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乌云
天空之中有着一道神光流星划过天际，可大地之上却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影抬头注视。
极速飞驰的齐栾，眼神呆滞的看着一切，身体是齐栾，可内在…还是他吗？
以呦茗的神魄为魂，重新唤起了齐栾的身躯，与那未能散尽的神魂融为一体，他还算是他吗？
这也是为什么术之道会在他的体外徘徊半天，却还是不愿意融入其中的原因。
对于道则和修道之人来说，一切都是双向的选择。
在你选中这个道则的同时，又是这个道则在肯定你。
当你不再是你的时候，道则也会自然而然的消失，如齐栾放弃道则一样，术之道便会自然隐退。
现如今有人再次激活了它，它也是应呼唤再次出现在了天地之间，可却迷茫于身前之人。
高空中的齐栾，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下方的土地，那片绿的山林湖泊，那橙黄的土壤，那漆黑的深渊…
眼神呆滞无神的观望着，有着点点的渴求在闪过，却又很快的归于平淡之中。
流星速度很快，不过半日光景，他便已经看见了灵国的边界，又是几个时辰的越过。
齐栾的身影出现在了灵国的朝殿之上，此刻天空黝黑，夜晚之下，大殿内一片寂静，只有一人孤独而立。
他成了别人眼中的“他”，曾经的那个他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眼中的那份悸动再也看不见了分毫，眼神中呆板之色浮于表面，以至于让外人看去有种木讷的感觉。
所以他究竟错在了哪里？
还是说他的一切都是个错误？
身体之中，两股神魂之力正在不断的交融，可属于齐栾的那份神魂之力，却是散漫不聚，任由着属于呦茗的神魂疯狂的吸收着一切。
心已死，魂归兮去？
尔欲要，那便拿去吧…
走过武国，有人送了他一张金纸，那上面有着来自全国的记录，有着各种术法，也有着他所贪求的光景。
术法之类的被他抛弃在一侧，唯有那山河未破的光景，却是被他深深的铭刻在了脑海中。
呦茗的神魂接受到了那一切，也看见了回忆中，齐栾痴痴的看着那纸张内的画面，嘴角有着说不出的眷念和沉迷。
嗡嗡～
呦茗的神魂在不断的颤抖，她能感受到那时齐栾的心情，可此刻周围的神魂却是无波无澜，再无任何的变化。
再至轩辕国，有人送了他一张画卷，里面有着山河万里，有着风土人情，有着闲人雅士…
他对其中的人物别有钟情，他喜欢那份惬意的谈吐论今，喜欢那人人好事的感觉，他也不在意辕百家塞来的‘麻烦’…
麻烦，是的，在他看来呦茗就是一个麻烦！
嗡嗡嗡…
神魂开始疯狂的颤抖，似乎她在不解又在迷茫。
为什么会是这样？
随后画面到了齐栾见友人之妹，畅饮几人，一吐心中郁闷，又为朋友所求抛弃一切，也是从那时开始，他的脸色再少有见到发自内心的愉悦。
因为他将一切都留在了守灵国，那张金页，那卷长画，以及自己所未曾见过的天地。
离去之时，似乎也没有得到自己所想要的，反而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失去了一切。
可就在这样的打击下，他却依旧向往着前方的光景，哪怕只能沿途一点一滴的去看山河，他也是毫不在乎。
只是身后的呦茗却时常的罢工，他还需要不断的去安抚她，食物不好吃了还要他去不断的琢磨厨艺。
对于他这种从未进过厨房的人来说，真的是已经尽力了，可还是在不断的受到她的嫌弃。
内心有些烦闷，不过还是一笑置之，至少自己还是看到了不少绝丽的风景，虽然在她的催促下，只能匆匆一瞥，不过这一眼，却已经让他很是满足了。
黑羽国的经历，让他知道了未来一路可能存在不低的风险，于是在前往白灵国之时，他做出了留下她的打算。
一切如他所想，最后将呦茗留了下来，心中虽然有着一点不舍，但还是选择独自离去。
直到在那雪山之下，他才有着万分不解和无尽的压抑。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呢？
当那一股强风将他吹倒的时候，他已经累了，他感受到了来自世道的压力。
他不蠢，结合着姜熠的话来分析，他能想明白一切的缘由，可也正是如此，他才会愈发的心寒。
违背世道所行之事，注定着无期而终。
于是在贺艾的一声声斥问中，他做出了最后的倔强，最后心如身死，化为坚冰最后再碎成冰渣。
一切既无所成，那便一事无成罢了。
散去的魂魄，终于是被呦茗彻底的吸收了，再次醒目回神过来的呦茗，看着这方大殿，却是如此的寂寞。
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作何感想，只知道她似乎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似乎又想埋怨齐栾什么。
想说却又开不了口，看着外面的天空，乌云遮蔽了明月，见不到洒满天地的月光，只是黑暗在清洗着一切。
在那之中，她似乎看见了无数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直到此刻她才有些明白了齐栾的想法。
众世注视下的自己，很难有正确可言，他已经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了。
他只是时代大浪下的独行者，可奈何他也是大浪之中的一片水花，终究会随着海浪的目光拍死在沙滩之上。
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在了身上，化为了那永不淡去的乌云，遮挡住了自己前行的方向。
我只是想要默默的走过…终究是无期而终了吗？
嘀嗒…嘀嗒…
那少年不更事时都未曾花过的脸颊，在此刻竟然有着一道道泪痕划过。
她想要去擦拭，可那身躯却是倔强的没有响应她，泪水一滴滴的敲打着地面，发出着清脆的声音。
天空中的乌云没有落下雨水，那干涸的脸颊却是滴落下了泪水，时代之下，独行无力。
谁都期望着在绝境之时的爆发，可现实却总是如此的淡薄，没有那惊天的崛起。
也没有那耀世的光芒会去掀开那厚重的云层，打破一切世俗枷锁的人啊～
真的存在吗？
“少年，可在悲世人？”
意识逐渐消散的齐栾，在那迷乱灯火之中，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伟岸身影。
那张略带胡茬的脸容，总是给着别人一种天塌不惊的感觉。
“……”
少年时期的齐栾，没有去回应他，可此刻逐渐消散的他，却是想要大声的回应他。
“我在悲自己！”
那伟岸的身影，宽大的手掌，一把揽过了那道枯瘦的身形。
“走走走！悲天悯人那是神该做的事情，我们要做的就是让那群虚妄的神无法悲悯我们！”
“……”
意识深渊之中，齐栾痴迷的听着这句话，整个人正在向着那无尽的深渊坠去。
我…悲悯不了世人，也同样不能为自己而悲哀…
咔擦…
残魂如镜子一样的破碎开来，齐栾也彻底失去了挽救的机会，在那灵魂的深处，还有着圣人所谓的神灵存在，可他…却选择了放弃…
翌日清晨，有人乘着月夜在晨昏之际向着朝殿而来。
在初阳落到大殿之上时，来到了此间，入眼皆是微愣，眼前竟有一人独立而泣。
人影逐渐的吵杂了起来，可那道身影却是无人轻问，就仿佛他本该不存在一般。
一天事毕，群臣退场，大殿再次恢复寂静，孤立之人依旧不闻天地，沉迷之人依旧看不透这俗世。
难道他齐栾不是聪明人吗？
不，正是因为他是聪明人，所以才会有了这样的结局。
有时候无知才是最大的幸福，毕竟深知自己的无能与无力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
远征的军队已经踏入了蚩尤国度，齐亦白微微抬头仰望着天空的乌云，只觉得它有些莫名的厌烦。
随手一挥之间，天地为之清明，有着一缕缕的光线穿破厚云落下，前方战火一簇簇的升起，却是似乎没有阻挡住他的视线。
“杀！”
“这是我的，滚开！”
“狗杂种，这是老子的，你才应该滚！”
军卒的铁蹄还未带来烟火，这片大地之上却早已人魔横立，血肉纷飞的场景遍地皆是。
哪怕只是粗略的扫过去一眼，烧杀抢掠哪一件事又少了呢？
秩序在这片土壤上已然崩塌，只因为打破秩序的队伍被姜熠给镇压了。
“报，前面发现大量尸骸，还有着许多人在肆无忌惮的横行。”
齐亦白看了一眼报信的士卒，随意的耷拉了一下手臂，眼角闪过了一抹红光，淡漠的开口下令道。
“无序则无知，全杀！”
“是！”
呜～
战争的号角再次吹响，整顿齐全的军卒开始扫荡一切身影。
“可恶，死！”
有人看见军卒的身影，杀红眼的目光中，依旧在毫不顾忌的挥砍着手中的利刃。
撕拉！
长刀撕破肌肤的声音传来，那人艰难的捂着喉咙，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前方。
那里有着无数的身影如同鬼神一样从山的那一头爬了出来！
倘若这方土地之上皆是人魔，我何不化身人屠，再清洗一遍这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