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立墓碑
头顶乌云一片，黑压压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人群散去，天色渐晚。
季辞颓然的坐在原地，仿佛一座雕塑。
“娘！娘！”稚嫩的声音传来。
小安从暮色里冲过来匍匐在地，不断磕头，“娘，小安对不起你，是小安不好，小安保护不了你，是我没本事。”
才十来岁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季辞摸摸他的头道:“小安，你不怪你娘不守妇道吗？”
小安头摇得跟破浪鼓似的，“没有娘我和弟弟早就饿死了，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最干净的，她只是想让我和弟弟吃口饱饭，她有什么错？我娘比那群人干净多了。”
季辞冷下来的心突然感到一丝丝欣慰，女人的付出起码换来了孩子的尊重。
“小安，你是个好孩子，你娘在天之灵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她一定不会后悔这么做，她很伟大！”
季辞又看了一眼天色，尽量安慰道:“小安，我们不能活在过去，我们要向前看对不对？”
小少年摸了把眼泪，在季辞的注视下开始为母亲整理遗容，懂事的让人心疼。
季辞也不在说话，撕下自己的一截袖子去河边打湿了水。
最终也只将女人的手心擦干净了，其他裸露在外面的地方根本无从下手。
小少年拿出一件洗得发白的干净衣服，上面全部补丁，季辞接过手，迅速的帮女人换上。
没有棺木，没有大师做法，更没有香蜡钱纸，两个弱小的身影趁着月色挖了坑，将女人的遗体掩埋好。
小少年跪在坟头前，一下又一下的磕头。
季辞找来一块木板，总要立个墓碑的，不然以后就找不着了。
“小安，你娘叫什么名字？”
小少年眼神清明了些，似乎也明白季辞的用意，他接过木板，左手拿着木板，右手食指伸出。
“阿辞姐姐，我不会写字，你帮帮我吧！我念你握着我的手写行吗？我不怕疼，我娘叫周萍，我叫安大壮。”
说着，小少年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季辞见状也不多迟疑执起他的手就在木板上写下:
家母周萍之墓，孝子安大壮立。
做好这一切小安又朝墓碑跪下，季辞也深深鞠了一躬。
对错不论，这位母亲是值得佩服的，明知道被发现会被活活打死，可是为了一口吃食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了。
“小安，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小少年的眼神有些落寞，“阿辞姐姐，我得把弟弟照顾好，他才三岁，走路都还会摔倒。”
是啊，他也不过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却要背负起这么重的包袱，照顾弟弟，寻找能吃的食物。
想想自己十岁的时候好像还在小学里面和同学打架，拿着爸妈的钱挥霍一空。
月亮将两个瘦小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他们相互扶持着往“家”的方向走去。
季辞轻飘飘的打开漏风的木门，马婆婆知道她没回来，所以并没有别上门拴。
屋里很暗，马婆婆没有点灯，想必也是睡下了。
季辞也没有打算吵醒她，就着月色把身上沾了血的衣服换了下来，然后轻手轻脚的上床睡觉了。
黑夜里，马婆婆猛的睁开双眼，那神情哪里还有半分和蔼？
五月的天亮的比较早，白天长，夜晚短，季辞觉得自己也没睡多久就醒了，眼底还有些倦意。
她是不能再睡了的，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离开这里，带着马婆婆一起离开，给她安享晚年，让她吃饱穿暖。
早饭两个人在鱼汤里面放了些糙米，季辞两下就将碗里的饭吃完了，拿着绳索和工具就准备外出。
马婆婆这时候站起身来拦住她，“季姑娘，老婆子这有点东西要送到东城那边去，我腿脚不方便，你能替我送一趟吗？”
说着就拿出一大袋鱼干，“昨天出门卖鱼干的时候碰到的，东城牡丹楼的张妈妈说要些鱼干，我就寻思着能换点钱也好。”
季辞很爽快的接过，这样也好，换了钱她就可以买纸笔写话本子，能快些攒到钱，况且她还欠着万掌柜两千两。
她没多问什么就准备去送鱼干，马婆婆在后面叮嘱，“阿辞姑娘是张妈妈，你别找错人了。”
“唉，知道了婆婆，放心吧，东西我一定送到。”
马婆婆站在大门口满意的笑笑，直到看不见季辞的人影这才从怀里掏出那张五十两的银票，自言自语道:“你可别怪我，你要怪就怪这世道吧，你也不想想老婆子我自己都吃不起饭了为什么还要救你呢？呵呵，你这性子啊，就算不去那种地方以后到了夫家也是被打死的命，还不如给我老婆子换点钱用呢！也不枉我费心费力救你一命，这钱啊，可真是个好东西……”
然后马婆婆杵着拐杖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她要找个地方养老了，这五十两足以让她后半生吃得饱穿的暖。
贫民窟位于潭州南边，牡丹楼在东边，季辞知道那是潭州数一数二的花楼，佳人才子，各府老爷公子少爷的常驻根据地。
季辞来之前就在河边抓了一把稀泥将自己抹了个大花脸，连胳膊和手臂都摸了一层。
伤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同于南边的破败不堪，东边的街道铺满了大青砖，整整齐齐的铺满整个街道，两侧商铺林立，热闹非凡，各类商贩叫喊着为自己招揽生意。
季辞路过几百米长的街道，看得她眼花缭乱，热闹，太热闹了。
看着旁边新鲜出笼的包子她没出息的吞了一下口水，肚子还“咕咚”一声清响。
她尴尬的快步离开，值得庆幸的是那么多招揽生意的商贩却没有一个招揽她到自己跟前来。
大家眼睛都不瞎，季辞这身装扮一看就是贫民窟出来的穷人，他们饭都吃不起，哪里还有钱买这些？所以都很识趣的没有理她。
季辞也乐得开心，一边看着新奇玩意一边问着牡丹楼的位置就往前走。
总有些人在听到季辞要去的地方后对她品头论足道:“这么丑，还想去牡丹楼？嘁，也不照照自己长什么样子？”
“她们那样儿的哪儿来镜子啊。”
“那就撒泡尿呗，哈哈哈！”
季辞全当没听到，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