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不要…
内心孤寂之人，从未渴望阳光普照，只求孤独离去，那黑暗才是故土，那寂静才是故乡…
少年悠悠荡荡的离开了山林，身后的薄雾升起，随着少年的远去，那片山林消失在了尘世。
少年回首，再也见不到那熟悉的山，熟悉的人，似乎一切如梦如幻，似乎自己从未遇见过一般。
……
战场上，少年首当其冲，一刀斩下了对军的将领的首级，大败敌军，身后却无一欢呼声…
入那城市，夹道尽是唾骂，那想象中的欢呼似乎从未出现过…
站立于孤山上，少年一人看着远方，天空带着点昏暗，星辰全部躲在那云间，似乎从他离开那山林开始，日月都避着他。
一个女人站在身后，身披铠甲，守卫着他，默默注视着他，看着少年睡去，看着星空远去…
天空再次泛起波澜，新的一天依旧没有洗刷掉昨晚的暮气，少年在女人的注视中，再次默默起身，装配好盔甲，将全身遮挡的严严实实。
只有那一双冷漠的眼睛遗漏在外，上马，提刀，一气呵成，身边依旧是随军众人…
新的战场，新的敌人，同样的斩落下马，同样的遭到嘲讽，少年依旧在同一片天空下，微微入眠，女人同样在夜空中为其护拥。
日月跌倒，星光流转，换了不知道多少地方，不变的却依旧是他们两人…
直到一天，有人打破了这份安谧，女人被强行带走了，少年身后再也没有那熟悉的身影，少年也不再抬头…
黑夜降临，少年只会默默的将头埋在那膝盖里，躲避着那悄悄跑出来的星光，躲避着那月色。
天际再次浮白，少年依旧如往常一般的跨马提刀，只是这次他却没有整装出发，而是坐在马上，停蹴不前…
女人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又是为什么消失的？
少年脑海中思索着问题，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耳边突然浮现嘈杂，依旧如此熟悉…
只是这场少年少见的听清楚了他们的叫声，似乎是正在辱骂着自己，这是少年第一次想要去听清楚他们的骂声。
可是当他认真聆听的时候，那些声音却又模糊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力量阻挡着它的传播。
少年看了一下四周，缓缓下马，这次没有战场，没有杀敌，再次来到山头，一个人呆呆的坐着。
我忘了什么吗？这不是我想要的吗？我又是在干什么？
少年突发奇想的思索了起来，似乎女人的离去让他渐渐活络了些思想，可是还是本能的躲避着那星光。
山头无风，群星闪烁，但从不一直光耀，少年始终埋头，不理会一切变化。
一夜过去，少年发丝带着白许，面容变得略带沧桑，那稚嫩之上也已经有着沟壑匍匐。
再次面临天光，他拿手挡了挡那刺眼的光线，再次做着那如常的行为，听着那漫野骂声。
他坐在那马背上，第一次犹豫了起来，可是很快被身边的催促声打断了，再次驱使离开，没有任何反常的，迎接的依旧是叫骂。
他第一次迷茫起来，看着那些模糊的身影，那些愈发清晰的叫骂声，心底浮现了烦躁之意。
再次来到城外，却是一片平原，山头不见一个，这是他第一次不知该何去何从，站在原地闭着眼睛，仰着头什么也不做。
一个人孤身的立在这里，任由那白丝爬满头顶，任由那沟壑铺面容颜，任由那喉咙变得脆动。
一夜之间，苍颜皓首，老年的他第一次习惯性的睁眼，看着天空却不是习惯的白天，而是乌云散尽的星河。
第一次发现它的美丽，也是第一次发现夜间的光亮，有风从四方袭来，脚下土壤正在不断蠕动，一片山林突然出现。
老头看着眼前的茅草屋，自然的走了进去，看着里面熟悉的家具，老头默默的坐了下去。
熟练的倒了一杯茶水，喝着那不应该熟悉的味道，看着再次遮挡星光的房顶，感受着四周的黑暗，内心再次心安起来。
他浑然忘记了之前的习惯，什么上马提刀，什么谩骂，似乎一切都被阻挡在了那房屋之外，阻挡在了那山林之外。
微微闭上双眼，房外星辰轮转，日月更替，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房门外传来了磕头声。
老头慢慢起身，带着好奇看着门外跪地的少年，他说他想要学习武艺！
老头身体抖动了一下，似乎想起来什么，看着少年没有同意，转身回房不再管他。
看着房顶的黑暗，再次闭上双眼…
天光微微刺眼，老头打开了眼帘，看着少年跪在门外，有着雷光闪烁着光辉映入眼中，少年身躯不动，不知是已经没有感觉，还是内心坚定。
老头分辨不清，只是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看着少年，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你为什么不学书术，要学武艺？”
老头掐着那干鸭子一样的嗓音，说着熟悉的话语。
少年也如那年一样的自己，带着稚嫩的声音，顶着倔强的眼神直视着自己，内心波澜不动，但已经有了抉择。
从此山间多了两道声音，草屋前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个院子，院子里也不知是谁栽种了一棵桃树。
只是那桃树下的两道身影却是如此相似，老头，少年，挥刀，鞭打…
“行势须如风，落斩如山崩！”
老头学着那腔调，说着一样的话，少年如同那时的自己一样，默不作声，只是那身边的风气正在四起而落。
不知什么时候山林变成了竹林，两人也从院落中置换到了这里，依旧是那相似的画面，少年依旧做着那一样的动作。
…
水潭前，老头看着那抽搐的少年，没有做任何的反应，又似乎有预见一样的踹了他一脚。
第二天的分离，又诉说着同样的话语，做着同样的事情，看着少年缓缓远去，老头眼中说不尽的奇怪神色。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物，只是身份异置，内心却说不尽的空虚，大雾突然四起，视野突然迷茫起来。
有着轻声哭泣的声音在耳边，那无尽的黑暗故乡深处，有着一道身影正在散发着光芒，似乎想要驱散那些黑暗。
老头听着声音很是着急，可是看着那黑暗慢慢散去，却又是不敢靠近那光芒分毫，害怕污染了那份纯净。
默默的退后，躲进了黑暗之中，那光芒之内传来了女人的呼喊声，她似乎正在找寻着某人。
听着那牵肠挂肚的声音，老头每后退一步，只觉得心如刀割，可是本能的害怕光亮，使得他不得不远离。
身形不断后退，直到那女人竭斯底里的叫声慢慢消失。
咕哝！
突然老头感觉深陷大海之中，那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让他不断的挣扎着，可是他越是挣扎，那下沉的越是快速。
直到最后老头再也没有余力，缓缓的沉入海底，被那一个个游鱼啃噬殆尽了，枯骨也被那些带着荧光的蜉蝣生物直接爬满了。
“不要…”
医院的急救室中，一个中年男子躺在病床上，对着身边的人发出着最后的呼喊，只是那后续的声音被滴滴滴的余音延续了。
终究是没有说出他想要表达的话语。
数日后，随着一行人的哭喊声，棺材缓缓落地，不时的还伴随着亲人的叫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