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杜源
寒冷的空气包围着滨海市,天还是蒙蒙亮,一个黑影从酒店的大门窜出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开始跑起来。
紧身的运动衣,合体的运动羽绒服,还有怪怪的贝雷帽,那是一个蠢蠢欲动的荷尔蒙在不停地折磨着自己。
杜源的生活习惯中没有晨起跑步的经历,在m国,到了夜晚,如果有人想找到他,那么除了夜店或者酒吧,其他的地方你连人影都瞧不见。
白天,那是杜源休养生息的好时段,狡兔三窟恐怕形容不了他的居所,你得看他能相中昨天晚上一起高兴的哪个妞,他就去她的住所,不管那是什么样子的地方——他不挑。
他自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伴随着他的毕业后的人生,他自认为他有权利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他在生命中最好的时光彻底放纵自己。
直到有一天,他的身体的某个部位长出了一些奇怪的小红疙瘩,而且还冒脓。
他害怕了,他抛弃了那个虚幻的、个性的、时髦的精神追求,他打乱这种荒唐的生活方式,他重新回到了当初被伤得体无完肤的父母跟前。他甚至跪下祈求父母救一救他那不堪一击的小命。
尽管父母生活在m国,但是他们深深植根于内心的东方理念没有泯灭,他们动用了一切关系,将他的小命救了回来。
事情没有杜源想的那么简单,他想又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了,那些可爱的男女朋友又争相向他发出了邀请,他蠢蠢欲动的心又回来了。
他的人身自由被限制了,病历上的那些龌龊字眼又被不断加强到的脑袋里,在快乐和活下去,他又一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可惜杜源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可怜的父母思前想后,这么看着他也不是办法,不如把他推出去,改变环境也许能够改变他的生活习惯,于是强大的东方理念又占据上风,恰巧他大学学的专业是机械。
寒风刮在杜源的脸上,像刀刻一样,他以为自己的意志力非常强大,才跑出酒店门口这条街的第三个道口,他折返回来。他只是披上了意志力强的外衣。酒店的服务生会讨好的赞美声来激发出他的虚荣心。第二天也许他还会蜻蜓点水般的继续这样的表演,但是起码他的表演成功。
方力公司的关心电话打来了,那是翁安交给小雨的重要任务。虽然小雨看见这样不起眼的钦差大人,什么激情也没有。但是基本的职业素养她还是有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热情的关注要持续多久,走一步算一步吧。
杜源对于有着留学经历的女生,他想到的是那天她身上的令他的鼻子产生不适的味道。他在电话里应允的虚情假意的问候,说着冰冷的工作流程,全程没有一丝的玩笑话,只是一点他们交流地非常畅通,他们使用同一种语言,小雨的语言既地道走不捉作。
在挂下电话的最后一刻,小雨客气又讨好地说,杜源有没有想要去玩的地方,公司全力安排。杜源在说出夜店或酒吧之前,把话深深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还得装上一阵子。
正式见面的时候到了,方力公司的管理层翁安、钟小雨、麦多、麦伟的名牌对着杜源的名牌显得有些失衡,但是杜源也许根本不在乎,他只要公司的决定或者是合同带到就ok了。
翁安看到这样的摆设有点不满意,他训斥了王秘书几句。等到正式见面的时候,王秘书将会议室变成了圆桌式的结构,中间放着娇艳欲滴的花篮,冒着热气的咖啡正焦急等待他们。
今天坐在杜源旁边的小雨成了焦点,她既是公司董事,也是杜源的翻译。
小雨今天刻意地打扮了一下自己,一套正式的职业套装,干练的发型,最主要的还有沁人的香水味。
翁安是这方面工作的老手,毕竟这几个人之中,他是唯一一个驾驭过公司运作全局的人。(只是失败的情景他是不同别人说的)
麦多姐弟今天来到这里简直是听天书,当然他们来听的还是具体的项目金额,他们不是那种性情豪爽的人,不想听那些弯弯绕绕的话,他们只对赤裸裸的利益感兴趣,即使这样一会他们听到的金额2000万美金时也被惊掉了下巴,他们努力在回想此时杜源的话时候,脑细胞像破裂的水泡成片成片地消失。
杜源在这些外行(除了李厂长)面前找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那些在夜店,和酒吧被扔掉的各种机械术语不知道什么原因都给找了回来,连作为翻译的小雨仔细搜索自己在留学时储存的词汇。
杜源和小雨在这样的状况下,把最专业的李厂长都搞得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在机械领域的积攒的那一点自信,他焦虑地望着翁安,眼神流露出焦虑的深情。
翁安此时像一个大学的教授正在认真听自己的得意门生汇报着令人震惊的研究成果。
麦多有些困倦地用胖胖的左手轻拍自己正打着哈欠的血盆大口,她的脸上流露出不礼貌的鄙夷之色。
麦伟那麻木表情之下回味着昨日酒吧的陪酒小姐那莺莺细雨般带着高仿香水味道的朦胧记忆。他盘算下一再去的时间,同时对自己成功躲避老婆的盘查而感到沾沾自喜。
本来一个小时的介绍会,被两人搞成了3个小时的蹩脚相声专场(中间没有上厕所时间)。
麦多带着油腻的肚子咕咕叫声,几乎打断了杜源正要细致讲解的生产线的常见故障这个专项。杜源停住,一嘟噜嘟噜的英文在荧幕上轻微的抖动。
翁安看看表,已过了自己开始午觉的时间了。
“杜先生,您看可不可以暂停,等吃过午饭咱们再继续。”
小雨轻松地把意图传给了杜源。
所有人起身,除了杜源,大家一身轻松,加快脚步奔向公司的卫生间。
王秘书准备的午餐已经准备再热一边的时候,大家走进餐厅,最后的杜源还和小雨讨论着那些对小雨毫无意义的冷漠的专业词语。
杜源特别喜欢小雨身上的香水味,除了路过厨房门口的时候。小雨没有任何察觉。
下午继续的时候,除了李厂长被自己的求知欲望打动,认真地记着自己都不明白的新式生产线的一切,但是他过去很明白也很了解,可能他没有遇到杜源,现在他彻底不明白了。他在想,他会跟翁董要求再换一个业务指导。
小雨终于找到了窍门,她像鹦鹉学舌那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和杜源对着口型。像寺庙里的信徒一样,重复师傅的祝福的话祈求着最真实的愿望。
翁安刻意保持的教授的风范早已不见,那严肃的脸庞上,放着昏昏欲睡的眼睛。
麦多带着财务做账的借口,走进了市中心步行街旁的名牌服装店,正鸡头白脸和服务员发泄着上午郁结的情绪,为自己肥胖的身体创造着更好的食欲。
介绍会在每个参与者疲惫状态下散会,每个人都想早点回家休息,除了杜源,他想跟小雨继续沟通一下他的推介会有什么不足,翁董立马同意,并告诉小雨公司报销一切的活动经费,小雨脸色难看,却也无能为力。
滨海市的冬天正适合杜源的那颗燥热的心,突如其来的荷尔蒙,将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江边公园那悠长的小径和偶尔的人影,将夜幕下的凄凉渲染到极致。
杜源热情激荡,小雨有所保留,她选择了可以让人清醒的江边。
远处的游船挂着霓虹,映入小雨的眼帘,他在红酒的作用下倾诉自己衷肠。
那是一家很棒的西餐厅,除了有点贵以外,她的牛肉,还有调料都是进口货,令杜源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能喝到自己家乡的红酒,真是那个味!
低头讲话的杜源受到了这美丽的江景限制,每当他激情四射地讲到自己那不存在的经历的时候,他会昂起头,不经意地间发现出美景,他会收起那一套哄骗小姑娘的小把戏,让小雨当了一下滨海市的形象大使——全程英语解读。
杜源渐渐地把头低下来,当然不是为了躲避排列成方形的跳舞大爷大妈的欢迎的目光。他在为下一次感动小雨而做的演讲打好腹稿。
小雨没有辜负他的激情,职业性的微笑挂在她脸上,映入他的心里,他很好地发挥了酒精在脑袋里的作用。
小雨瑟瑟发抖地加快了脚步,杜源的眼睛里又出现酒蒙子标配的眼神——红酒上劲了。
小雨的身上渐渐暖和起来,杜源清醒了一些,这时的他本该去小雨的住处,因为前半程的事情他已搞定,后半程他在等待小雨的召唤,这就是他的人生。他认为小雨懂的,可是这里是东方的文明,那是一种和谐,秩序,是杜源内心不明白的文明。
酒精的剂量不足以让杜源做出不体面的事情,在离杜源入住酒店最近的坝门口,他们选择了分手。
灰黑色的两片高耸水泥坝,威严而笔直,像是两个古代的守门神,只要在那里站着就会让人心存敬畏。
杜源像一只温顺的小狗,疲惫地向百米外的酒店走去,没有回头看继续向前走的小雨。
引进新的生产线正式谈判的时间定在小雨和杜源分手的那天的两周后。这么定时间的原因是:杜源的讲解太正式,以至所有人都没有完全领会他的慷慨陈词。
皮特来的那一天,小雨按照杜源的意思审视了滨海市的前生今世。
皮特按照专业的角度和滨海大学的倪芳专业的翻译,将这场迟到的推介会进行下去。
这里是点将台,是顺着小雨的北斗导航过来的。风在小雨红红的脸颊经过时,它还不忘轻轻扶起她两鬓的发丝。她在感受那体型健硕,骑着高头大黄马,眼前是队列整齐带着杀气、气宇轩昂的长相像极了冯弘的士兵。
杜源的双肩下垂,脑袋往下缩,眼看就像乌龟一样缩进自己的黑色薄羽绒服的黑色弹力衣领里。他那脆弱的身体已经经不起稍微的严寒。
杜源站在高处看着小雨。
李厂长的笔记本上记着他能听懂内容,但是昏花的眼神,大量的文字像是被隔板掐住一样,就是进入不了脑袋里。
杜源开始发抖了身体,带着含糊的英语,发出奇怪的声音。小雨没有听清楚,但是头看明白了——杜源想要离开这个小雨第一次来到的历史古迹。
红色车子的马达声让杜源的身体恢复了正常,他奇怪地问到,这样的地方看起来只是几块石头而已,也没有什初奇的地方。
李厂长的闸门打开了,他巡着对于这一行的底层思维,听着高科技的噱头,自己心里开始有底了。
小雨的双手已经端起来,脸上的表情庄重而自豪,“这是我们这个民族钢铁意志的体现,这里有同仇敌忾的决心,有凌云壮志的原点,你是不会理解这种情怀的。”
杜源听出了小雨的“我们”的意思,他不在其中,虽然她被小雨的气质所折服,但是他的思维意识却没有这种情怀的地方,他只关注自己是否快乐。
老李的汗沿着鬓角流下来,他脱掉羽绒服,屋里气温有些高。他开始喜欢这条生产线,这是他剩下的半辈子最喜欢的东西了,他觉得它值那个价——两千万。
红色车子的暖风带着会转动的香水瓶,不断输送着享受的味道。杜源不否认小雨的情怀,但是他更喜欢跟任何人谈快乐——享受生活的快乐。
皮特轻轻松松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脱稿讲完了新生产线,在座的老李、麦伟、翁安都听明白了,剩下只有一个问题了——签约。当然这和皮特就没有关系了。
翁安觉得小雨的作用应该会体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