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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远走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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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钟昊此刻就出现在钟颐的面前,可钟昊的身体仿佛是玻璃窗中映出的像,钟颐能够透过钟昊薄雾一样的躯体看到远方的树林,钟昊的状态明显和常人不一样。

    悬崖上除了钟昊以外,还有四爷爷,二爷爷,六叔六叔母,以及两个钟颐不认识的人,一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却有着一头刺眼的白发,另一人全身笼罩在灰色的长袍里,看不到模样。

    值得注意的是,六叔母正在钟昊面前哭得泣不成声,钟昊一脸为难地在向母亲不停地说着什么,似乎是在解释和劝慰,而钟家的男人们颔首站在一旁,一副无语凝噎的样子。

    钟颐跟着爷爷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钟昊看到钟颐来了,眉间的阴翳一扫而光,随即对母亲说道:“妈,钟颐来了,先让我跟他说两句话吧,好吗?”

    六叔母点了点头,退到一旁,钟昊“飘到”钟颐面前,摊了摊手,笑道:“好多年没见了,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钟颐看着钟昊浮空的双脚,问道:“你现在,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活着,肯定算活着,能说话能动作,不是活着是什么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月前你怎么被绑架的?又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这个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当时我跟着一队修士上山,中途中了陷阱,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我也是,然而当我再次醒来,就是在这个悬崖上了,再然后他们都告诉我我已经死了,是这位灰袍灵魂师帮我把三魂七魄收集聚合回来了,我才不至于魂飞魄散。”

    “就这么简单?中间发生的那些事你都不记得了?”钟颐问道。

    钟昊摇了摇头:“我爷爷刚刚把这个过程中发生的事跟我简单地说了一下,只是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钟颐一脸歉然地低头说道:“那四爷爷有没有告诉你祖地里发生的事……”

    钟昊摇了摇头:“都说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可是……”

    “好了好了,不要这么娘气好么?你知道我最烦的就是软弱的样子,让我觉得从小到大都没你这个哥哥,反倒是有个喜欢哭哭唧唧的弟弟。”钟昊撇了撇嘴。

    钟颐揉了揉发酸的鼻子,问道:“你说你要走?为什么要走?去哪?”

    “他们说漆吴山的后坡比前坡灵气要浓郁得多,我的魂魄只有在这种环境下才能长久存留,但这后坡的世界不是你们肉体凡胎能待的地方,我也不可能永远待在漆吴山境内,所以我想去远方逛一逛,看一看世界的真面目。”

    钟颐正想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突然天空飘来一阵飓风,钟颐感到一股特殊感觉,仿佛那阵风吹来的瞬间,自己的整个思维和过往的记忆悉数被一道目光抽空。

    灰袍人发话道:“所有人转身,管好自己的眼睛,不管身后发生什么都不要看向身后或者抬头,最好,把眼睛闭上……”

    所有人都照着灰袍人的话转身,唯独钟昊面对着东方无动于衷,灰袍人又说道:“钟昊,你睁着眼睛,好好看,你接下来看到的会是你将来必须直面的恐惧,你做好心理准备。”

    大风越刮越大,吹得悬崖上的众人站立不稳,钟昊以其特殊的存在状态并未受到影响,风吹过他的身体,他衣袂飘飘,抬头凝望天空,怅然若失。

    风声呼啸,钟颐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可怕存在甚至连看都不能看,背对着钟昊喊道:“钟昊,你看见了什么?”

    钟昊没答话,钟颐又喊了一声,他以为钟昊出了什么危险,正想转头察看情况,忽然灰袍人和钟玄清同时厉声呵斥道:“不要回头!”

    钟颐立马停止了转头的动作,老实下来的同时,却越发好奇钟昊到底看到了什么。

    几分钟过后,伴随着又一阵强风掠过又止息,灰袍人说道:“他走了,可以回头了。”

    钟颐马上回头,发现钟昊还完好的悬浮在原地,顿时松了一口气。

    “没事吧?”钟颐问道。

    钟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摆了摆手,像是个老年人一样动作缓慢地坐在了地上。

    钟颐走过去蹲下来问道:“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钟昊眼神呆滞地说道:“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就把你吓成这样?”

    “一只很大的眼睛。”钟昊举起手指着北边,随后在头顶划了一个半圆指向南边,“从这一边到那一边,整个天空从中间裂开,每一根眼白上的血丝和虹膜上的纹理都清晰无比,透过它反射得镜像,我甚至能看清大地上的没一棵树以及在场的每一个人……夕阳在它旁边小得像一粒沙子,最可怕的是,在夕阳落下的时候,那个瞳孔忽地放大,我感觉我整个灵魂都要被吸进去了……你应该见过漆吴山入口那棵漆吴大椿吧?”

    “见过,和这只巨大眼睛有什么关系吗?”

    “巨眼有一根睫毛的顶端也长了一棵……”

    钟颐试图通过钟昊的描述在脑海中想象出那只眼睛的大小,可单是睫毛末梢长了一棵堪比一座城池大小的漆吴大椿,就足够钟颐感到寒意彻骨了。

    “说实话,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看看那只眼睛长什么样了。”

    “不,我敢打赌,任何见过那只眼睛的人,都会后悔见过它。”钟昊浑身颤抖着说道。

    钟玄清在一旁骂道:“你能不能收收你的好奇心,你知道你刚才有多危险吗?”

    钟颐挠了挠头,摆出一个知错的笑脸,心里却依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只眼睛,真的有这么恐怖吗?”钟颐问道。

    “连我都不敢看它,你说呢?”钟玄清哼道。

    一旁的灰袍人解释道:“真正恐怖的不是巨大眼睛的本身,而是它在人们心中种下的欲望。”

    “什么欲望。”

    灰袍人扭头看向东方:“那是一种迫切想要探寻世界终极的欲望,几乎所有见过那只眼睛的人都会有同样一种感觉,那就是心中关于世界边缘的壁垒被打破,这种感觉会促使你拼上拥有的一切去接触那层更遥远的壁垒,所以我更愿意称之为欲望,就好像蛋壳里的鸟想要破壳一样,又好像饿到快要昏死过去的人突然闻到肉香味一样,这种本能欲望一直潜藏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底。”

    “所以呢?”钟颐问道

    灰袍人看了钟颐一眼,说道:“你还年轻,不懂这种欲望有可怕。我能告诉你的是,曾经有一位九重天的人因为看了一眼那只眼睛,所以想要越过漆吴山去探寻更遥远的东方,但是古往今来,任何越过漆吴山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过,他害怕自己也是同样的下场,但又压抑不住心中越过壁垒的欲望,最后在求生欲和求知欲的撕扯下,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钟颐越听越觉得邪乎,灰袍人的话完全像是在编恐怖故事一样。

    “我曾不只一次向人们强调这件事的真实性,但是还是有人不信,这些人要么在世界观崩塌前自杀而亡,要么就是疯了之后被人杀死,要么就是去往了东方,再也没回来过,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仿佛只要看一眼那只巨大眼睛,就缠上了世上最恶毒最不可逆转的诅咒……”

    灰袍人的话如一根寒针,一寸寸刺进钟颐的心脏里,即使夏天还没有完全过去,钟颐却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候钟颐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以一种质问的语气问钟昊:“既然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还要去……”

    钟昊将双手在自己透明的胸膛中来回摆动,苦笑道:“你看我现在的状态,还能更糟糕吗?”

    灰袍人也说道:“严格来说他已经死了,只有他死了,这世上就没有能杀他的东西了,而且即使是在漆吴山东方,也少有能对灵魂产生破坏的东西。”

    “是哪,我已经是一缕孤魂了,人间已无我容身之所,游荡本就是孤魂的宿命。”钟昊看着晚霞如枫火一般绚烂的东方,叹道:“差不多了,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该见的人都已经见了,这就走吧。”

    钟颐意识到某种令人心痛的时刻正在接近,他想说点什么拖延一下时间。

    “你穿这身衣服不冷吗?”

    钟昊微笑着摇摇头:“爸妈,爷爷们,再见。哥,照顾好我爸妈,拜咯。”

    钟颐有些感伤,很久很久,没听钟昊叫他哥了。

    钟昊头也不回的飘向远方,六叔母不顾一切地朝着悬崖边缘冲去,想要最后拥抱一次自己的亲生骨肉,幸好六叔及时拉住了她。女人靠在丈夫怀里哭得声嘶力竭,然而夜色如深水中的沙,淡淡地沉降,淡淡地淹没这世上所有的悲伤,也终究将会淡淡地抹去一个人在这世上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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