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神钟
山路崎岖,连廊高耸,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走到了最后的最后。
果不出其然。
狐司虞看着周围漆黑的树木,就连原本长满苔癣的青石石板也变成了漆黑的岩石,就像是戈壁滩上风华的石块,墨石一样,呈板结状。
这种氛围很奇怪,好像所有的生灵都掉进了染缸,漆黑的颜色就连天空也变得灰蒙蒙的。
他们走出连廊,看样子是从一个山头走到了另一个山头,接下来就是在这个山顶慢慢的往下走去。
铺垫好的石板形成台阶,一队人在这狭窄的小路上小心翼翼的走着,因为没有护栏,所以他们走的相当集中,当然,应该更多的想法是他们并不愿意接触到他们在下面所没见过的,如此诡异的植物们。
从他们的本能中,就能感知到的危险。
好在路途并不遥远,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从台阶上走下来,踏上平整的路面。
看样子是一个修在半山腰的广场。
狐司虞抬头看了看周围,辽阔的视野能给他提供很多东西,只是随便一眼,就能看见不远处浓烟滚滚源头,即使它藏在参天大树的驱干里,但是它露出来的一点点头儿,也能让人看得出来,那是一座并不大气的高塔。
看来那里就是刚才被炸的地方了,只不过还以为这些人多厉害,一下子能把山削平那种,这不是还好好的嘛。
狐司虞喃喃自语着,但是也是这分神的功夫,他面前的赵先生停下了脚步,狐司虞却一不留神,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哎哟。”狐司虞轻叫一声,埋怨的说着:“你这背怎么跟个石头一样。”
“哈哈。”像是被夸赞了一样,赵先生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狐司虞的肩头,指着他们面前的东西,那是在这个广场的边缘,然后他说着:“我们到了。”
“什么就到了。”狐司虞将张寅之放下,不满的揉着自己的鼻尖,这老头儿,后脑勺硬的跟个石头一样,后背也硬邦邦的,刚才撞了一下,像撞在花岗岩上一样,疼的要命。
但是他的眼神还是跟着赵先生指的地方看去——又是一座大石头……
不过和之前得问天石不一样,上面没有潇洒淋漓的字迹,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大石头,长的像是一个大钟,上面长满了青苔——等等,青苔?
狐司虞这才发现,这个像钟一样的石头,上面长着的居然是青苔,包括它周围,以及自己所站的平台周围,所有的植物都是原来的颜色,郁郁葱葱的青色,真正的植物的颜色。
这倒是让人诧异的很,看习惯了黑色的风景,忽然换成了平常的,多少会有些不适应。
很显然周围的人也发现了这个诧异,不觉之间原本紧张的气氛也慢慢的缓和了起来,终于回归了正题,所有人紧绷的神经也开始得到放松。
狐司虞则继续打量着这个其貌不扬又长相出众的巨石。
这一块石头并没有被放在地上,而是被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方形框架吊起来,他们之间只有一根一人胳膊粗的麻绳连接,虽然上面已经生满杂草,填满灰尘,但是它依旧是悬空着的。
而且这个框架有些年头了,只是看着两边已经有些变形的边框,就已经让人觉得有些摇摇欲坠了,那不堪重负的模样,这个大石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下去,也不会觉得奇怪。
“这是我们的第二个测试。”赵先生扬声高喊,伸手指着那个大石头,说着:“每个人依次上前,抚摸这个青铜神钟,并将自己的名讳告之,万里将会在这里给你们进行登记,录入名讳,这也方便以后相互称呼。”
“青铜??神……钟??”狐司虞的眉头都能拧到天上去了,这个东西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不管怎么看,那也就是个大石头,徒有其表的有那么一点儿像钟,但是只是像而已,却被这样硬生生的说它是钟的,这不就是强人所难嘛。
指鹿为马也得有个限度不是。
狐司虞本想再说一句,却被赵先生一把推开,熟络了一样,对着他和张寅之后面的众位小徒弟们,说着:“先排成一列,依次上前。”然后又拍了拍狐司虞的肩膀,轻声说着:“你往旁边站站,最后轮到你和你的这个小兄弟。”
“啊?”狐司虞莫名其妙,和张寅之面面相觑,不满的说着:“你不能这样坑我们啊,怎么看也是我们最近,摸一下就走了,还特意把我们放在队伍后面,你这不是坑害我们嘛。”说完了,再拍了拍张寅之的肩头,示意他也说两句话。
“是啊,胡大哥说的对。”张寅之一脸认真的这么说。
也是这一句话,让狐司虞一阵无语。
这小子就不能说多点儿。
“就这二十多个人,忍忍就过去了。”赵先生看都不看狐司虞他们两个人,像是驱赶蚊虫一样挥挥手:“要是真觉得无聊,可以先帮着万里统计统计。”
“嘿,你这老头儿。”狐司虞啐了他一口,像一个地痞流氓一样,张寅之也想学着他的模样,但是实在是做不出来,便只能紧紧的跟着狐司虞往常旭万里身旁走去。
不站在队伍里,到也轻松些。
而这一边的常旭万里也早早的准备就绪了,左手持纸,右手持笔,端端正正的站着,看着那个刚刚排好的队伍,伸手张罗着。
而赵先生则一直守在那个所谓的青铜神钟旁边,看他的架势,是在认真聆听这个钟响——可这玩意儿会响嘛。
“万师兄。”狐司虞轻声打听着:“这个青铜神钟……果真会响?”
“啊……这个……”常旭万里有些迟疑,想着到底要不要先解释解释自己不姓万,但是还是晃晃脑袋,说着:“我从来没听见过它响。”
“那……这有什么意义?”狐司虞刨根问底的样子已经拿出来了。
“意义的话……”常旭万里也说不清,从他记事以来这个钟就在这儿每一个人空闲的时候都会来摸一下,他入门的时候也摸过,但是也只是摸过而已,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出现,不像问天石,只要碰它一下,他就像是生气的癞蛤蟆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它生气了一样。
但是唯独这个钟,他是真的不清楚。
当然,他也怀疑这个东西到底是不是钟。
师傅们说是在这个门派开始的时候,或者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而且说是每个门派中都会有这么一个钟,每个门派筛选弟子的时候也都会让他们来触碰一下,不仅仅只是他们逍遥门会做这个奇怪的举动,而是全部都要做这个奇怪的举动。
要说意义,他也不知道,只是每次都做同样的事,习惯了而已。
“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响了好些吧……”常旭万里的底气有些不足,对啊,要是这个钟真的响了,那怎么办呢?
他也没想过。
可是万一呢?
他看了看双腿依旧发软的张寅之,之前问天石前的场景,那种令人胆寒的压迫感,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当然,不能说是第一次,而是那种奇怪的压迫感,天地不容的气势,但是又不像渡劫开窍那种明面上的天地不容,倒像是“背地里的天地不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好。
就像一个人被揭了老底一样,想弄死那个揭他老底的人,却又不敢明着这么做,只能放放暗箭。
只不过刚才发生的事情要比这严重的多。
连人都能感觉得到的激烈的情绪夹杂在其中,那种忌讳,害怕,又迫切的希望……
他的脑海中不停的浮现出赵先生说的那句话:“贼老天,你怕什么!”
常旭万里不禁抬起头看着天空,难不成天也和人一样,会生气,会害怕?
可是现在蔚蓝的天上一览无余,万里无云的景象预示着未来的几天都会是好天气——只是普普通通的天空而已。
“师兄……师兄……”摸完神钟的一队人不觉得已经排到他的面前,说是来登记造册,但是这个师兄却看着天空出神,怎么叫也叫不醒。
“他怎么了?”
“这难不成就是……入定悟道……”有些人激动的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就连张寅之在内的人,也是一脸羡慕的看着他。
“入定?悟道?”狐司虞一脸狐疑,这不就是发呆了嘛?说他懵逼也不过分啊,这就是入定了?
“那我们还是不要打搅师兄了。”几番讨论之后,他们一致的做了这个决定。
而一边的赵先生,则一脸认真的趴在那个神钟上面听着声音,对那个小弟子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你再摸一下。”
“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嘛?”
“啊……那我来吧。”张寅之这时候自告奋勇,从常旭万里的手中拿过册子和笔:“只是登记下名字就行了。”他翻过之前登记的模样,只是把名字写上,简单的录入时间,这倒没什么难事。
而狐司虞则站在旁边,看着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的常旭万里,跟一座雕像一样——发呆也得有个界限啊,这样一直抬头看着天,一会儿脖子还不得抽筋,形同落枕啊。
他没办法用平常人一样羡慕的眼光去看他,只能用自己视角里的不解去看。
就像是自从他接触这个世界以来,视角里永远都是不明白,不清楚,想不通,可是最后,他也觉得没有必要需要去理解。
“写字像大姑娘一样。”狐司虞低头看着张寅之的手法,轻轻的说着:“太秀气了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主要是家中姑且算是书香世家,从小也就养成了这样的字体,虽说不像侠士那般笔锋凌厉,但是子正浑圆还是蛮不错的。”张寅之不好意思的说着:“若以后真的成了仙人,那我写字可能还会带点儿仙气儿。”
“八字还没一撇呢。”狐司虞轻轻的拍了一下年轻人,打趣道:“想啥呢,这就想一步登天了,仙人要是那么好当,那不遍地都是了,而且你看这个万师兄,身上也没个仙气,就那老头儿,也没有,要是换成其他人,你说那老头儿是要饭的人家都信……说起要饭的老头儿我就来气。”想起那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狐司虞的脸立马就黑了下去。
“为老不尊。”他低声的嘟囔一句,就把头别了过去。
“啊?什么?”张寅之没听清楚,问了一句。
他眼前的人以为是在问自己,在狐司虞开口之前插了一句:“令旌,我叫令旌。”
“哦哦哦……”张寅之也有些糊涂,只顾点头,也没有了下文。
狐司虞见状,把鸢飞往地上一按,扶着剑柄站着,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