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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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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术师之强, 可引九天雷池,可借天地之势。

    苏南衣一剑重伤杀人僧,逼退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香约大监, 令无数苏家子弟昏迷不醒。整个浮屠山尸横遍野 , 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察觉到体内陈年旧疾被撕开一道口子,犹如漏气的容器,瞬间就四分五裂起来,苏南衣执剑的手微微颤抖,那伤是当年在野桃山被那株桃花所伤,原以为早就痊愈, 今日才知, 它蛰伏了几十年就为了等今日的致命一击。

    呵呵。她不懂,既为灵物, 连人都不是, 怎么能化形为人,又怎么能魅惑人心, 灵物分明就是妖,是天底下最伪善最蛊惑人心的妖, 她要斩尽天下灵物, 而眼前便有一只,玷污了她苏家血脉的妖。

    “你幼年时,我曾看到苏青木带你下山, 小小年纪便能御风,长大了必会祸国殃民。”苏南衣看着拔剑站在苏婳身边的谢风遥和萧韶等人,古怪一笑, 果然比她娘更能蛊惑人心, 不仅蛊惑了年轻一代中最有天赋的世家子弟, 就连苏家子弟都站在了她的身后。

    那些年她在浮屠塔内,重伤未愈,只能借助雪渡鸦的眼睛,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在崤山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她苏氏最有天赋的子弟,最有希望带着苏氏成为九洲第一世家的子弟就这样被一个妖物蛊惑住,在那座小小的崤山日日过着砍柴种菜,下山打酒的日子。

    她们毁了他,也毁了苏氏的希望。

    一个因为女人而软弱的苏氏子弟,不配活着。

    “原来这些年,你只是因为嫉妒,便害我家破人亡。”苏婳面色冷漠,身后的羽翼扬起一股强大的罡气,燃烧着簌簌下落的血骨,漫天飞灰湮灭。

    “我阿娘是灵,我阿爹是术士,我是半灵之身,那又如何?我们不配活在这人世间吗?我们不为恶,一心想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只因为是灵,就要被诛杀吗?苏南衣,天地皆有灵,你修的是什么道?敢与我比道心吗?”

    “我修的自是无情道。”苏南衣收起手中剑,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婳,如同看着死物,“当年苏青木都不敢与我比道心,既然你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一盏黑色的心灯骤然出现在浮屠山,天地一暗,心灯笼罩着整座浮屠山,众人只觉心头都出现一盏黑色的灯,那黑色焰火不断地灼烧着他们的五脏六腑,威压着他们的心灯,如同黑色的浪潮想要熄灭他们的心灯。

    “大家小心,护住心灯。”香约大监脸色骤变,沙哑地叫道,大术师的本源之力全都来自于心灯,这是苏南衣最强的力量。

    众人连忙护住自己的心灯,面如金纸,看向天空上的那一盏黑色心灯,心生恐惧。

    “苏南衣,当年你的心灯分明是白色,如今竟然变成了黑色。”杀人僧胡乱用袖口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爬起来,哈哈大笑道,“你还敢说自己没有入魔,跟一个小辈比道心,你也配当大术师,来,老衲与你比一比。”

    杀人僧说着,挥袖将苏婳、萧韶等人拉到身后来,利用心灯之力传音道:“等会我跟老太监拖住她,你们快些跑,去苍城山,有云水真人在,必能护你们周全。”

    没有想到苏南衣强大如斯,暗地里还有一只蛰伏的六级大妖。

    只怕今日他们真的要死在这浮屠山了,只是孩子们不能死。

    “师父已经下山了。”谢风遥看向苍城山方向,就在刚才,天象变了,一股强大的气息从遥远的天际奔赴而来。身为谢氏的继承人,他也曽听说过一些有关师父的传闻,原来是真的,这些年,师父一直在等一个永远都等不来的人。

    谢风遥祭出自己的清风剑,他不愿意像师父那样枯等一世,年少时就喜欢的小娘子,他要自己护!

    “叔父,斩妖除魔是我们除妖司的本职。

    ”萧韶双眼泣血,肆意一笑,指尖的鲜血一点点地渗进断成两截的枯木藤,青色的枯木藤渐成血色,他要为妹妹,为全族报这血仇。叔父自己遁入空门,真的以为他还能像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延续家族血脉吗?

    苏南衣不死,他无颜苟活。

    “三哥,你带着公子走吧。”季四伸手拉住崔陵歌,声音哽咽,他去保护苏娘子。

    崔陵歌微微一笑,见他抱着公子,高大魁梧的身子如同小鹌鹑一样轻颤,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难怪公子喜欢带季四在身边,这傻子,又笨又不怕死,还有一颗女人一样柔软的心。

    “如果苏婳死了,公子未醒,记住,血洗南阳,杀尽苏氏子弟。”

    崔陵歌脸上笑容转瞬即逝,冷酷地拔剑站在苏婳身侧。

    若是公子,只怕会做的比他更狠。杀尽苏氏子弟,才是对苏南衣最狠的报复,前提是苏婳死了。

    苏婳便是公子仅存的那点良心。

    苏家人闻言,脸色骤变。只是他们早就抱了必死之心,今日之后,苏氏便会得罪整个九洲世家,浮屠山上的每一人,身后都站着庞大的世家,无论谁死了,都会得到疯狂的报复。

    谁死都可以,唯独苏婳不能死,因为这是苏家欠她的。

    “列剑阵,护少主。”苏轻舟嘶哑地吼道,双眼赤红的拔剑,他要破开苏氏身上的枷锁,当年他爹不敢做的事情,他来做,就算背负欺师灭祖的骂名,也在所不惜。

    他要做那一柄孤勇的剑,不做道心蒙尘的傀儡。苏氏子弟拔剑,化身为剑,齐齐对上了苏南衣。

    苏南衣脸色铁青,五指摘下眉心的黑色心灯,冷冷说道:“蚍蜉撼树。”

    黑色的小小心灯带着恐怖的气息从苏南衣的指尖威压下来,犹如泰山压顶,众人心头剧震,吐出一口血。

    香约大监和杀人僧连忙祭出自己的心灯,两盏残破的灰色心灯死死护住了广场上的众人。

    “原来心灯要灭了。”苏南衣冷笑一声,难怪急着来找她报仇,再拖个两年,就要归于黄土了,九洲从未有大术师被诛杀,那她便来做这第一人。今日一剑杀两人,震惊九洲。

    苏南衣弹指飞出自己的黑色心灯,冷漠说道:“死在我的手上,也是你们的造化。”

    那小小的黑色心灯不断地飞向天际,众人心头的威压丝毫未减,反而加深,全身毛孔都开始渗出血珠来,修为低的已经单膝跪在地上,靠剑死死撑着。

    “心灯化炉,你想炼化我们?”杀人僧失声叫道。

    众人见那盏黑色心灯已经化成头顶的天空,整个浮屠山都笼罩在苏南衣可怕的威压之下,心灯是术士力量之源,是最强大也是最脆弱的地方,苏南衣的心灯怎么能离体,化天地熔炉?

    “是域。”香约大监抬头看向头顶的黑色心灯,这是大术师的域,强大到一定境界,便能遮天蔽日,将山河纳入自己的域内。大术师修的本就是天地之力。

    苏南衣要炼化整座浮屠山,包括他们。

    枯瘦的老者低低一叹,屈指摘出自己的灰色心灯,化心灯为地,死死地护着浮屠山的万灵以及山下的百姓。只希望云水真人能早点赶到。

    摘下心灯之后,老者身上的死气又浓郁了几分,生机似是散尽,犹如枯瘦的干尸。

    谢风遥等人对视一眼,齐齐祭出自己的心灯,顿时浮屠山内,无数的心灯亮起,共同抵抗着苏南衣的心灯炼化。

    苏南衣冷笑一声:“鸦羽。”

    “桀桀……”一道突兀的怪笑声响起,漫天鸦羽重现,只见雪渡鸦终于冲破了季寒执编织的梦境,苏醒过来,从残破的浮屠塔内飞出,直直冲向香约大监等人。

    不好。谢风遥等人脸色骤变,来不及反应,眼看雪渡鸦

    就要挥翅灭掉众人的心灯,数幅卷轴凭空出现,原本昏暗的浮屠山瞬间被生机笼罩。

    众人如置身仙境,看见遮天蔽日的古木撑起天地,琴台上似有古音缭绕,群山如黛,春暖花开,湖泊锦鲤从水中欢快地跃起,一切犹如幻境。

    “是画轴。”苏轻舟震惊地看着拦下漫天鸦羽的画轴,每幅画轴都是一个世界,无数春风从画轴中倾泻而出,这才照出了幻境的错觉,而这些画轴齐齐朝着雪渡鸦卷去。

    原本不可一世的六级大妖似是遇到了克星一样,尖叫着逃离,只是还未逃出去,便被无数的黑色傀儡丝放风筝一样,扯了回来,湮灭在画轴的世界里。

    秘术师的傀儡丝?第一次见到秘术师手段的苏氏子弟瞠目结舌地看向被武者抱住的俊美病弱的世家公子,他,他,不是死了吗?

    “公子。”季四和崔陵歌大喜,就连香约大监都身躯一震,齐齐看向季寒执。

    季寒执指尖的傀儡丝已断,秘术师修的是诡术,傀儡丝便是结梦之丝,诡谲神秘,无处不在,他给雪渡鸦编织了一个梦中梦,这只大妖逃得过情爱之梦,也逃不过野心之梦。

    人的欲望便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深渊,妖也是。面如金纸的世家子弟低低一笑,视线看向一跃而起的苏婳,见她素衣翩翩,拔剑砍向苏南衣,笑容加深,唇角溢出血迹来。

    有些后悔,后悔当年那一根糖葫芦,若是那时他接过小苏婳的糖葫芦,跟着她回家,也许能帮她做很多的花灯,一起长大吧。这些年,虚度了太多的光阴,遇见时,太晚,太晚了。

    “公子……”季四嚎啕大哭起来。

    苏婳听着背后的哭声,没有回头,祭出画轴之后,直接拔剑冲向了苏南衣,祭出了自己最强的意境图,雪色剑光劈开昏暗的天空,似是点亮了一丝微弱的光。

    周围黑暗粘稠如冰冷的湖水,她像是回到了崤山崖底的深水里,终年如一日地浸泡在无人的荒野,尸骨腐烂,不见天日,又像是走在暗夜的月光小道上,无数次被小道上的苏南衣无情斩杀,似回到了崤山脚下,在倾盆大雨的巷子里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少年,那少年冷酷地推开了她,独自赴死。

    “此招,虚度光阴。”苏婳辟出那一剑,斩开昏暗的天际,剑光湮灭之处如湖水般荡漾开来,浮现出她最强的意境图,一道月光照亮荒野小道,岁月无度,亘古不变,那道月光割裂出一道细碎的伤口,天空之上,苏南衣的黑色心灯突然裂开一道口子。

    心灯已破,天地熔炉塌。

    “域。”苏南衣脸色发白,遏制住没有吐出鲜血,体内蛰伏的伤口疯狂地游走,经脉断裂又重续,再断裂。这是大术师的域?唯有域能破域,不对,这不是域,她没有晋入大术师,这只是一招平平无奇的意境图,如同桃花几十年前埋在她体内的杀招。

    这一招是多年前,她在崤山诛杀她时,那个七岁小女孩发出的死亡一招,只不过在多年后真正地成型,横跨岁月的致命一击。

    这便是灵物真正的杀招吗?谁说她们是天底下最弱的存在,被妖物当做口粮,被术士奴役,她所见的两个灵物,都是天底下极可怕的存在,那么云翳呢?当年她杀的那只灵物,又到底留下了怎样的杀招?

    苏南衣遍体生凉,因这一招,感受到了未知的恐惧,今日若不斩苏婳,他日,必死于其手。

    “可惜了,你还未晋入大术师,否则刚才那一招便可要了我的命。”苏南衣杀心顿起,不顾心灯破损,体内重伤,拔地而起,一剑狠狠斩向苏婳,“此招,斩情,是我为那个人所准备的。今日斩你于浮屠山。”

    剑光耀眼如日,空气凝固,时间停滞,大术师的最强一招狠狠斩向苏婳,众人抢救不及,浑身似是陷入泥沼中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苏南衣斩杀苏婳。

    要,要死了吗?苏婳看着落下来的那一剑,斩情,这是斩苏南衣的心魔和尘缘,难怪是她最强的一招,一旦此招成,她便能挣脱心魔,更上一层楼,极有可能进入传说中的境界,而她祭出最强的杀招之后,心灯枯竭,几近熄灭。

    术师和大术师天堑之别,她杀不了苏南衣。

    要认命了吗?苏婳周身气血翻滚,嘶哑地喊道:“小画轴。”

    蛰伏在心灯之处的金色小画轴终于动了,从虚无中显现出来,悬浮在苏婳头顶,拦下了苏南衣最强一招。与此同时一双雪白的仙鹤羽翼从苏婳身上显现出来,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

    阿娘?苏婳被温柔的气息包裹,浑身轻颤,险些落泪,是阿娘吗?

    电光火石之间,斩情斩下,众人只觉双眼刺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五感恢复,只见苏南衣手中的剑断成两截,一幅奇奇怪怪的画轴浮现在半空中,那金色的小画轴一半破烂,一半璀璨,耷拉着脑袋伏在苏婳的肩头。

    苏婳没死,众人内心狂喜,险些要喊出声来。

    香约大监和杀人僧对视一眼,内心惊骇,怎么可能,苏南衣那一剑,可斩大术师。他们巅峰时期都无法拦住这一剑。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苏南衣面色狰狞,不敢置信地吼道,看着被仙鹤羽翼包裹的苏婳,是那个灵物,原来她死后留下的不是杀招,而是守护,守护唯一的女儿,只是就凭守护之翼,根本就阻挡不了她的杀招。

    是那个破破烂烂的金色小画轴,苏南衣内心惊惧,感受到心灯破损,无数的生机开始溢散,迎来了最可怕的死劫。

    “我不信,斩情成功我便能进入传说中的境界,跳脱出凡人命数,我不信。”苏南衣神色近乎疯癫,不愿意相信自己会失败,这些年来她蓄妖,灭灵,养剑,都是为了斩今日一剑,斩情爱,亲情皆可。

    这一剑本是为了苍城山那人准备的,谁知苏婳未死,剑挑浮屠塔,那她便斩亲情,入半步散仙境,可,竟然失败了。

    黑色心灯上的细小伤口开始不断地裂开,苏南衣感受到自己的境界开始不断下跌,瞬间就从大术师巅峰跌至了大术师边缘,多年来坚持的道心也有了裂痕。

    “鸦羽。”她召唤雪渡鸦,却发现雪渡鸦被困画轴,毫无动静。

    这些可怕的画轴到底是什么存在?还有那个不起眼的世家子弟,竟然是如此可怕的秘术师,若不是他们联手,六级大妖怎么会险些丧命?

    原以为老太监和老和尚是她的劲敌,没有想到她会栽在两个藉藉无名的后辈手上。

    苏南衣双眼戾气横生,死死地盯住苏婳,她必须死。

    “小心。”广场上,众人被天地熔炉炼化了许久,自身难保,见苏南衣再次朝苏婳出手,齐齐喊道。

    苏婳内心一惊,之前祭出的最强一招是透支生机所发的一招,现在她五脏六腑皆受到术法反噬,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全靠阿娘留下的守护之翼才没有摔下来。她想催动小画轴,小画轴拦下苏南衣的最强一招之后,就蔫巴巴,惨兮兮的,一动不动。

    她咬牙,忍受着体内的剧痛御风,想要避开那避无可避的杀招,虚空中出现一双枯瘦如柴的手,轻轻地拦住了苏南衣的一剑。

    “姑姑。”嘶哑悲怆的声音响起,“这么多年了,您还困在心魔里吗?”

    众人呆滞地看向不知何时站起来的骨瘦如柴的书生,除了苏家人,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被苏婳从塔内背出来的奄奄一息的书生,就算知道他曾经的身份是名誉九州的书生剑,也不过是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昔年的天才术师也与那枯骨黄土并无两样。

    “你还活着?”苏南衣见他醒来,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你都执迷不悟,那我便让你们一家团聚吧。

    ”

    阿爹。苏婳双眼湿润,看着那个落拓枯瘦的身影,泪如雨下,这些年阿爹被囚浮屠塔,是她无能。

    “檀宝。”苏青木声音越发沙哑,带着一丝哽咽,好孩子,她进塔的时候他便知晓了,当年阿翳在她身上下了禁术,让她忘记过往的一切,原以为她能像普通的小娘子一样,平安地过这一生,只是没有想到她终是想起了一切,走上了修行一路,更是一路走到了浮屠塔。

    是他对不起檀宝,浮屠塔八年,他以自身气血为引,施展禁术,依旧救不了她阿娘。

    苏青木看向已入魔障的苏南衣,再看向重伤的众人,悲怆说道:“姑姑,修行不是这样修的。人心若为恶,便身陷囚笼,终会走上不归路。雪渡鸦如此,姑姑亦是如此。”

    “孽障,凭尔也配。这世间,妖物横行,强者为王。”苏南衣怒斥道,“等你成为大术师,再来说这番大道理,斩你心中所谓的妖邪。”

    说话间,只见苏青木周身气息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枯瘦如柴的身体开始充盈起来,满头黑发如雪丝,气息从濒死的术士开始一步步攀升,术士,术师,还不够,还在攀升,苏氏子弟只觉一股强大的柔和罡风笼罩着浮屠山,目瞪口呆地看小师叔直接越过了那道门槛,晋升成大术师。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滋润着干涸的大地,枯死的花草,洗刷着浓郁的死气,吹散着妖气。

    “世间第五位大术师依旧是他。”香约大监淡淡开口,厚积薄发,一步登天也不为过,当年这个年轻后辈便有着成为大术师的资质,迟到了这么多年,依旧是来了。

    不仅如此,就连他的后人,都有着那么可怕的天赋,不出三年,苏氏便会出现第三位大术师,这一族天赋属实逆天。思及此,想到生死未卜的小主人,香约大监悲从心来,那孩子若非生在皇族,一定早就跨过了那道门槛。

    “恭喜小师叔晋入大术师。”苏轻舟等人狂喜,在雨中激动地喊道。

    苏青木温柔地看了一眼被仙鹤之翼护着的小女儿,抬头看着天边落下的雨,抬手化雨为祭:“姑姑,天意如此,今日我便代苏氏一族,拨乱反正,每年清明寒食,有你一祭。”

    苏南衣面色冷漠,神情麻木,看着他挥手间化雨为祭,祭文化作天地大网迎面而来,这是玉石俱焚的打法。他刚晋入大术师,施展此术等于断自己的生机,而她早已境界跌落,两战中身负重伤,决计扛不住此篇祭文的威力。

    苏南衣突然疯癫大笑起来,人间不值得,天道不公,不公至斯。

    苏青木一步入大术师,斩情斩不死一个修行数月的小术师,明明一开始她是占上风的,明明她能杀死所有人,斩断情丝,入散仙境,从哪里开始出错的?

    黑色的心灯不断地破碎,破碎,苏南衣双眼阴沉地看向重伤的苏婳,是她,从她祭出那一剑开始,从那个金色的小画轴出现开始,一切开始逆转,就连濒死的苏青木都从血祭中苏醒了过来。

    只是,她是谁,她是苏南衣,是九洲唯一的女大术师,就算死,也要让这天下为她陪葬,要那个人终生悔恨。

    苏南衣看向苍城山的方向,癫狂大笑起来,当年明明是她先遇到他的,为何他会喜欢上一株野桃花,年年岁岁地去为她遮风挡雨,枯等一世。既然他想守这天下,那她便要天下为祭。

    “不好,她要自曝心灯。”

    黑色的心灯犹如焰火盛开,巨大的威力横扫千里,苏婳只觉眼前一黑,巨大的冲击力撞到心脉之处,吐出一口血来,昏迷之际,她开出仙鹤羽翼,护住了身侧昏迷不醒的季寒执。

    当日青云阁上,他一掷万珠,是何等的肆意洒脱,不该为她死在这远离上京的荒野中。

    浮屠山一役,浮屠塔倒,

    无情剑主苏南衣自曝心灯,陨落,九洲震惊。

    苍城山试剑大会依稀还在昨日,转瞬就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各大世家惊得彻夜不眠,纷纷传讯打听内幕。

    大术师自曝心灯是何等威力,南阳郡整整一月都不见天光,日日笼罩在飞灰中。山河干裂,百草枯竭,满城不见一朵飞花。

    “听说南阳郡寸草不生,城中百姓全都搬离了。”

    “虽然未亲见,也可见当日惨烈,听说是苏家内讧,是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苏氏子弟晋入大术师回来复仇,诛杀了浮屠塔主。”

    “哪个苏氏子弟?我怎么听说当日四大大术师都在,是三人联手诛杀的浮屠塔主。”

    “我听说是皇族插手的,除妖司的人全都出动了,就连香约大监也出了皇陵,听说苏氏已经臣服皇族了,这是朱氏皇族开始从世家手中夺权呢。先是清河崔氏,然后是南阳苏氏,下一个没准就轮到陈郡谢氏了……”

    “小师叔,这传的也太离谱了。”巫思手里的鸡腿都险些惊掉,人才呀,这都传的是什么鬼?分明是苏家小娘子独闯浮屠塔,然后战的十分惨烈的一战。

    那一战,苏氏才是主角,跟那扶不起的朱氏皇族有什么关系?给他们十个胆,敢对世家动手吗?

    只是浮屠山一役,小师叔变了很多,中途回了一趟谢家,这些天都没有笑过。

    “小师叔,苏娘子定会没事的,这些天都没有什么坏消息。”巫思说着,叹了一口气,没坏消息才奇了怪,这些天传来的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别的不说,师祖下山赶到浮屠山时,苏南衣已经自曝,虽然当时有三位重伤的大术师,但是也勉强抢救下了南阳郡的百姓和术士,只是整个南阳郡却毁了。

    一个承载着大术师怨念的地方,只怕需要百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来恢复生机。

    苏家元气大伤,不准世家进入南阳郡,最后善后工作都是他们苍城山弟子代劳的,师祖至今还在浮屠山,杀人僧带着萧韶返回了北荒,至于苏家小娘子一直重伤昏迷,还有那位季国公世子,情况也十分的不好。

    “前面就是崤山了。”谢风遥看向不远处被冰雪覆盖的崤山,天气转凉,崤山上已经下起了大雪,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只是物是人非。

    “是谢世子吗?”高大憨厚的武者拎了两坛子烈酒,过来接应。

    巫思见他不苟言笑的模样,弱弱地问道:“季四,你们家郎君还未苏醒吗?”

    浮屠塔一役,季寒执受伤过重,无法返回上京,又不能呆在怨气丛生的南阳郡,香约大监便带着他随苏青木,来到最近的崤山。

    此刻,除了在南阳郡善后的人,其他人大多都是崤山一带,就连他一路走来,都发现了不少苏氏子弟的身影。

    季四双眼一红,倒也还稳得住,沙哑说道:“中途醒来一次,不过又昏迷了数日,我下山来打酒,这种当地的烧刀子烈酒拿回去可以做药浴,你们随我来吧。”

    公子先与六级大妖厮杀,耗费心力困住了雪渡鸦,然后又挡下了大术师致命一剑,若非拿奇珍异宝吊着最后一口气……

    三人打包了客栈的一些吃食,出了客栈上山。

    山脚下遇到驻扎的苏氏子弟,一个个穿着青衣玄剑,面色肃杀,守住各大路口,却也不靠近山上。

    “苏家子弟一直守在这里未走吗?”

    “嗯,苏南衣死后,苏氏四分五裂,苏轻舟一派希望苏青木重掌苏氏,不过大叔没有同意。苏轻舟便希望苏娘子去。这些天他们一直守在崤山,撵都撵不走。”

    巫思问道:“小娘子伤势如何了?”

    谢风遥表情微动,眼帘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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