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甘之如饴
房间中央。
一个宝箱放置在那里, 半透明盒壁上流动着迷人光泽。现在只差一点，他们就可以获得逃离孤儿院钥匙。
短发女看着宝箱，口中说着：“时间不多了, 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去找最后一把钥匙……”
话还没说完，房间里两人就听见了身后传来清脆一声, 他们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一道浓烈璀璨光芒破空而来, 瞬间撞到了窗户上。
窗户上面镶嵌着玻璃不堪一击, 直接裂成了蛛网状态, 无数玻璃碎片摔落在了地上。其中一块还划过了谢小舟脸侧，留下了一道狭长伤痕。
谢小舟抬手轻轻蹭过脸颊，指腹沾染上了一抹绯红。
在玻璃碎裂之后, 原本昏暗房间中立刻被瑰丽光所充满, 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过了片刻，从这光中走出了一道身影。
出来先是一对失去了羽毛肉翅，接着就是无数双挤在一起眼睛。
短发女脱口而出：“这什么怪物？”
谢小舟有些不确定地说：“应该……是天使吧？”
短发女没再说话，但脸上表情却表现出了心中所想——你真不是在逗我？这货是天使？
【天使怎么越来越丑了】
【这只是邪-典里天使, 大家千万不要误会啊！】
【我眼睛，快让我看教父洗洗眼睛啊——】
天使身上眼睛蠕动了起来, 充满着恶意光芒。传说中, 天使应该是善良神圣存在，可现在，它看起来更像是可怖怪物。
“一颗如同钻石般璀璨心……”那些眼睛盯着谢小舟，口中发出了古怪声响，“我不相信，我要剖开你心看看！”
一股风迎面吹来。
谢小舟感觉到了危险, 向后退了一步。
于此同时, 短发女发出了一声惊呼。
谢小舟抬眸, 眼瞳中倒映出了一点绚丽光辉。只见那光拉成了一条长线，目标是他胸膛中跳动着心脏。
光应当是无形无影。
可这道光线，确实锐利无比，能够轻而易举地戳穿所有东西——包括人类身体。
谢小舟想要躲开，只是光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过一眨眼间，就已经到达了眼前，只差一寸，就要贯-穿他胸口。
在这一刻，在谢小舟眼中，所有一切都静止了。
咔哒——
万籁寂静中，冒出了一声轻响。
谢小舟右手抬起，一条链子垂了下来。下方，一块怀表轻轻晃动，上面时间缓缓后退。
时光流转，岁月不歇。
吹来风在倒退，铺在地上玻璃碎片向上漂浮，在半空中重新黏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块完整玻璃。仿佛是有一双无形大手，让其再次回到了窗户上，恢复成了严丝合缝状态。
光辉也从房间中退了出去。
谢小舟使用了“时间记录者”，将时间倒退回了三分钟以前。
他当机立断：“带上箱子，快走——”
就说这句话功夫，一道流光冲着这边而来，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灿烂痕迹。
短发女知道事态紧急，当即化身成了一只黑豹，叼起了箱子，就化作一道黑影，冲出了房间。
谢小舟知道天使目标是他，等短发女离开了房间后，他才快步走了出去。
就在走出房间范围一瞬间，他耳边又传来了“咔嚓”一声。
玻璃再次碎裂。
谢小舟余光瞥见一道圣光降临在了房间中，并且伴随着天使咆哮声：“卑劣人类，你以为，这点拙劣手段就能阻拦我吗？”
谢小舟毫不犹豫，反手关上了门，直径冲入了黑暗中。
天使阴魂不散，冷冷地说：“你还想要跑？”
正在奔跑着谢小舟感觉到后颈冒出了一股凉意。
他没有回头看，直接选择相信了自己直觉，朝着右侧滚了过去。在地上滚了一圈后，他单手撑地，仰起了头。
一道光芒凝结成箭直直地插-在对面墙壁上，没入三分。坚硬墙壁尚且如此，若是落在人身上，怕是要直接被洞穿了。
光箭持续了片刻时间，就化作了点点微光，朝着谢小舟身后飘了过去，又在天使面前形成了一道新光芒。
谢小舟不再迟疑，站起来就跑。
只要从这里出去，找到教父，就可以……
天使似乎是看穿了谢小舟想法：“想出去？”
伴随着它话语声，以它为中心，四周冒出了点点光线。肉翅一展，光线冲了出去，围绕在这一处建筑四周，形成了一个金色光罩。
短发女正叼着箱子要冲去，却措不及防地撞到了屏障上，哀嚎了一声，连人带箱子一同摔在了地上。
她缓了一会儿，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用黑豹爪子推了推屏障。
屏障纹丝不动，将里面人困在了这里。
【这天使在做什么？】
【天使怎么比教父还像是反派boss啊】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直播间里除了谢小舟粉丝，还有一直在等着他出事人，此时冒了出来，全都在幸灾乐祸：
【看来这次是跑不出去了】
【教父没有在这里，看他怎么逃出去】
【还有时间也不多了，就算从天使手上活下来，也不一定有时间找到最后一把钥匙了】
谢小舟看向了身侧窗户。
蔚蓝天空被屏障冒出光芒所覆盖，遮挡住了视线。
看起来是出不去了。
不过可以倒退时间，在光罩形成之前出去。
这么想着，谢小舟握住了怀表，要让时间后退。
可是，怀表上时针分针似乎是卡住了，不管谢小舟怎么动作，都无法再撼动一下。
谢小舟咬了咬嘴唇，正要再试试，可再次打开怀表时候，表盘上裂开了一道缝隙。
咔嚓——
连接怀表链子断裂，使得怀表掉在了地上，表针、机械零件、表盘碎片七零八落。
于此同时。
身份卡牌库中“时间记录者”这一张牌一点点被光芒所吞噬，化作了一道烟雾，不复存在。
天使温和地诉说着：“这种拙劣技巧，在我面前只能使用一次，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谢小舟突然记起，天使也会掌控时间。不仅如此，还能将他送到过去时间点，显然比“时间记录者”厉害多了。
所以，它才能够抹除“时间记录者”这一张身份卡。
眼看着怀表失去了应有作用，谢小舟不再停留，朝着外面跑去。
追逐战。
只要拖延时间，不要被天使抓住就可以了。
还好，从中被阴间节目选中以来，谢小舟就一直在跑步健身，不求能和鬼怪肉搏，能够跑得比鬼怪快就行了。
天使眼中倒映出了谢小舟背影，它就像是在看待将死之人一般，没有一丝波动。
等谢小舟跑远了之后，它这才动了。
那双肉翅张开，凌空而起，一眨眼间就缩短了两者之间距离。
谢小舟被一阵狂风掀得几乎站不稳，然后，他就被一道光辉所束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眼看着天使靠近了过来，谢小舟费劲地动了动手指，拿出了“蔷薇少年”这张sr身份卡。
不过，天使并没有立即要了他性命，而是操控着光辉，带着他来到了教堂顶楼。
教堂是孤儿院中最高建筑。
从上往下看，可以将下方所有情景都收入眼中。
谢小舟低头看去。
在一片圣洁神圣光辉中，出现了一团漆黑雾气，那黑雾正朝着这边缓慢地走来。
外面围绕着一层屏障阻挡住了他脚步。
光明与黑暗相接，发出了灼烧一般声响，黑雾四处逃逸，显露出了教父身影。
教父仰头，相隔一段距离，远远地对上了谢小舟身影。
天使见到了这一幕，抓过了谢小舟，低语道：“我要杀了你，让恶魔永远陷入痛苦之中，让他永生永世都背负着罪孽。”这句话说完后，天使冲着教父威胁道，“不要过来，不然话，我就杀了他。”
谢小舟脖子一紧，眼睛向下看了一眼，是一把光刃缠绕住了他脖颈。光刃锋利无比，只要轻轻一碰，就割破了肌肤，一点点殷红血冒了出来。
谢小舟回想起之前教父表现。
教父性格克制，遵守原则，该不会真会为了他违反自己定制规则吧？
谢小舟不抱着任何希望。
可出乎意料是，教父竟然真停了下来。他站得笔直，透过左眼佩戴着单片眼镜，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天使。
天使现在已经完全痴狂了：“你现在承认，你有罪。”
大概是为了威胁震慑教父，天使手上用力，光刃慢慢地陷入了谢小舟脖颈中，划出了一道长长伤口。
谢小舟：“……”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天使要追杀他了。
你们两个人事情，拉上一个无辜群众做什么？有点过分。
天使催促道：“快说！”
很快，下方就传来了教父冷淡声线，听不出有任何勉强：“我有罪。”
他确实有罪。
那是不被允许感情，不被容纳欲-望，这些都是罪。
但这一次，他并不需要为这罪而忏悔，也不需要被宽恕。
他理应被惩罚，并且——甘之如饴。
天使继续道：“你要承认，你身上并没有美德存在，你永远都是罪恶恶魔。”
教父声音依旧没有波动：“我承认。”
天使听到这个回答，满意地笑了起来：“我没有输，是你输了哈哈……这笑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就戛然而止。
有光明存在地方，黑暗便如影随形。
此时，一只漆黑狰狞爪子从黑暗中伸了出来，从背后穿过了天使躯体，捏碎了它心脏。
噗——
一点金色血液溅到了谢小舟脚边，冒出了一缕青烟。而一直挟持着他光刃也掉了下去。
而远处，教父放下了手，继续朝着这边走来。
不过还没接近教堂，就见天使身躯抽搐了起来，那因心脏被捏碎而瘪下去胸膛又充盈了起来。
天使死而复生：“你以为你能杀死我了吗？只要我信仰不灭，我就不死。”
它抓住了光刃，再次抵上了谢小舟脖子，“我要杀了他，让你知道，世界上从来没有璀璨如钻石心……”
谢小舟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赶在天使动手以前说：“我觉得你说对。”
天使愣了一下：“什么？”
此时谢小舟命悬一线，但他依旧语调轻松：“我也认为，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坚守美德，也没有一个人有一颗纯粹心。”他诚恳地说，“你是对。”
天使：“？”它眼睛古怪地蹬着谢小舟，“你疯了？”
【谢小舟怕是吓傻了吧】
【天使也算是这个节目里boss了，有什么身份卡道具不快点用出来，还在这里说一些废话】
【嘉宾身上带着道具估计都是圣水和十字架，对天使来说完全没用，等死吧】
【别吵，舟舟在等着放大招呢】
谢小舟：“我没有疯，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
天使觉得有点意思，反正人质在手，也不怕跑了，于是饶有趣味地问：“那你说说，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谢小舟：“我眼中所见，耳中所闻，都在告诉我这一个事实。”他他眼睫颤抖了一下，“因为，我身上有罪恶，教父身上有罪恶……”
这是天使喜欢听话。
在它看来，世界上所有生物都是肮脏罪恶，只是程度深浅罢了。只有它，侍奉在神灵身侧，最为神圣圣洁不过了。
“继续说。”天使说道。
谢小舟缓慢地说出了后半句话：“……就连你身上都存在着罪恶，我们又如何能够说拥有纯洁心灵呢？”
天使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暴怒道：“我怎么可能有罪恶？！”
谢小舟清晰地说：“偏执，你执着于赌约输赢；嫉妒，你嫉妒教父克制与美德；暴怒，你对于我说出真相而发怒。”他不顾脖子上被划出伤口，直视着天使，“你认为呢？”
天使说，只要信仰不灭，它就不死。
那么杀死它方法，只有打破它信仰。
天使想要否认这三项罪责，可面对那双黑白分明眼睛，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它被这个人类看穿了，心中所有念头都被解剖了出来，摆在了阳光下，任人打量。
光辉落在了谢小舟脸颊上，宛如披了一层圣洁轻纱，他语带怜悯，轻轻地问：“这样，难道不算是罪孽吗？”
是了……它也有罪。
它与这茫茫众生并未有什么不同，一样也身怀罪孽。
天使再也维持不住一直以来信仰，在认识到这一点后，它发出了痛苦嘶吼之声。
它本就应该死去无数次了，在信仰崩塌了之后，它眼睛、翅膀……所有一切都开始解体。
一阵灼热感觉从身侧冒了出来。
谢小舟闭上了眼睛，外围屏障碎裂，化作了点点荧光漂浮，风一吹，便飘向了更遥远苍穹。
【？？？】
【就这么死了？不是说好boss吗？】
【哈哈……许久没见舟舟发力了，都忘记他是话疗专家了】
【那些刚才说风凉话人呢？都给我滚出来道歉】
天使消失，失去了支撑谢小舟向下倒去，从教堂屋顶坠落。
这么高距离，估计非死即残。谢小舟正要切换出“蔷薇少年”这张身份卡，使用掉最后一次复活机会。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从上方落了下来，覆盖在了谢小舟身上。
哗——
教父身后张开了蝙蝠翅膀，遮天蔽日，拥抱住了谢小舟。
以庄重神圣教堂为背景。
一位背生蝠翼、额前冒着山羊角恶魔，温柔妥帖地接住了正在坠落少年。
谢小舟望着教父，看见那苍白脸颊上冒出了一片乌黑复杂花纹，散发着邪恶气息。
他没有在克制自己本能。
恶魔力量来源于罪恶。
可罪恶又由谁来定义？只要用于保护而非杀戮，那便是善良。
宽大蝠翼收了起来。
谢小舟从教父怀中跳了下来，稳稳地踩在了地面上。
不远处，一只黑豹扑了过来，在接近谢小舟时候，又变成了短发女模样。
她手中抱着箱子，看看教父，又看看谢小舟。
谢小舟呼唤了一声：“教父……”
教父伸出了手，宽厚结实手掌落在了谢小舟头顶，仔细地梳理着他凌乱发丝。
“你通过考验了。”他说。
明明教父还保留着一部分恶魔形态，额头上黑山羊角漆黑扭曲，眼中血月猩红。
可偏偏，比任何一位神灵都要庄重肃穆，不见一丝邪恶气息。
谢小舟顺从地低下了头颅。
半晌后，教父收回了手，问：“你想要做什么？”
在教父面前，没有一个人会说谎。
谢小舟如实告知：“我想要找到打开箱子钥匙，离开孤儿院。”
【所以最后一把钥匙在哪里？】
【再去密室碰碰运气吧】
【哈哈，能够从天使手中活下来，也不一定能够找到钥匙】
铛——
钟楼中传出了沉重钟响。
经过天使这一个插曲，已经只剩下十个小时了。
如果在今天结束以前不能找到最后一把钥匙话，就会永远被困在这个节目中。
短发女神情有些焦急，似乎要说什么。
谢小舟试探着走出去两步，见教父并没有阻拦意思，就赶紧和短发女一同去寻找最后一把钥匙。
一直到谢小舟走出了视线范围，教父都没有开口。他只是站在那里，面上依旧冷淡，可垂在身侧手指用力地攥紧，压抑住了心中情绪。
杀戮消失，而另外一种本能升腾了起来。
教父并非不想阻止谢小舟，只是，不愿意做出伤害他举动。
他需要克制。
黑暗涌了上来，将那笔直身影吞噬。
福音孤儿院占地面积不大。
谢小舟与短发女去所有建筑里都找了一遍，教堂、餐厅、宿舍……甚至钟楼都爬上去看过了。
只是，他们再也没有遇到过一个密室，就仿佛七宗罪与天使一同消失了。
日头西沉，天色渐暗。
时间一点点地接近尾声。
谢小舟从最后一个房间中走了出来，冲着短发女摇了摇头。
短发女沮丧地坐在了地上，用力砸了一下箱子：“难道，这一次要被留在这个节目里面了吗？”
“还是说，节目组根本没想让我们活着出去！”
《福音孤儿院》这个节目死亡率是众所周知，难度之高，从未有人通关过。
短发女对着不能打开箱子，失去了希望。能做，只有坐在那里等待死亡来临。
时间紧急，可谢小舟却没有慌乱，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孤儿院布局，说道：“还有一个地方没去。”
短发女追问：“哪里？”
谢小舟望向了一个方向：“教父房间。”
兜兜转转，谢小舟又回到了那一处幽深走廊。
在经过廊道时候，他还刻意停留了片刻，观赏着墙壁上点缀着油画。
七幅油画。
最后一幅还是空白，没有任何图案。
谢小舟看完了最后一幅画，抬脚走到了教父房间门口，先礼貌地敲了敲门。
敲门声在走廊上回响。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得到回应。
谢小舟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壁炉中，柴火静静地燃烧着。
除了壁炉，房间中再无其他光亮，其他地方都一片昏暗。
谢小舟踩上了地上铺着手工地毯，走了两步后，身后门“砰”得一声合拢。
锁芯转动，显然是从外面被锁上了。
谢小舟尝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房间变成了一个密室，代表着他猜测并没有错，这里是最后一个关卡。
教父房间，谢小舟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可这一次，他却感觉这里萦绕着一股奇怪气息。
很难去描述这是什么感觉，只能明显得感觉周围温度在不停地上升。
谢小舟拉了拉领口，勉强散去了一些温度。
想到最后一关要面对东西，他戒备地看着四周。
“嗯……”
谢小舟听见，角落中传出了一道含糊声响，夹杂着些许痛苦。他脚步一顿，朝着声音传来方向走去。
越往那里靠近，黑暗就越是浓郁。
在最深处，教父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墙壁，也许是太过于用力了，手背上迸发出了一道道青筋。
他在喘息。
就连这声音都是隐忍，脸上没有显露任何表情，只是一点汗水从额间滑落，顺着下颌弧度，一路流淌入了衬衫领口。
谢小舟想起了一个词。
色-欲。
原来，被这一本能缠绕着，并非是嘉宾，而是……教父。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