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镇青姜府
尹天河是一道庞大的分界线,这是一座来源于山巅的河水,一年四季融化的雪水形成的一条河流,无数纤细的支流让它变得宽阔且长,它的尽头同样是一座无垠大大海,它也不知疲倦的奔腾而去。
同样,这条河水,也是用来分开皓洲和翰洲的默认交界线。
按道理也应该是一个国家与另一个国家的分界线,但是很显然,擎武国的强横使得它们很早之前就连在了一起。
所以穿过这条河的第一站,就是狐司虞要去的地方,那是一个辽阔的城市,而且并没有因为洲与洲的分裂而影响这个国家的分裂。
没错,这个强大且昌盛的国家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贯穿了“洲”的概念,并且在这几十年的韬光养晦之下,早就成为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帝国,即便曾经被入侵和掠夺土地的国家想要报仇,也只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萧瑟的枪刃上还带着他们同袍的鲜血,但是他们却无可奈何。
而第二站,就是之前狐司虞之前呆的长庆府。
现在,他身处那个写着镇青的城楼下,环顾着四周,一座比起长庆府要稍微小气的城门楼子,但是依旧高耸。士兵们穿着黑的鳞甲站在两侧,手中长戈钢刃指天,一动不动,迎接来来往往的各种各样的人。其中,自然就包括狐司虞他们的小马车。
其实就狐司虞而言,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到了一个什么地方,自己只是还是在睡梦中的时候,马车就已经到了的样子,可能是因为酒劲儿上来了,让他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至于为什么马车赶的这么快,当然,这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首当其冲,自然是那个姜姓的女人手握缰绳的原因,皮鞭在她手中,马儿的快慢自然也在她的手中,若问起她为什么这么着急,生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座城中远近闻名的地方。
“大锻天宫”
这个从太阿公馆中获得传承并独树一帜的一脉,显然已经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发源地,庞大的建筑群坐落在城市的角落,一座巨大的烟囱直插云宵,而且每时每刻都在冒着滚滚黑烟。可奇怪的是这座建筑明明是角落,整个城市的发展方向却是以它为中心向外扩散,或许并没有经过它的同意,但是它确实是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中心。
这让当年选址中心的城主府,显得格外尴尬。
而这个众星捧月的中心,主人却姓姜。
这也是为什么姜执事扬鞭催马的第二个原因了。
这个庞大且黝黑的建筑,一座同样朱红色的大门,只是附着更多的铁器装饰,让这个大门看上去更加的沉重,一块匾额挂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姜府。
“父亲,你说……这个东西真的有那么神奇嘛,里面藏着什么秘密,真的有传说的那么厉害吗?”一个黝黑粗壮的汉子伸手轻轻的弹着手中的一块铁器,简短的头发下面一双大大的眼睛,疑惑的眼神不停的在这个他以为是一块上好的铁胚上滑来滑去,时不时的还在自己上好布料的衣服上擦擦,生怕在上面落了尘土。
“传说,什么叫做传说。”一个精瘦的老头儿还没自己儿子体格的一半大,枯瘦的皮肤上面生满褶皱,银白色的头发十分的枯硬,正懒洋洋的坐在一个大石凳上,靠着后面的假山,眯起眼睛,瞟都不瞟一眼他手中的东西,说:“流传自民间,相互整合的故事,什么是故事?哈,什么万灵之先,都是假的,骗人的。”
说罢,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摇头晃脑的说着:“你还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我时常给你说的。”
“什么?孩儿不记得了。”魁梧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把这块铁器放在一块娟布上,生怕有一点儿差池,仿佛他放的不是一块奇形怪状的铁,而是一块豆腐。
“你不听话小心小鬼会把你抓走,可是你都这么大了,有哪个小鬼敢动你一下?”老先生洋洋自得,缓缓说着:“骗你的,都是骗你的。这个也是一样的。”
“可是,父亲,我觉得旌兄弟不会骗我啊。”大汉乖乖的站在一边,连坐都不敢坐,伸手轻轻的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十分拘谨,又压低自己粗犷的嗓音,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很柔顺:“你说他可不可能被别人骗了。”
“有可能,你那个什么旌兄弟哪儿都好,就是太讲义气,我想他可能就是跟一个傻乎乎的人喝了一顿酒,然后一拍大腿,一结拜,啥都敢接,然后就惹了一身麻烦。”老先生点点头,十分认可自己的观点,而且闭目养神的功夫,实际上他都已经将这个故事发生的经过都构思出来了:“所以啊,喝酒误事,懂不。”
“这……”壮汉不好意思的挠着自己的头发,黝黑的脸上不禁一阵发红,好像回忆起过往了一样,听的出来自己的老爹是在含沙射影,所以他硬是憋不出一句话。
“对了,说起酒了,咱们家还有酒没了。”老爷子老神在在的转移着话题,但是还是一动不动。
“好像没有了。”大汉刚准备说话,却被老爷子一口抢断。
“全都给你那个旌兄弟了吧。”老爷子睁开一只眼睛,若有所指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傻儿子。
“啊……这……父亲,毕竟旌兄弟托付我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总不能一口推辞,再说,我们多日未见,总得有些消遣不是。”大汉有些窘迫,声音也不由得大了几分:“而且儿子都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你总不能老是说我跟小孩子一样,对吧。”
“哦,原来你只是消遣一下啊……那要是消遣的话,我的醉天下去哪了呢?”老头子打断儿子的话,慢条斯理的说着。
“醉……醉……天下……”壮汉一下子没了生息,萎了下去,一张大脸盘子涨的通红,憋了半天,却没有憋出来一个字。
“那可是我花了多大的功夫弄来的东西,给你女儿出嫁准备的好酒啊。”老爷子慢条斯理的说着:“那东西失传了多少年了,昂?我十几年前好不容易把它搞到手,小心翼翼的藏着……我是千小心,万小心,谁都没敢给他说,就给你说了,亲口,红唇白牙的告诉你,这是你女儿的嫁妆,你不知道啥是嫁妆吗?好家伙,怎么滴,把家里的酒窖喝空了,不给你老子我剩一滴酒不说,还把你女儿的嫁妆从土里挖出来,送人了,哈哈……我说你尝尝味道也好啊,你尝都不尝,直接送出去了,敢情你可真是一个豪爽的大人物啊,那可是我孙女的嫁妆啊,你知不知道那是啥味道?闻过没有?嗯,姜大侠?”
说到最后,这个一直不愿意直起身子的老年人抬起自己干枯的手,在自己讽刺的发言中摇摇晃晃的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然后你的好兄弟一句谢都没有,还给你放下了一个大麻烦。”老爷子不管自己这个无地自容的儿子是什么反应,只是自顾自的嘟囔着:“真是一个天下豪侠之士,我的好儿子,姜大侠啊。”
“可那酒烈的很,又燥,我……我怕咱家澜儿喝了也……她肯定不喜欢。”壮汉说话支支吾吾的,一句囫囵的话都吐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烈的很?”老爷子两只眼睛睁开,死死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只看的他连连后退,把头扭向一边:“你喝过?”
“不……不……不是……我……”
“哈,怎么了,你这旌兄弟把你女儿的嫁妆喝完了,还给你写信说你的酒不好喝?给你谈谈感想了罢?”
“啊……这………”
“哈,哈哈,哈哈哈……”老爷子用生冷的读音念出来几个哈字,然后又重新合上双目,枕着自己的双手,挪了挪身体,低声啐道:“没出息,当初老子就应该把你弄墙上。”
“父亲……我……”
“我什么我?”
一句话,重新把这个大汉好不容易想起来的词语全都堵在了喉咙里,站在那里像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一样,羞羞答答,扭扭捏捏的捏着自己的衣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生出来个你这么个……人?”老爷子继续一句没一句的讽刺着:“成天给人家拿剑拿刀……这我就不说那些刀剑的材料多贵重了,倒是你在中间分文不取,只做好人,得,一个不留神,女儿的嫁妆都送出去了,嘿,我就奇怪了,你是准备把女儿许配给他还是怎么滴,就这么高兴啊?我也就是奇怪,你打铁的时候一个顶俩,怎么想问题的时候就不行了?铁都打你脑子里去了?还是你是觉得我活的太久了,想气气我?那你这个方法时不时太笨了,啊,看我会不会早点儿躺下?问题是这点儿事我也不至于就这么躺下啊,我也知道你不喜欢你那闺女,但是你不喜欢我喜欢啊,你不知道心疼,我心疼啊。可你这一来二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姜大侠,我怎么就是猜不透呢?,不还我为什么觉得好笑的很呢?”
大汉这次是真的一下子也没招了,本来是兴高采烈的像给自己的老爹炫耀炫耀自己结拜兄弟送给自己的东西,来历多么大,故事多牛逼哄哄,这下子,愣是把这个比山还壮的人说成了小孩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要是单纯的骂人也就算了,可偏偏是这种一句又一句的酸,说骂不是骂,说不骂却又是把人说的心里难受,啧,这谁顶得住?
“怎么不说话了,姜大侠,你不是要消遣消遣嘛?”
“我……”大汉站那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觉得的一阵口干舌燥,一阵闷热,只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只是自己身材庞大,也不知道那个地缝可以容纳自己。
他现在只求有人能把他救出来,无论那个人是谁,那他一定会感谢人家一辈子。
但是看着他父亲那个侃侃而谈,有一句没一句的酸着,看来也是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下,只是可惜自己确实有些智力低下,有时候弄不懂自己父亲要怎么哄,打铁还行,像这种场合,也只有吃苦的份,这酸话,那可比骂他还难受。
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浑身上下闪烁着救星光芒的老管家忽然探出了头。
“当家的,大老爷。”老管家试探的看了看壮汉,一张大黑脸上写满了救我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偷笑,随即对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然后往前多走一步,瘦小的身躯挡在了他的前面。
“怎么了?”老爷子问着。
老管家看了一眼长舒一口气的壮汉,对他眨眼示意着:看我的吧。随即就清清嗓子,先卖了个官司,然后才说着:“小姐回来了。”
“谁!!”两个刚才还没办法谈话的父子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睛,表情一致,老爷子也蹭的一下从石凳上坐了起来,两只眼睛瞪的如同铜铃,壮汉则直接用手狠狠地掐着老管家的手,两只眼睛像是锻造的锅炉一样,只冒火星。
“真的?”
“真的。”老管家疼的呲牙咧嘴,但是还是说:“我骗你们干嘛啊。”
“真的?”老爷子立马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站在那儿干什么啊臭小子,你还不赶紧去门口迎接我那乖孙女?快去快去。我得安排安排,给我那好孙女接风洗尘。”
“哎,好嘞,好嘞。”似乎刚才的一切全都烟消云散,壮汉立马容光焕发,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一直说好。放开老管家的手臂,就要往门口跑去。
“那什么,那什么,先别急啊,当家的。”老管家连忙叫住壮汉,说道:“我还有事没说呢。”
“怎么了?啥事啊?”一老一少着急的说着:“有啥事比我家澜儿回来更重要啊?”
“跟着大小姐随行的,还有两个男的,依我看……他们都年龄相仿……”
话刚落音,这一老一少就又是异口同声的发出大叫:“什么?!”
“真的,现在他们就在大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在门口停着。”
“哎嘿嘿……”老爷子笑开了花,双手搓着:“这我的亲自去接她,这怎么成,给我把新姑爷给我领回来了,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孙女……”脑袋里只想喝喜酒的老爷子乐开了花,说罢,就一路小跑的冲向大门,把他们两个人留在原地。
“这怎么成!”壮汉的表情则是拧在一起,像是刚刚回过神一样,大呼小叫:“我家澜儿还小,万一被那个混蛋骗了!还两个?不行不行,我得去看看,踏马的,是谁家的小子敢动我家澜儿,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说罢,也连忙跑向了大门。
“哎……大老爷,当家的……你们慢些啊……小心别摔着了。”留下老管家一个人呆在原地,举着手在后面吆喝着,看着那父子俩越来越远的身影,不禁一阵好笑:“一个隔代亲,一个女儿奴,哈哈,这爷儿俩,可真是一对活宝啊,哈哈。”
只是这个壮汉和自己的老爹跑的路线不一样,他路过了武场,随手取了一把偃月刀抗在了肩膀上,虎目圆睁,怒气冲冲,头上的短发根根炸起,宛如钢髯,大步流星的就向着大门冲了过去。
一边跑一边想,今天就要看看,是哪个混账小子敢动他心里的宝贝疙瘩,活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