点可以远在贫民窟，反正那边的房子基本上都毁了，紧凑些也能安顿好几万人。这样效率，积极性都能大幅度提高。
空置的土地也可以播种起来，撒一些小青菜，成长周期快，一二十天就可以食用，到时候也能缓解一些食物匮乏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