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冷
小餐馆的铁门缝被雪堵住，门框上结了冰碴子，推开时，铁门发出刺耳的叫声。
付渊哈着冷气，将一罐热可乐放到左清乐面前，随后坐在他对面，偏过头去。
左清乐也偏着头，甚至没看那瓶可乐一眼。
桌上还摆着一个四寸的小蛋糕，是左清乐帮唐涟紧急补救的。
蛋糕上寂寞地插着一根蜡烛，蜡油一滴滴滑落，无人理睬。
唐涟坐在中间，观察着他们的动静。
“那个，你们有什么矛盾，方便说说吗？”
“不方便。”左清乐和付渊异口同声。
唐涟叹了口气，她终究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当不了什么姐姐级别的和事佬。
她是根据付渊残存的记忆编造出来的，许多性格都不是她的本性，左清乐看了她一眼：“您先点菜吧。”
唐涟拿过菜单，上面不过是一些家常菜：“为什么要来这么不起眼的店啊？”
“不能太张扬。”左清乐轻声说道。
“难道你们惹了什么麻烦？”
“没有。”付渊说。
“啧，你真的不冷？”
唐涟的车里只有一件付渊的运动外套，付渊看着左清乐冻伤的手，不声不响地套上了它。
付渊吸吸鼻子：“不冷。”
就算是超人也禁不住这么冻的，怎么可能不冷，左清乐心想。
“那你怎么欺负人家了？如实告诉我。”唐涟这样质问，倒真有了几分母亲的架势。
“我没欺负他。”
左清乐歪头：“某人非要让我拿刀抵着他的喉咙，这算谁欺负谁？”
“某人没事干非要来送死，还让我看着，这算谁欺负谁？”
唐涟狐疑地看着他俩对峙：“你们……真的在吵架？”
左清乐转过头来，干脆地打开那瓶可乐，灌了一大口。
见他恢复了平静，付渊反而更生气。
“姜汁可乐？”左清乐捏起罐子，笑道，“还记得，不错。”
笑容像是给付渊的奖励，付渊偷偷咬着牙。
“虽然不太明白你们的事，但是关心则乱，你俩太明显了。”唐涟打开面前的啤酒。
付渊抓住她的啤酒，摇摇头。
唐涟打了下他的胳膊：“松手。”
“小瞧我？先有本事灌倒你娘再说。”唐涟一手指着他，示意他别阻止，另一只手举起易拉罐，碰碰左清乐的可乐：“干杯。”
付渊叹了口气。
“行了，过生日别愁眉苦脸的，先许个愿。”唐涟说。
付渊默默盯着蜡烛，随即一口气吹灭。
“这么快？你许愿了吗？”唐涟问。
付渊将视线移到左清乐脸上，点头。
唐涟笑着探出手，摸了摸付渊的脑袋：“我儿子都这么大了。”
付渊愣了愣，看着她笑了。
付渊没有躲，但也在意料之中，虽然他口口声声说唐涟只是一组数据，但真的与她面对面相处，不可能保持冷静吧。左清乐看着他俩互动，又灌了一口可乐。
他想起来自己的母亲，虽然不是亲生母亲，但会在每个雪夜，为他煮姜汁可乐。
或许让自己失忆是母亲能想到最好的保护方式了。
左清乐用手肘支着桌子，眼里含笑。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跟我讲讲呗。”唐涟语气温柔，跟陈榆说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付渊有些慌张，显然不知道该讲什么。
“我最近……睡觉。”他还是讲了实话。
“怪不得长高了这么多呢……”唐涟打量着他。
“小左是你的朋友吗？”唐涟看向左清乐。
一说到朋友，左清乐想到了脖子上这条项链以及付渊所说的“朋友”，微微撇嘴。
“他……算是吧。”
左清乐被气笑了。
唐涟似乎看穿了一切，她坏笑道：“那就是连朋友也算不上了。”
“亏人家还大老远跑过来找你，跟我一样闲得慌。”唐涟看向左清乐，像是在自嘲。
付渊张口欲说什么，但有些慌乱，不知该怎么解释。
难道在他脑海里，自己的妈就是这样的吗？也是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左清乐抿着嘴憋笑。
“好了，说回正事。”唐涟也不再逗他，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口红大小的纸盒子，神秘一笑。
“你的生日礼物，拿好了。”
付渊拿起那个潦草的纸盒子，打开，是一枚小小的贴纸。
付渊的脸上却有一丝难得的喜悦。
“你老缠着你爸要这个电流贴纸。”唐涟一脸看透他的表情。
只有左清乐在迷茫。
“你可能有一阵子见不到我了，多跟朋友玩玩，别太想我。”喝了三罐酒，唐涟依然精神抖擞，但拿起包就要往门口走，像是在赶时间。
左清乐和付渊站了起来。
“我先走了。”唐涟微笑。
只留下左清乐和付渊面面相觑。
“你不去追？”左清乐喝完最后一口可乐，目送着唐涟开车离去。
“不追，要让她看看我怎么杀人吗？”付渊又吸了吸鼻子。
左清乐微笑：“左声跑了，她不会看到的。”
付渊将左声关起来，但游戏场景变化后，酒店格局也发生了变化，所以不知道左声会被刷新到哪里。
“我们应该好好聊聊。”付渊将贴纸放回盒子中，将盒子小心地放进兜里，说道。
“在哪聊？”
“酒店。”
一进门，看到的就是那张染了血的大床。
一大片血迹，几乎要将这张双人床床单全部染红。
见左清乐愣神，付渊解释道：“那是我出游戏前留下来的，现在已经不是血了，原理就和酒店大厅的地板一样。”
左清乐的神情依然紧张，正常人出血到这种程度，怕是早成尸体了。
“坐。”付渊先坐到沙发一角。
桌上放着瓶白酒，左清乐也默默坐在一侧。
“那间密室果然消失了。”付渊为自己倒了点白酒。
桌上还摆着自己带来的所有东西，左清乐没有接付渊的话，只是将白羽绒服脱下来，扔到付渊身上，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黑羽绒服。
“需要我帮你找他吗？”左清乐收着自己的东西。
“我大概比你更了解他。我可不会蠢到被他打晕推到雪里差点冻死。”付渊笑道。
这小子，吃火药了。左清乐将东西收好后，把羽绒服搭在一旁，坐回刚才的位置，气定神闲。
“你现在也是玩家，应该有所有技能吧。”所以他用了上帝视角的技能，看到了左清乐来之前发生的事。
“我家楼下的便利店，你似乎是常客。”
付渊挑眉：“真聪明，只可惜没有复活这种厉害的技能。”
左清乐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模样，完全无法与刚才的萧条联系。
“如果你真的不想出去，那就呆在这座数据城市里，也不错。”左清乐望着他。
“真心话。”
最起码他的家庭还是完整的，最起码可以正常地生活，如果他确实不想面对现实的烂摊子。
就这件事他们在停车场发生了不小的争执，唐涟都被吓得一愣一愣的。但看到城市出现的变化后，左清乐慢慢想通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得完整，只是少一个自己而已。
付渊的刘海长了些，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看见他又默默喝了口酒。
“因为你来了，才会变成这样。”付渊也看向窗外，“确实很不一样。”
明明一直在飘雪，但漆黑与繁华的城市却能带来完全相反的感觉。
付渊拿起酒杯，坐到左清乐旁边。
“这里变化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你。”
左清乐不再后退，自然地和他的肩膀贴到一起。
“所以，我想出去。”
“但绝对不能以你为代价。”
“和我交换游戏，左清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