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地狱之门
世界，在张衍山的眼前一片一片地碎掉，露出了虚无的内里。
一浪强过一浪的悲伤疯狂袭来，冲击着大脑皮层、额叶、脑垂体和杏仁核，超大量的甲状腺素和肾上腺素汹涌分泌，心跳和血压攀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值。
呼吸越来越困难，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脑海里的狂乱风暴横冲直撞，自我意识像海啸来临前的孤岛，在黑暗、寒冷和飓风恶浪面前，随时等待着被吞没的命运。
“醒醒！张衍山，醒醒……”若有若无的声音，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是谁？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好像无数次出现过在梦里，又好像一段尘封上锁、久未问津的回忆。那声音化作一道微光出现在虚空的天际，越来越亮、越来越炫目，直到充满了整个世界……
月光清冷如水，透过窗户洒进房间里。
不笑，是因为太久没经历过可笑之事。不怒，反而是经历了太多，已经怒无可怒。不喜，是怕短暂的幸福之后又是巨大的失落。不悲，是因为很少再遇到什么比自己的经历更可悲。
虽然心已荒芜，杂草丛生。
但那双泠冽绝美的眼，此刻却藏不住来自潜意识深处的关切。
“呜……啊！！”张衍山睁开眼睛躺在地上，仍然止不住的泪如泉涌，看着眼前的女孩，不自觉地放下了最后的心防，肆意地放声悲恸着。
林梦溪有些不知所措，但看着张衍山的神情，好像慢慢地理解了什么。
一双紧实有力的手臂把张衍山扶坐起来，双臂环绕在他的背后，一只手轻拍着背心。
他的头伏在女孩的肩膀上，挥霍掉了有生以来最多的一次眼泪。
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明神一扶着冀沧海走了进来。
“这里中微子的含量异常的高，我已经驱散了。”明神一对众人解释道。“居然能做出凝聚度这么高的粒子场，对方很是不简单。”
“我刚才看到的……都是受了这东西的影响？”冀沧海声音微弱，还没完全从精神重创中恢复过来。
“没错，它们可以直接作用于你们的神经中枢，让你们感知到它所记录的东西。”
“记录？可是……”冀沧海想起雪莉雅的那长长睫毛装饰下的美丽双眼，似乎犹在眼前。“他们每个人的反应都是那么的真实……就像是……不对，就是真正的人。”
“这也是我没想明白的地方。”明神一望向半开着的房门：“想搞清楚怎么回事，只能继续前进了。”
“可是，这状态……恐怕有点难了。”林梦溪望着靠墙而坐的张衍山，他的表情呆滞，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明神一走上前去，手上白光乍起，放在张衍山的前额上。
冀沧海看在眼里，并未惊讶。因为相同的事，明神一已经对他做过了。
“这次和你一起来，便是没有再隐瞒你的打算。”他脑海里回响着刚刚明神一对他说过的话。“凭我一个人没法阻止他们，我需要信得过的力量来帮我。”
“想要走哪条路，等你看清楚了将会面对的是什么，再做选择。”
“所以，你是从窗户进来的？”明神一一边给张衍山“驱邪”，一边跟林梦溪聊着。“果然干你们这行的，都不喜欢走寻常路吗。”
“说谁呢。”林梦溪脸蛋儿微微一红。“那正面不是有警察吗。倒是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猜你也会查到这里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巧。我们进来的时候方便多了，这里的主人给我们开了一条vip通道。”明神一略带嘲讽地说道。
“这里面说不定也有我想知道的事情。”林梦溪撩了下头发，“我也必须去探个究竟了。”
“下一步我们怎么走？”张衍山缓了过来，虚弱地问道。
“正好，这也是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的事。”明神一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铜版纸，上面印着这栋别墅的户型图。“我刚才从客厅上到顶楼看过了，那里只有一间套房和露台，没什么异常。现在我们在的二楼，张衍山和冀沧海分别被引进了一间次卧，里面各布置了一团精神攻击中微子云。另外一个房间里也有这东西，已经被我驱散了。也就是说……”
“只有地下室我们没去过。这种喜欢搞鬼的玩意儿，很有可能在那里面做些文章。等我们休息好了，就下去。”
“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他们两个……”林梦溪显然不太放心。
“放心，阿山已经有了初步对抗危险的能力。至于这位小哥嘛，”明神一想了想，“站远点看着就行。”
“我可不想袖手旁观。”冀沧海开口说道，“我也想看看是个什么玩意儿，能搞出这么恶心的事情。我饶不了他！”
“很好，就是需要这种气势。”明神一又望向张衍山，“你也没问题了吧？”
“走。”张衍山只说了一个字，超乎寻常的冷静下，压抑着莫名的愤怒。
四个人顺着楼梯下到一楼客厅，在厨房的背后，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入口的门，给了他们极大的视觉震撼。
上面密密麻麻地堆满了许多人的躯体，令人头皮发麻。
只见那些人形有的在扭曲挣扎，有的在经历痛苦，有的在享受疯狂，有的在虔诚祷告……最显眼的部分是，顶上三个男性正低垂着头颅俯瞰着即将进门的人，其下一个尺寸更大的男性手托下颌进行着专注的沉思，另外还有一对裸体的恋人在炽热地拥吻……
不大的一扇门上，竟然一共有接近200个人形躯体，每一个都活灵活现，仿佛拥有灵魂一样。
不知是因为画面太过于诡奇，还是预感到了前面的危险，四个人谁也没有去主动推开那扇门。
“欲望……还真是容易让人疯狂呢。”明神一看得出了神，自言自语道。“万恶之源，皆因逐欲。人无法控制对欲望的索求，和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欢迎来到地狱之门。”一个鬼魅的女声响起，门无声无息地从中打开，去往下面的楼梯竟然深不见底。
“奥古斯特·罗丹的作品，《地狱之门》。虽然是仿制的，还是那么动人心魄。”冀沧海默默说道。“我在巴黎看过原作，据说这上面的，都是要下地狱的人。”
“来看看吧，究竟把人类引进黑暗的是什么？如果说刚才的体验还不够，那就继续吧！踏入堕落的深渊吧！哈哈哈哈！”女声说着说着，竟然发出了一阵令人战栗的狂笑。
“欢迎就不必了，我会让你后悔的。”明神一冷冷地丢下这句话，率先踏进了通往“地狱”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