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天黑之前
“你？”那小伙子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贺双卿，“我这儿有急症，别同我开玩笑。”
“谁同你开玩笑了！”贺双卿朗声说道，“我就是坐堂先生。”
那小伙子听了，背起母亲就要走。贺双卿看了看病人，开口道：“这位大娘病得可不清啊，被蛇咬了吧？”
“是又怎么样？季先生都瞧不了的病，你瞧得了吗？”
“从怀德堂过来的？那路上你可耽搁了不少工夫了。”贺双卿上前扒了扒老妇人的眼皮，“你确定她还能撑的下去吗？”
“不然怎么办？我怎么能把母亲的性命交到一个小丫头手里？”小伙子红了眼眶，望着嘴唇泛青的母亲，他痛心疾首。
贺双卿一边为病人把脉，一边问道：“该不会这趟街你都问遍了吧？”
小伙子闷哼一声，表示默认。
“事到如今，你就算信不着我你也得信我了。”贺双卿悠悠地说道，“因为我这医馆是这条街头最后一家，也就是陇陵最后一家。”
小伙子哭了起来：“娘，孩儿不孝啊！娘啊……”
贺双卿不愿意听了，她忍不住回呛了一句：“哎哎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刚一到我这里就哭丧！我说不给治了吗？”
小伙子刚要回骂过去，猛然间回过神来：“这么说，你能治？”
“三成把握吧。”贺双卿摸了摸老妇人的颈动脉，“她中得毒有点怪，似乎不止一种？”
小伙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忙从布袋里掏出几条毒蛇：“神医，神医，刚刚出言冒犯，实在对不住。这几条毒蛇我都拿来了，您看看……”
贺双卿扫了一眼，心中有了谱：“你早拿出来呀！真是的，你娘都病成这样了，还和我磨嘴皮子。”
“对不住，对不住……”小伙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口中除了对不住再无他话。
贺双卿摆弄了一下死蛇：“还行，都是小蛇。如此，我大概有五成把握把你娘救回来。伤处在哪？”
小伙子掀开了妇人的裙角：“在脚踝上。”
贺双卿一看，只见那妇人的脚踝处有好几处细小的牙印，隐隐还透着血渍，而脚踝上方还扎了一根布条。
贺双卿笑了：“你还真是够聪明的！有这布条，我有七成把握把你娘救回来。”
小伙子大喜，他当即跪了下去：“您只要救回我娘，我做牛做马都报答您！”
“先别说这个。小德子，把火罐拿来，要最小的那几个。”
贺双卿一边吩咐，一边转头去药架子上找她的早已调配好的秘方。那小德子很机灵，他立刻拿出火罐，对老妇人的伤处拔了下去。
“找到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贺双卿一口气拿出十几个瓶瓶罐罐，她吩咐另一个小伙计：“小乐子，把这几个用酒化开，喂她喝下去。这几个，等小德子拔完火罐，给她敷上。”
医馆里的人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此时堂前聚集了一些看客。因为适才这小伙子四处求医，已经惊动了不少人。他们想看看这个季先生都不敢接的病人，这个小丫头为何敢接。
当毒血吸出去不少之后，小德子松开了布条，并为妇人敷了药。然而这时小乐子却喊了起来：“先生，她的牙关都咬死了，掰不开啊！”
“掰不开？”贺双卿再次皱起了眉头，“已经惊厥了吗……”
“这可怎么办？没法喂药啊！”
贺双卿忙说道：“别掰了！掰开她也喝不下去了！听我的，赶紧去烧水，越多越好！把浴桶拿出来，用药泡！”
边说，她边提起笔，刷刷刷地写下了药方。小伙计拿了药方，便去准备浴桶了。
贺双卿也没闲着，她拿出银针，开始为老妇人针灸。就在她下针的一瞬间，老妇人本能地哼了一声。
贺双卿一下子就放下了心：还行，这病人还能撑一阵子。
不多时，浴桶就准备好了。贺双卿叫小伙子把老妇人背进了后院，在太阳底下泡起澡来。
小伙子惴惴不安，望着昏迷不醒的老妇人，他低声问道：“先生，多久能见效？”
贺双卿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落山之前若能醒过来，那就没问题了。若醒不过来，那我也无力回天。”
小伙子听了，只得按捺下心头的焦虑。太阳渐渐西斜，可老妇人依旧没有动静。
外面的围观群众有些捱不住了，开始三三俩俩的散去。贺双卿时不时为老妇人把一下脉，每把一次脉，就开上几味药再加进去，又吩咐人加热水。
终于，天黑了下来。小伙子崩溃了，望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妇人，他发起了狠。
“是你耽搁了我娘！是你！你这个庸医！”
他暴跳起来，狠狠地推搡着正在研究药方的贺双卿，贺双卿被他吓了一跳，她大喝道：“你干嘛？！”
两个小伙计忙将他拉开了，那小伙子痛苦不已，他撕心裂肺地质问道：“天已经黑了，我娘还不醒！你不满口说有七成把握吗？”
“那你娘就是那三成！”贺双卿有些火大，“该做的都做了，你娘要是还不好，那就是命里该着！你同我发火有什么用？！”
他俩的声音很大，医馆门口立刻又聚集了好些人，他们有的说贺双卿是骗子，有的说这妇人的病本来就看不好。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贺双卿十分无奈：哪个时代都不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我要砸了你这医馆……”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一个小丫头跑了过来：“醒了醒了，那位大娘醒了！”
围观的众人轰的一声叫起好来，小伙子手里拿着一罐药酒，愣在当场。适才他差点把酒坛子摔在贺双卿头上。
贺双卿一把将酒坛子抢了回来，她白了小伙子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伺候你娘啊！”
“哦！”
小伙子兔子一般窜进了后院。只见他娘正在浴桶里□□：“小六子，口渴得很，给我拿碗水！”
小伙子满眼是泪，他忙端了杯水走上前去：“娘，娘您怎么样了？”
“又渴又热……”老妇人睁开了眼睛，接过了水杯，“我怎么坐浴桶里了？”
小伙子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到了前堂，当着众人的面，他跪在了贺双卿的面前。
“神医！谢谢您救了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