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晚饭。
刚坐下来吃一口东西，五条悟就被连环电话紧急催离。知道五条悟要离开，爱歌和绫香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礼节性说了句「注意安全」便继续慢条斯理享用正餐前的小点，毫不在意正餐端上前位置就少了个人。
“他还会回来吗？”绫香看了眼五条悟点的餐，“如果不回来的话，我们要帮他打包食物回去吗？”
即便内心警惕着目的不明靠近姐姐的五条悟，可当想到这个人现在已经成为了她们的邻居便被迫转换了思维模式。自己警惕是一回事，平日邻居间彼此照应的礼数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想被同栋公寓里的其他住户觉得她们异于常人，在背后编排子虚乌有的传言。
这大概是伪装成普通人生存在现世的魔术师普遍都会携带的习惯。
爱歌清楚绫香的思维方式，“看他刚才接电话的状态，不像是会再回来的样子。嗯……如果有吃不完的食物，我们就打包带回家吧。”
不能浪费食物。
“我知道了。”绫香乖巧点头，片刻后又按捺不住内心迷惑再次开口问道：“姐姐，我们这次算是请客了吗？”
爱歌颔首，肯定回答：“当然算。”
客人已经落座点餐。至于对方中途因为紧急状况而离席……则已经超出请客方的职责范围，由客人方中途出现的意外并不属于请客方的失责。因此这次两人为表示欢迎邻居而请五条悟吃饭之事，已经结束。
听到确定的答案，绫香松了一口气，“我们之后还会继续和他有接触吗？”
“呵呵，这个问题听起来为什么好像绫香很排斥五条同学的样子？”爱歌探索地看着绫香。
“他不是姐姐讨厌的人吗？”绫香没有立刻否认，她态度严肃，但在抬头对上沙条爱歌的视线后又低下头，用着和小奶猫差不多的音量哼道：“姐姐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
“嗯——”沙条绫香的声音很轻，轻到瞬间能被周围嘈杂的声音湮没，然而爱歌却听得一清二楚，她歪头顺着绫香的思维逻辑态度自然道：“我喜欢的人，绫香也会喜欢？”
明明非常好回答的问题，被询问的少女却忽然安静下来。似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棘手难题，脸上满是难以掩盖的纠结与不安。
“姐姐喜欢的人……”绫香艰涩开口：“会将姐姐从我的身边抢走吗？”
“什么是抢走？”爱歌将服务生摆在自己面前的小食拼盘推给绫香，“绫香理解的「抢走」是怎样的？”
“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姐姐，我和姐姐之间永远隔着另一个人，彼此间再也无法靠近。”几乎是一瞬间，绫香毫无停顿把想法精准且顺畅地传达给了爱歌。
爱歌脸上的表情似是有些错愕，她「嗯」了一声之后沉默下来，等了许久，等到绫香以为不会有答案的时候，爱歌才缓缓开口——
“别担心，不会有这样的人。”
得到了爱歌肯定的回应，绫香没有再提问‘奇怪’的问题，一顿晚饭吃得很香。
饭后在回家的路上她还一路困意地点头，点着点着就一不小心睡着……爱歌低头看了眼如同无魂躯壳般随同自己步伐继续往前走的绫香，弯腰便将她背起，“睡吧，到家了我再喊醒你。”
听到自己姐姐温柔的声音，绫香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趴在爱歌似有温暖阳光气息的后背眨了眨眼，小声应道：“嗯。”
这是她告别三岁之后，久违的，再一次被姐姐背起……
这些年，长大的不仅只有姐姐，还有自己。
沙条绫香放缓了呼吸，慢慢地阖上双眼，趴在和当年一样硌身体的骨感后背上缓缓入睡。
「明明是那样的单薄，却远比爸爸那宽大、厚实的后背还要让自己感觉到温暖、安全……可靠。」
「这是她的姐姐。」
「美丽、温暖又强大的姐姐。」
沙条爱歌背着沉沉入睡的绫香往公寓方向徐徐而行。
“爱歌。”
白天曾经听过的熟悉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的主人已经从之前的后方转为正向出现在自己面前。
冬木市上届圣杯战争回应召唤而来的英灵，saber——亚瑟·潘德拉贡。
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爱歌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望着亚瑟王。
在扭曲记忆里最终变成求而不可得的人，于现实生活中，在自己选择放弃参加圣杯战后两次出现。
如果他还像白天那样在后方喊住自己，沙条爱歌完全有充足信心伪装成不认识他的懵懂状态。可他偏偏悄声无息出现在正前方，她没有进行任何伪装，与其对视那一刻，脸上表情定是早将「她认识他」的信息泄露。
但即便如此，沙条爱歌也不打算开口回应。
已经关闭全知能力的她，在面对这种情况下，已经失去了预料自己‘未来’的能力。她不确定如果要开口回应saber的话，会是哪一个‘自己’在说话。
那段挤进自己脑海里，本该属于saber的记忆，是那么的鲜活、真实。
“重吗？请交给我来吧。”
这是saber的第二句话。
看着说完就要走上前的saber，爱歌这才缓缓开口：“你的master命令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闻言，saber脚步一顿，僵在了原地。
时隔漫长岁月，再次听到沙条爱歌遥比妖精之国女孩们还要美的嗓音，亚瑟脸上流露出了错愕的反应。
不该是这样的……
看着少女脸上如同记忆中一模一样，似是迎光绽放的花朵般明媚又清澈的笑容，saber微微低垂了双眸。
「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生疏。」
“如果没事的话，请您让开。”
眼见saber一直保持沉默挡住前方道路，沙条爱歌再次开口。
当开口顺利说出第一句话之后，再说这句话便已经没有了任何压力，没有参加圣杯战的沙条爱歌本就不认识saber。
沙条爱歌的反应，符合又不完全符合一名正常魔术师首次见到陌生英灵时的状态。
“爱歌，为什么没有参加圣杯战。”在自己沉默之时，本该熟悉彼此的少女却已情绪淡漠、头也不回走过自己的身边。
内心难以描述的情绪怂恿着他朝她问出荒诞的问题。
隔着另一个时空的「沙条爱歌」追问着面前的少女，如上岸之鱼绝望又疯狂渴求着水源般渴求着一个答案。
他一定是疯了。
在被master下达毁掉圣杯的命令时，亦或是显现此世却找不到沙条爱歌踪迹时，更或者纵身跃入「此世全部之恶」时……
他早已感觉到这个世界有沙条爱歌的气息，但当他回应召唤后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沙条爱歌。
他的master不是沙条爱歌。
原本是他的master却冷漠地问着自己因何而来。
她「敌视」、「警惕」着自己。
她「抗拒」着自己的接近。
不该是这样的。
“这就是你的master给你下达的任务？”沙条爱歌没有回头，为防止绫香中途醒来，她对绫香用了魔术使其睡得更加香甜。
她以为，至少saber应该是最清楚的，她不参加圣杯战对所有人都好。
可是现在，圣洁无比之人在说什么？
沙条爱歌有些错愕，冬木市的「此世全部之恶」难道还能对他产生影响？
“不……”saber艰涩开口：“是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我不需要被污染了的杯子。”沙条爱歌没有任何迟疑，给出了答案。
答案竟然如此简单，出乎saber预料，可顺着这个逻辑仔细一想又能马上想通所有，“你是很早就知道了冬木市的圣杯被污染？”
“不是所有的魔术师都那么容易被「外表」所欺骗。”沙条爱歌没有否认saber的猜测。
亦或许是因为面临的是陌生英灵，就算被误会也没关系，不想浪费时间向他解释。
听到沙条爱歌的话，saber没有再说话，他安静地听着她离去的脚步。
咬牙无视脑海咆哮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声音。
——「因为自身被困在过去记忆中，从而去囚禁另一时空对自己全然陌生的少女在身边的行为，是非正义的。」
知道交谈结束，沙条爱歌头也不回背着绫香继续往公寓方向前行，刚拿出钥匙打开大门，银狼就抢先探出头来迎接。
它嗅了嗅爱歌身上的气味，又绕到她身后用鼻子轻轻碰了碰绫香，然后疑惑地缓缓蹲坐下来，一动不动观察着沙条绫香。
“她睡着了。”明白银狼在担忧什么的沙条爱歌开口。
“呜……”银狼微微歪头，缓缓理解完爱歌的话之后低呜一声解除警惕，摇摇尾巴走回客厅的窝里趴下，安静地看着爱歌将绫香放进卧室，而后才回自己卧室换了身居家服再出来收拾客厅。
银狼眼睛不眨地看着爱歌，看着她又走向玄关，担心爱歌是要出门的银狼当即坐起了身，可当看到爱歌只是去玄关拎走散发出阵阵新鲜食物香气的袋子放在餐桌，银狼不解地歪了下脑袋。
“……”
五条悟中途离开后，和绫香交谈完的沙条爱歌下一刻就转头交代服务生将五条悟点的食物做好后不用上桌，全都打包。
现在摆在自家餐桌上的袋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五条悟的晚饭。
沙条爱歌感觉到阵阵复杂情绪，不是因为在家里还看到给‘讨厌之人’打包的食物，而是因为刚才见过的saber。
一种陌生情绪闷在她的心中，令她感觉到分外沉重、难受。
「这就是扭曲记忆中‘自己’所求的恋爱感觉？」
如同混入未成熟豆子煮出来的苦咖啡，没有丝毫甜感的涩味直冲大脑皮层，令人浑身乃至精神都感受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不适。
让向来连纯正苦咖啡味道都不喜适应的沙条爱歌缓缓皱眉，若有所思。
半晌后回神，她看了眼打包回来的干净食物，准备用魔术将它们传送到隔壁五条悟的新居，刚一眨眼，餐桌前忽然凭空冒出了个白发少年来，惊得银狼差点‘嗷呜’出声！
而当看清擅长之‘客’是五条悟之后，它才逐渐放松下来，背脊上瞬间竖起的毛发也缓缓柔顺垂下。
“看来我回来的时间刚刚好。”五条悟和站在对面的爱歌打了声招呼就伸手从袋子中拿出便当盒子，“一进来就闻到了我在店里点的食物香味。”
“「回来」？”看着丝毫不把自己当做外人的五条悟，沙条爱歌笑着重复，暂时离开了刚才让自己觉得浑身不自在的情绪漩涡。
“你该感谢绫香。如果不是她，你这会恐怕还得去便利店买一份盒饭。”沙条爱歌着重强调这是绫香提议打包回来给他的便当，与自己毫无关系。
“真是无情，难道爱歌忍心看着我孤零零跑去便利店买盒饭也不为我再下一次厨？”五条悟眨着无辜的眼睛，强行撒娇。
虽然事实上沙条爱歌从未因他下过厨，但因爱歌每次泡茶给他的时候都是在厨房，五条悟便很自然地将此四舍五入算成是为自己下过厨，此时提起这件事时用「再」这个词汇当然是最理所当然不过。
摸了摸便当盒的温度，五条悟不打算再去厨房加热食物。他拉出椅子坐下，打开盒饭道了声‘我开动了’之后就开始吃晚饭。
沙条爱歌神色淡然看着曲解事实的五条悟，拉出椅子坐在他的对面：“祓除诅咒的任务结束了？”
“爱歌这是在关心我吗？”五条悟吃着饭也不耽误他开口聊天。
显然五条家优秀且苛刻的当主教养丝毫没有被他继承到户外。
“真可惜，我中途离开可不是去祓除诅咒。”五条悟握着筷子对爱歌单眨了下左眼，“偶尔我也会有个人需要紧急处理的事情。虽然咒术界人手严重不足，连刚入校学习的学生都要提前征用，但……”
“只要没有出现大规模诅咒爆发事件，在合理条件下，就算是咒术高层也得顾及学生的个人紧急状况，为其提供便利。”
看着把本就属于学生的权力说得像是福利的五条悟，沙条爱歌嘴角勾起轻微弧度：“最强的待遇还挺好。”
“啧。”五条悟一双苍蓝色的眸子倒影着眼前身穿居家服的少女，他当然听得出来沙条爱歌话语里真正的意思。不过爱歌所想及表达之意都正是他所厌烦的事实，完全没必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去为那些「腐朽」辩解。
手中筷子一转，夹起酸甜可口的佐料水果，五条悟微垂下眸子，语调平淡的来了句——
“中途离席，是去拿「圣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