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江湖
江湖…
“孩子们，来来，看过来，听我说几句！”
随着一个爽朗的声音呼喊，一众孩童快速的围拢过去，把一个满是胡渣的中年人包围了起来。
“你们知道道是什么吗？”
“老师，老师，我知道，道就是火！”
“不对，不对，是冰！”
“你们都说错了，是水！”
中年人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孩子们，笑着看着他们，没有否认，也没有认可。
“好了好了，孩子们，道不可轻言，道于身中，这些都不是我们现在该了解的东西，我们今天聊点一些有趣的东西。”
“啊？那聊什么？”
“对啊，道都不说，那还有什么好聊的？”
男人看着眼前这群突然泄气的孩子，嘴角微微勾起。
“今天啊！我们聊聊那世人所避讳的江湖！”
男人的声音缓缓在那书院的房屋中传出，墙外路过的人，听到这句话纷纷侧目看了一眼。
“江湖之大，包容人间，江湖之小，因果之间…”
男人的声音缓缓远去，在这城池内的一处街道上，一个老头正在追赶着一个年轻人。
“少爷，别跑啊～”
“少爷！”
“吴管家，你快点！”
年轻人一边向着身后人群中的老头叫唤，一边侧身躲过纷乱的人群。
“少爷，少爷，别这么快，小心有坏人…”
吴老头气喘吁吁的在后面追赶着，看着少年渐渐消失在人群中，心下之余有些许的慌忙，但身体传来的力竭感，还是在告戒他要缓缓了。
手扶着腰间，站在原地喘着大气，前面少年早就失去声影。
人群离散而过，老头的身影消失在了闹市间，少年在远处回头搜寻着管家的身影，却是迟迟不见他追来。
有些迷糊的向着来路追去…
另一边，一个小街道处，一群壮汉绑着一个老头，看那身形估摸着就是吴老头了。
三五个人，把在麻袋里的老头，扛着就向着僻静的地方跑去，行动迅速，目标极为明确。
“老大，下次能不能叫别人做这事啊，老是让我们干这种脏事，真的晦气啊！”
一个半遮脸的汉子，一边快速的奔跑，一边嘴里抱怨着。
“得了吧，哪来那么多穷讲究，这种事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一个看上去很是精悍的蒙脸男人，一边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一边在众人前面带路，绕过那一个个弯道。
…
少年在闹市口中，找寻了半柱香的时间，确认没有老头身影之后，立马明白了他可能出事了。
卖身于富贵家，那富贵之人当守其性命，非天灾之年，当护其周全，可享其侍奉。
当然，如果不管其实也没有多大的问题，只是在外面的名誉会受着点影响，小地主人家不在乎这些影响，只有大户人家才在乎这些。
而恰巧，少年可正是城内大户人家的人，少年姓林，号月策，城内三大家之一。
……
夜幕来临，城外一处荒郊之地，白天那群大汉的身影，在一处乱坟岗中走动着。
“老大，这次有多少赏钱？”
白天开口抱怨的壮汉，这次带着点财迷的眼神，看着精悍男子，不时的还搓动着双手。
“白天还在抱怨，现在知道提赏钱了？”
精悍男子，鄙夷的看了一眼壮汉，壮汉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
“这不是此此这种脏活都叫我们干吗！这谁能顶得住啊～”
精悍男子听着这话，白了一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得了吧，这次赏钱有些诡异，黄金十两！这钱可不一定好拿啊，烫不烫手都还不确定呢！”
“多少？老大！你刚刚说多少？！”
壮汉听着赏钱已经笑得开始幻想了起来，完全没有去听精悍男子后面说了什么。
啪！
壮汉被精悍男子一巴掌打倒在地，周围的几人，刚刚高兴起来，看见这一幕，有些迷茫了起来。
几人看着精悍男子突然出手，有些懵逼，还有些不知所措。
“老大…”
“我说过，这钱不一定好拿，如果你们中谁再表现出这样的行为，别怪老子下手重了！”
精悍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着还对着壮汉吐了一口唾沫。
“忒！就知道钱，你他妈有命花吗？想拿着地下去花吗？！”
“不，不…老大，我没有…”
壮汉听着精悍男子的话，有些害怕的往后缩了一下，那样子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老大，汉子他就这样，别生气，别生气～”
“对，对，老大，这不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嘛，汉子他也是开了眼了…”
精悍男子看着周围几人开始给壮汉求情，也是冷哼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都是过命的兄弟，虽然不至于弄死他，但这教训却是必须事先给的，不然就刚刚他们那反应，估计被人坑死了都还在想着钱。
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最忌讳的就是目的性太强，看不清轻重。
这城池内，每天都有几百人死亡，一条命值钱吗？根本就不值得十两黄金，所以这背后的因果必定牵连极重。
他掰着手指头不用算，连掐手势的劲都省下了，不用想，那肯定就是那些大家族之间的那点鸡毛蒜皮的杂事。
不是今天谁看谁不爽，就是明天谁和谁结仇了，不好自己出手，这也才有了他们这群人的财路。
不过这次有些不一样，有哪里不一样？这次委托的任务不是直接弄死，而是要点天灯，什么叫点天灯？
通俗易懂的说，就是把人皮拔下来，做成帐篷，然后做成孔明灯那样的，点亮然后升空。
这次要求里面还有一个，那就是在他活着的时候，拔下他的皮。
有些残忍，如果不是看这笔赏金给的够敞亮，精悍男子是真的不想接这种活，容易犯忌讳。
特别又是在这种乱坟岗的地方点，不止是内心发咻的问题，更多的是容易结下死仇，那种不死不休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拿人点天灯，还是活剥的那种，虽然不确定有鬼魂存在，但口口相传的迷信还是早已深入人心的。
本来就是江湖老油条，不在乎身上多点因果，但是还是挺在乎死仇的，毕竟不是没有发生过那种追到天涯海角的情况。
十两黄金，抵那千两白银，作价那十万铜钱！
要知道千余铜钱，就是一家三口的月余花销，这十万估摸着大半辈子也就可以休息了，算上之前的存续，完全不用再继续做这种烂差事了。
脱身于这江湖混杂之地，找一个偏远的地方去享受人生，不好吗？
如此想来，精悍男子的决定还是值得冒险的。
…
“好了，这样的事情，我不需要再有发生，十两黄金，只要干好这一次，我们就可以找个地方颐养天年去了。”
精悍男子在黑夜的照射下，脸色显得有些阴暗，让人看着有些害怕。
右手拽了一下麻袋，对着麻袋圆鼓鼓的地方拍了拍，听着声音，估摸着是脑袋位置。
精悍男子似乎确认了一般，点了点头，松开袋口，将老头拉了出来，在开袋口的的时候，还停留了一下。
这让正准备上去帮忙的几人，都惊了一下，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举步不前，也不敢多问。
“汉子，你是老子从那吃人的鬼地方救回来的，跟了我也有十几年了吧？你们其他人最少的也有六七年了吧？”
四五个汉子，听着这话点了点头，认可着他的话，这时候扯到这个上面来，看来接下来的事情是真的很严重了，众人也是不敢打扰。
“很好，这次事情结束，我们就散伙吧，这次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接过任务后，我才有些感觉拿捏不稳，估摸着那林家真有可能干出那种事！”
“所以…多年的交情，我最后提醒你们一句，最好早点结束这份因果，这次事情不比以前，我们这次可能真的栽了躺子了。”
月光的射影中，精悍男子眼中尽是冷漠和寒光，只是众人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他说了，众人也就听了。
出于他口，进入众人之耳，至于信几分，记住几分，那就个人看个人的造化了。
“唔唔…”
随着精悍男子松开袋口，一个老头从里面滚落而出，手脚都被一根泛着淡光的绳子绑着，挣扎着却无法逃脱。
“汉子！这次事情就你来吧，剥了这老家伙的皮，扒一座孤坟，熬点尸油，早点搞定，事不宜迟！”
“好的！”
壮汉听着精悍男子的吩咐，也是不敢多说什么，提着刮刀就慢慢上前，在老头那恐惧的眼神注视下，一点点的靠近。
……
轰…
一座坟墓被精悍男子强行踹开，看也不看那些陪葬的腐烂的食物，直接双手握拳砸开了棺材。
吼！
一道野兽的吼叫突然从棺材中传来，精悍男子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一拳直接砸进了扑来的干尸嘴中。
扑通…
尸体与地面的碰撞声传来，干尸也就彻底不动弹了，怨气未散，不甘有人掘墓，死后留有一口余气。
“去，给我熬尸油！”
身边几人凑了上去，有的手上出现火焰，开始炙烤起来。
月色遮挡光华，乱葬岗中，不断的传来滴油的声音，还伴随着阵阵杂乱的声音。
……
再过半柱香的时间，精悍男子看着血流打湿了的土地，看着那睁大双眼，满脸恐惧的血肉尸体。
“江湖人莫怪江湖凶险，做了什么事自己应该心里清楚，不该碰的就不要去碰！”
精悍男子看了一眼那早已咽气的血肉，走了过去，一脚踢出，直接把它踢入了刚刚轰开的棺材中。
“别说我不讲面子，既然我扒了你的脸皮，那我就赔你一副棺椁来掩血肉吧…”
嘭！
说着一脚踢飞棺材盖，严严实实的盖住了棺材，周围还有很浓重的血腥气息，精悍男子身后，站着的几人没有多说任何话。
“走了！各位江湖路远，以后再也不见了！”
精悍男子说完，挥了挥手，没有再管接下来的事情，向着远处的山林走去，至于之后的点天灯这种事，相信他们会处理好的。
钱财也在刚刚已经分割完成了，众人也断了那利益交集，但那多年的同行，因果依旧还是丝丝缕缕的纠缠着。
随着精悍男子慢慢远去，剩下的几人，互相对视了几眼，最后点了点头，拿出制作好的天灯，点亮之后快速向着远处的荒山遁去，没有任何的犹豫。
……
一个闪烁着诡异灰暗的天灯，在夜幕的笼罩下，晃晃悠悠的向着天空飞舞而去，带着妖异的火焰，似乎有着人影在其间摇曳。
城内，林家大厅。
一众人正严肃的坐在客厅椅子上，一个中年人冷声呵斥着，堂中一个少年正在跪坐在中央。
“谁叫你出去乱跑的！”
中年人气的脸色有些通红，显得有些焦躁，不时的还在原地走动转着圈，一旁坐着的还有一些家族中的老人。
“呵…年轻人犯的错，却要别人老头来承担？好啊，好啊，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
一旁座椅上，一个长须老头，用手重重的砸了一下扶手，没用运气，纯粹拉动的身体力量，所以椅子也是没有损坏。
“得了吧，现在叫唤有些什么用？当下之急是找到人！而不是在我耳边叫骂，看着屁事没有，就知道鬼叫，难道不烦吗？”
中年人撇了一眼长须老头，直接怼了回去，毫不客气。
“你！”
老头手指着中年人，却也不知怎么回怼，罢了罢手，直接甩袖离去。
可是就在老头将要走出大厅内的时候，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报，家主，城外乱坟岗上有天灯升起！观其因果，似乎是吴管家的身皮做的帷帐！”
“什么！”
听到这道传报，坐着的几个老头也是直接惊的站立起身，中年人也是一脸的愤怒和难以置信。
“什么！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挑我们林家的心弦！”
“哼，你现在除了风凉话还有什么用？还不如老头子我！”
门口的长须老头，听着中年人的叫喊，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就走了，看得出，他很是不满意这样的反应。
其他老者也是焦急的站在原地，看着脸色阴晴不变的中年人，所有人只是叹了口气，也没有说什么，就匆匆的去外面指挥人去摘天灯了。
堂中跪坐的少年，在听到消息的瞬间就跪直了身影，不过众多长辈在，这里也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也只能跪着。
中年人在大厅内走动了几圈，走的很快，看的出有些焦急，看了一眼少年，满眼嫌弃的叫骂了一声。
“你还跪在这里干什么！滚出去！”
“是…”
少年只是低声回应了一下，也不敢多做反驳，低着头俯着身子就向外面走去，踏过大厅门槛，匆忙的向着外面赶去。
“一天天，一个个的，除了给我制造麻烦，还有什么用！”
“老的不安分，小的也给我不安分，真的是…哼！”
中年人最后似乎还想骂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走出大厅，看着那高空之中的诡异天灯，有着几道红光正在向着那个方向飞去，中年人知道，那是家族仅有的几个天境强者。
既然天境强者都出动了，那天灯就已经肯定是用吴管家的皮做的了，中年人看了一眼天空，哀叹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大厅中去了。
……
翌日，城内谣言四起，哪怕林家不说，但有心之人依旧在暗地里宣传着消息，整个城内都显得沸沸扬扬的。
“你听说了吗？林家管家被人点天灯了！”
“什么？谁这么疯狂？”
“你问我，我问谁啊，做了这种事，你觉得谁还敢留在这里？”
“说的也是…”
……
一少年穿梭在闹市中，全力的向着前方奔跑，似乎毫无目的一般，想要驱散什么，可是却无法散去心头的那股愧疚。
昨天晚上，家族之人已经确定了，那天灯就是吴管家的，今天早上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就摆在了那大厅之内。
哪怕有人再不愿意相信，那是面对着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也是除了惊颤再无其他的反应。
“好胆！放出布告出去，悬赏千金凶手首级！我林家敢死保献上首级的人！”
大厅内，中年人没有那种颓丧，而是怒气张扬，一大早就向外颁布了各种举措，大家族族长的行事能力，仅一夜之间已经悉数展现。
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来冷嘲热讽他，这就是他的能力，哪怕是现在这种情形。
……
远在百里之外的几个地方，昨夜的几人此刻正在被人追杀，为什么？
精悍男子此刻也正在被追杀，他到了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一个陷阱！
他们全部上当了，有人想要通过这种形式来达到某种目的！
这招退幕做居的方式，是他真的没有想到的，悬赏出十金做这种事情，其意图就是激怒林家。
随后他们杀掉自己等人，去领那悬赏！
可恶！
……
三日后，有着五六个人提着壮汉等人的脑袋，来到了林家的大厅内。
“来人！给我围住他们！一个也不许放过！”
中年人还不待几人开口，直接下令抓住他们，这让几人直接惊住了，天境强者齐出，没有人一个人跑掉。
大厅内的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懵逼，什么情况？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家主？”
长须老头只是问了一声，见中年人狠辣的眼神投射而来，识趣的没有再问。
“说！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大声的呵斥，怒目而立，整个人气势直接达到顶峰，那股来自高位者的气势，直接让整个大厅内的气氛都变了。
束缚住的几人，被这气势一惊，下意识的想要看向某人，可是都快速的止住了动作，不过还是让林家众人发现了问题。
“呵！看来某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来人，随便推出去一个，砍了！今天晚上我要看见他的皮挂在天上！”
“是！”
随着中年人的一声令下，有守卫快速上前，看了一眼中年人，得到眼神示意，抓了一个之前有下意识动作的人，直接拖着就往外面走。
大喊大叫的声音传来，中年男人没有听，只知道今天晚上要看到天灯升空。
眯着眼睛，压着怒气，看着剩余四五人，也不多问，只是静等了一会儿，再次下令。
“来人！拖出去一个！”
“是！”
随着这声令下，厅内的几人，终于有些心动了，中年人实在不同，完全不带判断的，直接就是杀？
这哪个架得住，江湖人又不是死士，哪怕被拖走的人再叫喊，中年人依旧置若罔闻，看着剩余的三四人，脸上怒气似乎更涨了几分。
“林家主好计谋，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四人中，中间一人突然开口，脸色显得很阴沉。
“我看出来了？我可什么都没看出来，只不过是某些人压不住而已！”
“……”
……
之后贼人被抓的消息传遍四方，所有人都在感叹林家主的计谋，无人不在赞叹其智慧。
江湖就是这样，为了各种利益去做各种事情，这个看似好处多，其实也不过是别人的一个步骤而已。
说一千道一万，哪怕再老油条的江湖人，终究还是会落入这个江湖深渊中，没有几人能够逃过。
林家主是，贼人是，精悍男子等人也是…
这只是江湖的一个缩影，看不见的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