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皇帝急诏
感受到渴望的气息，赵厉才停止挣扎，任由段涅将自己抱走。
军医早就等在营帐里面，小心地把太子放在床榻上，段涅惊魂未定，想到刚才太子的仗义出手，心里面似乎有什么芥蒂破碎了。
伤口在小腿后侧，约两寸左右生生将细白的小腿豁出一个大口子，血肉翻出来，看起来狰狞可怖。段涅眉头狠狠地蹙起，不忍的转过头，他受过比这还严重的伤，却都没今晚来的更加刻骨铭心。
段涅十几岁就跟着父亲混迹军营，武艺高强，立下战功无数，从来都是救人于水火，这一次倒是被太子给救了一把，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那贼人的刀他自己躲闪完全来得及，太子替他挡刀，完全没有必要，可看见为了救自己受伤的太子，段涅又觉得自己太大意了。
伤口处理得很快，赵厉脸上冒出冷汗，却没有喊痛，咬牙坚持着。军医走后，赵厉看着欲言又止的大将军，小脸一垮，立马喊了痛。
“段将军，孤有些疼。”太子扬着惨白的小脸看向大将军，段涅本就愧疚的心情越发奇怪，他心里面发酸，原地踱步，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卑职这就叫军医再来一趟！”段涅一拳头敲在掌心，就要出大帐去叫军医过来。
“等等！”赵厉叫住他，让他近前，赵厉半蹲下身体，恭敬地来到矮塌旁边，高大的身体落下一大片阴影，这本就烛火昏黄的大帐更加灰暗了。赵厉上身靠在毡子上，从上而下看着段涅。
上辈子交集不多，赵厉对段涅了解不够透彻，这辈子却阴差阳错的非他不可，赵厉只叹造化弄人。此刻细细打量段涅，太子越发觉得这段将军长得好，身材高大威猛，脸庞流畅，五官若雕刻般俊美，比裴钰那个狗东西更得她的心意。
只是段涅行伍出身，又在战场上腥风血雨多年，那双眼睛尽是肃杀，大多人还不待去细细端量他的相貌就被他一身凶戾给逼退了。
头顶上那几乎都要化成实体的视线和安静的气氛叫段涅忍不住抬头，他的双眼明显带着担忧，印在赵厉的眸子里竟显得如此情真意切。
赵厉沉溺在那真实中，说起来，两辈子都算上，段涅都不是亏欠她的人，不过如今自己算计他却是必需的。
“将军，孤今日救了你。”
视线相交，太子的眼神带着委屈。
“末将羞愧，还要太子亲自搭救。日后定为太子效犬马之劳！”段涅双手抱拳置于头顶，分明知道这太子救他必是有什么算计在背后，段涅还是顺了他的心意。
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不要将军回报，只望将军记住今日之恩，再多为大恒效力。也盼望若是将来孤做了对不起大将军的事，大将军可以看在今日恩情，原谅孤。”
太子此番话说得古怪。段涅听着尤为不顺耳，什么叫对不起他！不过段涅向来不喜辩驳追问，全都一股脑应了下来。
“全听太子的。”
看着段涅明明吃了亏，却一味让着她，赵厉心中快意，她一向尖锐，如今被对待绵羊一般如此包容，她就想要更多，想要知道面前这人可以容忍她包容她到何种地步。
“那大将军现在可以扶一下孤么，孤有些困了。”
段涅照做，宽大的手掌撑在赵厉单薄的背后，给了赵厉安全感。她喜欢被段涅碰触，贪婪地感受着接触时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确病的不轻，甚至考虑着“去父留子”的计划是否可以改进一番。
……
太子为救大将军受了伤的事情在军营里传开了，士兵们感叹太子上个高台都发抖的小身板，却英勇救了大将军，除却敬佩也多了一份担心。
程昱近几日找大将军议事总是寻不到人，几次下来知道段涅得空就守在太子的大帐。程副将知晓段涅虽表面冷漠肃杀，内心却是个重情义的人。
这几天因着受伤，太子又不“方便”被其他人照顾，麻烦了大将军不少，李青身为禁军统领，又是太子的直隶下属，自觉对大将军亏欠。倒是赵厉这个拎不清的，每天吩咐一国大将为自己做些小事还一脸享受的模样叫李青头疼不已。
不过叫李统领头疼的事情很快就解决了——皇帝的急诏来了。
……
【吾儿亲启】
几个字道出了事情的紧急，赵厉打开诏书，看着上面的字迹，眉头一蹙，脸色沉起来。
“李统领，收拾兵马，即刻回望京！”
“太子，可你的伤……”
“无碍！”
段涅捏碎了手里的信，目光沉远。今世倒是小瞧了裴钰，这狗东西竟然比前世做得还绝！
赵厉掀开腿上的毡子，手脚利落地下了塌子就开始收拾行李。
“李统领还站着做什么！”
李青被太子中气十足地一声吼吓了一个哆嗦，急忙掀开帐子离开。李统领刚才还准备劝告太子等伤养好再走不迟，可一看太子那动作哪有半分未痊愈的模样。
一刻钟前，大将军搀着太子在帐子里锻炼的时候，太子那条腿还不稳，几次摔向大将军怀里，甚至走了几圈就说累回床接着休息。又想起之前太子也是莫名其妙地碰瓷段将军，李青嘴角抽搐，这太子的伤不会是故意的吧？
得知赵厉要走，段涅放下手里的布防图就径直来了太子营帐。可此时赵厉早已穿戴整齐坐在马上准备出发了。
太子一身银白软甲，头发竖起，面庞端庄俊秀，仿若神兵，偶尔撇来的冷漠眼神也叫人沉醉。军营里的这些泥腿子只知太子“身体不好”，体格瘦小，却不知太子身着骑装竟如此英姿潇洒。
信件在晚上才到，信使还不待休息就要一并跟着返回望京。
夜晚的风格外的清冷高远，段涅站在马前微微抬头仰望，眼神像是初冬薄薄的一层冰，不厚但透着冷。
赵厉接收到这样的眼神，心中烦躁，她不喜欢这样！段涅应该温和一些！此刻，赵厉才察觉到自己回望京之后就见不到段涅了，为自己刚才的果断懊悔，管他劳什子裴钰，应该在西北多待一段时间的，这样匆匆离开，一旦段涅忘了自己对他的恩情怎么办？
太子只怕段涅忘了她，却全然不觉自己匆忙离开，甚至不告而别的作为实在不妥！
看着段涅那番态度，赵厉越发觉得可能，连着对将军的态度都变了，甚至带着点横眉冷对！
俩人之间的气氛叫敏感的李统领察觉出来，李青走到太子跟前，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只知道太子听后，面色发红，而后带着羞愧匆匆看了一眼段涅，见段涅还是那张冷漠的俊脸，太子殿下利落的翻身下马走近。
“将军，父皇急诏，孤有事不得不回，临时决定，将军莫怪。”
太子第一次向旁人做解释，实在不熟练，一双眼看着地面的杂草。
“无事，太子离开便是。”段涅语气平缓无波无澜，这让赵厉愈发不舒服。
“不知，不知大将军可否送孤一程，孤…还有话没说完……”赵厉硬着头皮说，头发被夜风吹起，几缕发丝飘在段涅的脸上，带着不被察觉的香味儿，此时，临上马了，她实在太舍不得段涅了。
“可。”
喉结滚动，在赵厉期待下吐出一个字答应了。
赵厉面露喜色，眼里的高兴被段涅看个一干二净，大将军眼上的冰碎了，看着太子眼神也缓和了许多。
……
还有几百米就要进入下一个关口，段涅随行已送了40里地，赵厉勒紧缰绳，马儿停在原地。
俩人一路上也没说几句话，现在关口近在眼前，赵厉满腹说话的欲望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就着月光，二人尴尬的立在马上。不远处，程昱和李青等候着。
“李统领，这些天辛苦了。”程昱哥俩好的拍拍李青的肩膀。李青深深地点头，二人颇有些惺惺相惜。
“李统领，你…你觉不觉得太子和将军有点奇怪？”
程昱低着声音说。李青心里不能够再同意了，这些天太子面对段将军实在太过反常，但身为下属，罔论主子实在不应该。
“这末将不知，可能英雄相惜吧。”
“呃——李统领说得对！”程昱摸摸鼻尖，自讨没趣。
更深露重，越是深夜越是寒冷，俩人坐于马上久久无言，赵厉看着段涅置于马上的大掌，想象着上面的温度，又想着回宫后自己可能再也碰触不到那个温度了。
“将军，可否与孤握手？”
段涅看着太子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连问为什么都没有就握上了。温热传至赵厉的掌心，心中都似得到慰藉。
“将军，孤回宫后会给你写信，将军早日击退匈奴，孤在望京等你。”
“好。”
夜风起，有些话被吹散了，但那时的承诺连着风一起被封进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