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阵4
天海相接，乌云压得极低，宛若世界末日，灾难片的前戏。海面风平浪静，水下波涛汹涌。鲸鱼一跃而起，掀起滚滚巨浪，仿佛只是想逃离。
准备出海的人滞留在沙滩上，皱着脸抬眼看天，期盼着何时才能迎来一个好天气。
这一片天已经连续阴了三个礼拜，翻翻滚滚的糙面云看起来古怪又蹊跷，像无数张人脸凝视着躁动不安的人群。
今天是老张消失的第22天。
叶秋这人有勇无谋，虽然没什么大能耐，但就是胆子大，小时候的睡前故事都是鬼故事大全，她只有听这个才能睡得快一点。
虽然景色是有点吓人，但叶秋依然在一大片滞留的人群中脱颖而出，往海面走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陆宸答应她的话，只要破了这个阵，那订婚的事就还算数。
“哎！姑娘！可不敢再往前走了！”一个渔夫叫住了正往海边走的叶秋。
叶秋应声回头，那是一个看起来垂垂老矣的男人，在海边经历了风吹日晒，皮肤暗黄黝黑，穿着一件老头汗衫，胳膊上大片大片晒伤的痕迹，正在收拉渔网。
他的脚跛着，行动很不利索。
“怎么了？”叶秋不解的问道。
老渔夫哀叹一声，指了指天上：“暴风雨就要来了，现在下海太危险。”
叶秋顺着渔夫的手看了眼天空，正对上糙面云形成的人脸模样，却浑然不觉：“无风无雨的，不就是黑云多了点？有什么危险的？”
老渔夫愁眉不展欲言又止，深深叹了一口气，最终张口说：“都是自作孽啊！”
叶秋皱着眉听老渔夫说。
“我们这一片的人，祖祖辈辈靠捕鱼出海维生，天天开船出海捕鱼的人排着队，这海都要装不下了。”
“前些日子，老张出海回来，提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给我们看，当时他可兴奋了，逮着个新奇玩意，大家也就图个新鲜，都赶紧凑过来看。”
“有人说，老张这是要发财了，这是海神显灵，专门给他的好东西。”
“我心里也好奇着呢，凑近一看，那哪是什么好东西？焦黑焦黑的，身上又黏又滑，凸起来一块一块的东西像鱼鳞似的，摸起来又硬的很，老张拿刀砍了半天才剁碎。我捕了这么多年的鱼从来没碰见过这么邪性的东西。”
“人家都说这是天赐，我也不敢说扫兴的话。”说着，老渔夫的声音开始颤抖，“老张惨啊，要是我当时拦住他，不让他吃那东西，估计就没现在那么多事了！”
叶秋问道：“那老张现在怎么样了？”
老渔夫拿手背摸了一把眼睛，那双手枯骨嶙峋，皮肤松弛，手心里布满茧子，声音含糊不清：“刚吃完那东西之后，还挺正常的，那天夜里就不行了，整个人跟疯了似的，上蹿下跳，浑身挠，一会儿说什么身上痒，一会又说疼，身上到处都烂乎乎的，自己把自己的胳膊腿啊都撅折了！”
“我们没人敢靠近他啊，最后他浑身是血的朝海边爬，救护车还没到呢，人就不见了。”
“最邪乎的是还不是这个。”
他说到这，停下了话头，双目微睁，视线凝聚在远处。
叶秋顺着老渔夫的视线望过去，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漫天的糙面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海面压下来，越压越低，人脸的模样随之变得更加可怖，逼近眼前，叶秋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就是狂风大作，倾盆大雨。
叶秋想起自己刚说完的话，瞬间觉得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这不，有风有雨了。
风卷起海浪扑到岸上，风沙漫天，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海浪在身后狂奔而来，像是要把人一口吞掉，
老渔夫连连往后退，渔网也丢在原地不管了，朝后一转身，大声吼道：“赶紧跑，赶紧跑！”
叶秋看着这幅景象，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她曾经听家里的小辈说过，有些尸阵在阵力不足难以维持的时候，会开阵吸人，用来滋养阵心。不过这只是很少一部分情况，很难遇上，因为尸主能制成阵一般心结极强，足够支撑阵，就不会轻易开阵。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叶秋第一次清尸竟然就碰上了。
“别跑了。”来不及了。
叶秋看了一眼蹒跚着往回跑的老渔夫，出声提醒道。
老渔夫的脚本来就有问题，跑两步就要摔一下，叶秋看着不忍心，干脆告诉他，让他别费劲了。
谁知道那老渔夫趴在地上，惊恐的回过头来看向叶秋，愣了两秒之后，指着叶秋开始大喊：“妖怪！妖怪！”
叶秋扶额。
下一秒。
溺水感传入大脑之中，咸腥的海水顺着口腔鼻腔滑过喉咙进入肺部，肺部充水后传来疼痛感，无论怎么挣扎却一直在不断的下沉，下沉。
妈的，不会游泳怎么办？
她用尽全力憋住一口气，只要自己能活着出去，陆宸就能让自己踏进陆家，就能让沈蝶气急败坏！
多爽啊。
她尽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叠符纸，手忙脚乱的翻出闭气符来，往自己身上一贴。
呼。
叶秋刚平静下来，却被隔壁咋咋呼呼的动静吓得差点抖落了一整叠的符纸。
刚刚的老渔夫也被吸进阵来，叶秋从符纸中又抽出一张闭气符来贴在那人身上。
“好了好了。”叶秋出声提醒，“没事了。”
老渔夫挣扎的四肢顿住，吸了一口气，溺毙感消散，竟然真的能在海中随意的呼吸起来了。
两人顺着惯性沉入海底。
海底并不像叶秋想象中的那般黑暗无际，丝丝缕缕的光亮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周围的景物也都能大概看清楚。
老渔夫一落到海底就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像刚刚一样指着叶秋，嘴里嘀咕：“妖怪，妖怪。”
叶秋走到老渔夫身边，伸手想要拉起他，却被一下子躲开。
“我不是妖怪。”她解释道，“我是清尸人，你现在被吸进尸阵里了。”
“清尸人？”老渔夫半信半疑的抬眼看她，“倒是听说过。”
“你是说，这海里有死人？”
叶秋思考了一下：“可以这么说。”
老渔夫更加惊恐了，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张牙舞爪的向上游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半晌之后。
老渔夫依然在原地蛄蛹，动作越来越慢，累得呼哧带喘。
叶秋抱着胳膊忍不住出声劝慰：“别费劲了，出不去的。”
“请神容易送神难，除非解开阵，要不然是没办法离开这里的。”
老渔夫活了大半辈子，没真见过这种事儿，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海神啊，放我出去吧，等我出去了，我肯定好好供着你，我天天奉你一条大鱼，我给你烧香——”
叶秋听的心烦意乱，她也正愁闷着呢。
听家里的小辈说，进了阵以后处处都是危险，千万要处处留神，普通人进入尸阵以后要是被尸人伤了来不及救治的话很快就会化尸的。尸人就喜欢藏在各种阴暗的地方，趁你不注意就给你来一下子，防不胜防。
可叶秋望了一圈，这里一片空旷，哪里有什么阴暗的地方，别说尸人了，除了他们这两个被吸进来的普通人以外，哪还有什么人影？
要说奇怪的地方，那就是距离叶秋三米以外的地方，水流极其湍急，全都朝同一个地方汇聚过去，形成一圈不大不小的漩涡。
叶秋刚要抬脚，上前一探究竟，一个横躺着的人就这么在她眼前飘下来。
定是刚刚阵开的时候也把其他倒霉的人吸进来了，他们又没有闭气符，估计沉到海底就已经被淹死了。
叶秋走到那人面前，想要看看是哪个倒霉蛋。
霎时间，她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