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枯柳方符
一觉醒来，思绪万千。
林然抬头望去，空中三轮弯月壮观无比，弯月之畔是一轮暗淡的星辰，那就是史书上记载的横空出世的灰日了。
“无论看了多少次，还是觉得震撼无比，真的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片星空了……”
林然感叹之余又不免心生颓唐之意，三年了，自己还是没有接触到这个世界的核心，所谓的修行之道！
这个世界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为王啊，本想着称王称霸，为祸一方。
而现实是自己最终沦落至此，成为这偏远小城一个等待着死亡的异乡之客。
三年间，林然远离王庭，毕竟那里太过危险，各大家族盘踞地带，保不准自己就暴露了自己秘密。无奈之下，他只能游走于边境城池，而这北荒又偏偏大的离谱，地广人稀，光是赶路就占据了大部分时间。
这一路走来，林然摆过摊、算过卦、写过字、卖过画。
看着那一个个拿着书画，问着白石是谁的北荒之人，林然心中就乐开了花。
而这三年也让林然了解了很多，就比如说这北荒的延绵历史，而他也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了大概的认识。
首先万幸之至的是，这个世界的人和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区别，这点至关重要，不然自己开局就宣布结局了。
其实还是一些难以忽视的差别的，不过那些好像不甚重要，林然一次次地安慰自己，那一点点的不一样不会出啥事的。
（后来栽在一个女子手中，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而这个世界在林然看来正处于封建时代，君主专制制度，没有机械文明的迹象，可是这里的人们竟然也建造出了很多难以置信的建筑，而这些建筑无一例外和那些修行之人有着密切的联系。
林然这三年来，一直没有放弃过找寻过所谓的修行之道。可是却遍寻无果，在这北荒自己只看到了发展到极致的武术，几乎贩夫走卒都会个三招半式，而这些和记载中的修行之道又相差甚远。
明明在他们的历史便是一部讴歌修者的史诗，怎么如今都看不见修者的影子，到底是修者隐匿了，还是说这便是末法时代？
林然不愿学武，功法再高又能如何？还是摆脱不了人的范畴，只有接触到传说中的那些修行之道，才能逆天改命，这一世他可不愿碌碌而活了。
面对这种困局，三年的游历，林然也大致知道了原因。
山海纪初期，中都率先稳定境内政局，此时北荒却正处国内割据势力巅峰之际，王室衰微，诸侯并起来，眼看着就要改朝换代了。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其实北荒没有所谓的战国纪，那是中都的叫法，因为自陆沉以后，北荒就一直只有一个王朝，名曰武兴。
虽然没有诸国的分裂，但是北荒的乱局比起中都可一点也不逊色，甚至更为混乱，外戚，世家，乱臣贼子，哪一个都是要命的存在。
面对着国内的乱局，武兴朝三十代君主恭顺帝竟然转求中都，中都以此为借口出动联军渡幽冥海，一举平定北荒乱局，从此之后，北荒也沦落成为了中都的海外飞土。
中都随后开始在北荒实施绝天之策，所谓绝天就是断绝一切修行的渠道，焚毁各类修行书籍、追杀各路修者、严禁百姓修行、敢有违背者亡其种，绝其祀！
……
片刻的颓唐后，林然仰头看着天穹露出一丝苦笑。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我的仙人何在呢？”
一道清亮的水线划过天空，林然一时愣怔，随即一滴水滴在林然的额头，一股诡异的气味飘然而起。
林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不对，决然不会！林然在心中一遍遍否定那个猜想，可是越想越气。
片刻之后，林然的额头冒起青筋，他攥起双拳迅速起身，飞速向着城墙口奔去，要知道这三年林然打架可就败过几次。
“你完了，今天就让你自挂东南枝！”
林然的眼中一片血色，想起这三年遭遇，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自己一个将死之人，还忍个鸡毛。
此时此刻的城墙上只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按照道理晚上应该是有人夜巡的，但是这个衰败的小城只有一个子承父业的小卒，还在守着这座无人问津的小城。
那个瘦小的身影显然没有在意城墙下可能存在的人，只是自顾自地在唱着歌。
“天凉凉，地光光，嫁郎莫嫁枯柳郎，柳郎命薄多不甘，生个娃娃没衣裳……”
就在那身影专注于自己的歌谣时，林然赶到，迅速地瞥了一眼，随即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一个借力将那人狠狠地摔到地上。
“我……尼……”
那人吃痛惊呼，余光中却又扫见一只拳头往自己的脑门飞速袭来。
来不及说话，只能匆忙躲避，连爬带滚着站起身来。那人刚想起身就跑，却发现自己身上披的长裘却被对方一脚踩在脚底。
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那人的脸上，林然这才觉得稍稍有些舒心。
那人后退了几步直接靠在了枣树上，树上的枣子也跟着晃了晃。
几乎就在瞬间双方对上了眼，林然看见了一个裹着裘皮的少年，看着那虽然陈旧却依稀可见油光的裘皮，林然的眼中蓄着一丝阴沉。
又看见少年那略显瘦小的身形和那似女子般的阴柔相貌，好在那少年郎的身上看不出丝毫的配饰，只是浆洗到有些泛白的麻布粗衣。
“莫非是哪家跑出来的书童？”
看着少年那姣好的面容，林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冷笑。
而对面的少年却笑也笑不出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右眼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本就白皙的脸庞此刻就显得更加苍白。
他看见一双漆黑的眸子掩映在乱草般的头发之下，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借着月光少年看到了一副清秀的面庞，感觉很干净，看上去却一点也不。
一袭破毛毡裹着那人，袍子之下是一副瘦弱的身躯，好似饥寒交迫的流民，又好似精打细磨的兵刃。
来不及问话，少年就看到那人一把拽起自己的衣领，粗暴地将自己挂在了那棵枣树的树杈上。
“咳咳……这位好汉，小人不知道得罪了您，还望海涵。”
少年一边用手缓和着脖子上的束缚感，一边连忙说好话，唯恐再遭暴力。
林然看着开始求饶的少年，也不好发声，仔细看了看那人的细微表情，林然觉得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念及此处，林然的脸色愈发阴沉，没想到自己竟然受了无妄之灾，还没压住火弄了这么一出。
“你叫什么名字？”
林然虽然有些懊恼却也没打算把那少年放下来。
“子虞，方子虞！大人放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了您，饶了我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一时间城墙上回荡着少年的哭闹声。
“你怎么会独自一人走这落阳关的？莫非是外蛮的细作？”
林然揉了揉脑袋，一脸的郁闷。
“我是方符！受命前往云深城赴任！夜深投城，到处看看打算找一处过夜的地方。”
“方符？”
林然当然知道方符是什么，这片大陆可太过辽阔了，难免会有人迹罕至的地方，而这些地方土生土长的人们自然了解周边的环境，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会作为活地图，受雇于地方政府，称之为“方符”。
而这云深城则是北荒十二城最靠北的一个，也是最小的一个，十二座主城簇拥着王庭组成了北荒的行政版图。
这十二个主城旁边又簇拥着很多的小城，诸如落阳关之类的，除却很多小城之外，还有很多“野地”，而野地大多都要依靠方符去确定。
“既是方符，你的背书呢？印信呢？”
林然随意地看了看挂在树上的少年，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个谋划，既然民间遍寻无果，那为何不试试别的地方呢？
“怀里！怀里！”少年连忙说道。
看着面前不修边幅的林然，方子虞有些害怕，他想起了自己出村时老村长的遵遵教诲。
……
“村里只剩下我们几个老人了，子虞啊，你可不能陪我们在这个村子里面啊，你得出去，见见世面，娶个媳妇。找寻自己的一生，不应该赖着这枯柳地，陪我们几个老家伙。”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必多言，我们有我们的命数，你有你的将来，去吧，没必要留恋，子虞啊，走在外面多留心，多思多想，谨言慎行……”
……
“大人，我可是在籍之人，杀了我，对您没什么好处。”
看着仔细阅读背书的林然，方子虞故作镇定地说道。
林然脑海中又浮现起昔日的见闻，是啊，籍贯是个好东西。
自王朝纪元以来，林然觉得这个世界才真正进入到封建时代，各种制度开始慢慢健全，其中就包括籍贯制度，但是这个籍贯制度又不同于自己认知的那个籍贯制度。
《北荒律》规定；大域之内，天穹之下，众人需入五籍，百工之人入青书，军政之人入黑册，修行之人入金篆，皇室贵胄入玉缕，至于普通百姓只会沦为白衣，又称白籍。
“黑册……能接触到修行的方法吗？”
林然当然知道有一些军队的人有着近乎鬼神的神通，他甚至见过，正是这样人的存在，才造就这个世界的另类发展之路。
“想活么？方子虞？”林然看着强装镇定的少年。
“嗯……”
方子虞顿了顿说道，因为他看见林然从背后掏出来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腰际。
“记住了，方子虞，我以后叫方子虞，你嘛……”
林然看着方子虞有些发黄的眉毛，顿了顿说道。
“你叫黄眉儿，是我路上救起的流民。”
“另外，落阳关在北面，而你要去的云深城在南边。”
方子虞的瞳孔在瞬间放大了好几倍，最终那清澈的眼睛中开始浮现出一丝水雾，一声哀嚎打破了小城的宁静。
那声音中的委屈与不甘心，让小城为数不多的居民议论纷纷，纷纷烧香祷告，超度冤魂，惶恐了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