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息烽亡
武国亡国前一月余,凌晨带着最后的一支军队,携带止戈之名踏出国门,国内寸寸山河早已血染,此刻带着最后的希望远离故土,踏上那不归之路。
一个个少年郎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乘着星夜,离开了家中老人的注视,踏上了那条由他们父母所筑建的血路。
此路亡国,死路无生,难道他们不知道吗?他们知道,武国人都知道,全天下的人也都知道。
可他们却依旧踏上了那不归之路,跟着凌晨的军队,斜着月色向着境外踏去!
夜月之下,无数人难以入眠,武国都城万籁俱寂,只有那轻快的脚步声,在一群人的无视中快速消失。
不知道月色叹了多少远行之人,只知此间天地,户户空寥,高挂的白笼不知送走的是第几辈人。
如那白色不知时节的寒意,红色不知婚庆的礼仪,黑色也不知那些少年的去向。
欲问少年今夜何处去,城外磊磊战鼓催人鸣,家中妇孺尽悲咽,却无一人出身把言劝。
今夜过后,不知多少姓氏要断了传承,不知多少血脉要断了渊源,只听那人流如蚁行,声声低呵迎死局。
“快走,快走…”
门关外,一个个少年鱼贯而出,向着远处点点火光成龙之地汇聚,那里有着国之存亡,有着家国未来,有着一个宣号,它叫武!
“爷爷…孩儿不孝,此生不能再伴您二老左右了!”
有人在夜下向着城内跪伏,站起身来挥袖擦拭眼泪,那瘦小的身躯竟有几分隐隐颤抖。
是啊,他们也都只是一群少年郎,又怎可能真的不惧生死,但出了那房门,离了这城关,签了这生死贴。
他们就已经是在那阎王殿内排上了号,大丈夫轻生死而存大义,不因年龄而视其轻乎。
迎着高空月色,向下看去,一个个少年转身奔袭的样子,竟不觉得几分嬉闹之意,有的全然是肃穆和血气。
何以血气方刚?当是家国危亡,一气而出,勇赴国难,明知是一条死途,亦坦然踏上不归之路。
数以万计的少年涌入了那只稀松的孤军,向着远方前进,这只挂名之军,将承着先辈之名号,挥墨出怎样的色彩呢?
戏馆中,两个少年也在各自推脱,最后,一个少年率先而出,留下了一个最小的师弟留守国艺。
息烽带着花枪摇晃着锦旗迎着初日刚起,其人已经站在了都城门口,看着那远离的方向,还有些许之人落在后面。
但响彻天地的马蹄声却已经响起了,敌人…已经到了!
……
群山前,一个个少年正在从息烽的身边穿梭而过,他们是武国最后的希望,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少年们去施展拳脚,而不是身陷此地。
逆着人群,向着那马踏尘嚣的敌军缓缓迎去,夹着马肚躯驾前行,远方初日已经缓缓登上山头,照射在瞳孔中,带着异样的精光。
“天无二日主,国无永世兴,家国危难之际,能与尔等同处一片天空下,吾深感荣幸…”
喃喃呓语一句,劣马嘶鸣一声,带着息烽向着前方冲去,初阳随着其身影开始从前方向这边袭来。
他如同率领黑夜的将军一般,向着前方的光芒发起挑战,在黑白交汇之地,长枪挑起一道道身影。
当白光临身之时,他已经身在敌阵,浩荡威压如天地倾倒,劣马低垂着脑袋,马蹄步步深陷土壤。
世人所言的劣马且能顶着军威前行,虽不能抬首,却又做到了多少同族所不敢做的事情?
“长枪凌空!”
右手长枪脱手而出,随风见涨,化为巨大的枪影凌立在高空,如那山巅之景再现世间!
可是此次面对的敌人却早已不是之前的人,此军所领之将是主将,又岂是一柄无主之器能够威压的…
“稳住步伐,千钧踏马,后部跟上,直接踏过去!”
简练至极的指挥话语从后方传来,那是副将的指挥,能追逐凌晨的军队,又有哪一个是简单的?
喝!
军威凛然而肃,浩荡军阵无视了息烽所在,继续排列整齐向着前方踏马而去。
“不!停下,停下~”
息烽在军阵中不断的挥动手中的刀兵,却全被身边的盾甲给挡住了,一股股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直到此刻身处军阵之中,他才明白天玄明的威压三军是何等气魄!
任由息烽不断挥舞刀光,他就如大海中漂浮的落叶,无人问津…
“毫末之人,也竟立战场之上,尔欲何去!”
一道声音缓缓从前方军阵中传出,骏马副将,灵国军下辖副将林成。
息烽低沉的脑袋,略微有些痴愚的看着前人。
天天听到前方战事,他本以为战场不过就是武力角逐,一人之力改天地之颜色,可是此刻的无力,却是让他明了了一人之力的弱小。
战场上的肃杀之气就足以吓到一众懦弱之辈,更别提一人压一军,那不过是一个个传奇人物为普通人塑造的神话罢了。
“杀!”
羞怒涌出心头浮上眼内,现于面容,挥刀所指,直向林成。
林成微微蹙眉,立于马上看着杀来的息烽,止不住的嫌弃,连战场上的戾气都无法解决,还欲压一军之威?
可笑!跳梁小丑而已…
看着纵马前来的息烽,林成只是随手一个长挑,拿着制式戈器就直接将他挑下了马背。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息烽,面容尽带鄙夷之风。
“马已证其名,尔却不配立于马上!”
哼了一声,躯驾向着远方快速追去,不再理会那地上的息烽。
嗡嗡的枪鸣声在高空炸响,似乎在愤怒,但是在浩荡军威中却无法动弹,息烽终究不是天玄明,他做不到那一切。
下阳武军首,可不仅仅是一个代号,更是一军之主,欺压三军之主!
万千军阵带着偌大声势快速有序的离去,只留下一瘦马一悲人,独立于黄红的土地上。
咕噜咕噜的车轮声从远方缓缓驶来,在息烽的呆滞中停在他的身边,窗帘被打开了,露出了一道坚毅的面容。
男人看了一眼地上的息烽,抬头看着天空颤鸣的长枪,撇了一眼廋马,啧啧了两声就无心再看,马车缓缓离去,一道叹息之语从马车内传出。
“武国早已亡了,不是吗?!”
齐亦白那无奈的声音带着氐惆,随着车轮声碾碎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骄傲。
此次追逐围堵凌晨,主将正是他齐亦白,为什么会有之前那少年鱼贯而出的景象?其实是他刻意为之的。
他就是想要再看看这武国,是否还能再出那惶惶之辈。
“可惜,可惜啊…”
他错过了天玄明的威压三军之势,也错过了凌晨一人压六国之将的场面,他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所以他才会出此下策,想要弥补自己的缺失,让这早就该结束的战斗又延续了月余。
天空一道长剑虚影浮现,垂直落下,息烽的头颅穆然落地,长枪虚影化为点点荧光散去。
仅仅是一道剑气就足以斩杀他,甚至于都懒得再回头看一眼,捏死一只蝼蚁一般的行为,只是他此刻兴起,来的随意之举。
坐落在马车内的齐亦白,独自一人静坐在其中,有些无趣和烦闷。
“这武国啊~本不该如此…”
幽幽叹鸣传出,外面的马夫身体微微抖动一下,却是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