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高天之上
海上的航线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很寂寞的，人们目光所至不是云天就是海，人坐在飞机上像是蚂蚁落在一张巨大的浅蓝色幕布上，空虚到连空虚本身都会被遗忘。
在约莫半个小时的飞行以后，机舱广播里传来机长的声音：“即将到达目的地，请大家坐稳系好安全带，不要起身。”
不止一个人探头向下看去，明明海面上什么都没有，哪来的目的地？
这个时候机舱忽然抖动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紊乱的气流，钟颐乖乖坐在椅子上不乱动弹，却听到旁边的女生用见了鬼一样的语气说道：“我的老天”
钟颐坐在过道的一侧，他也忍不住探头去看，当他看到外面的景象时，不禁也脱口而出：“我的老天”
那是一道没有尽头的蓝色悬崖，先前还位于遥不可及的海平面突然被拔起高空万米以上，直逼飞机的腹部，一条紫红色的海豚从水下跃起，身形几乎与飞机的舷窗持平。在两个落差巨大的海平面之间，似乎有一道蜿蜒的界面，将一个世界分割成两边，那如镜面般光滑的“蓝色崖壁”中，能看见无数七彩斑斓的鱼虾水母正在飘移游动。
在飞机的前方，惹眼的翠绿色从云雾之中沿着长坡向大海一路铺就而来，钟颐知道真的到目的地了，原来这是一片存在于高天之上的大陆
“东五百里曰漆吴之山。无草木，多多什么来着”旁边的女孩自言自语喃喃说道。
“多博石。”钟颐补充道。
女孩眉头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转头看向钟颐，心想这家伙虽然是个直男癌，记性倒是不差。
钟颐其实不记得南山经的内容了，但他曾经给别人打造过一套棋具，他查遍资料发现漆吴之山的博石是用来做棋子是最好的，所以他就记住了这个东西。
“那个，刚才不好意思，我不该说你是男人。”早在刚上飞机时，钟颐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苦于没有机会纠正，现在两人再次说上话，钟颐也逮住了机会弥补自己刚才不小心犯下的错。
女孩没回答，而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钟颐，钟颐低着头不敢看她，心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对方可能根本没有在意他上飞机前说的话，谁知道女孩突然身体不停地抖动起来，钟颐抬头一看，她正捂着嘴巴肚子笑得花枝乱颤，虽然没有声音，但眼角的溢出的泪水无比真实，一双长腿正不受控制的踢着前面的椅背，这明显是笑岔气了。
可钟颐都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可女孩终于是忍不住笑得发出声来，机舱内所有人循声望来，只看见一个笑得前俯后仰的女疯子，当然，男人们的眼里只有腿
“不行了不行了，你太可爱了啊哈哈哈你扭扭捏捏了一路不会就是在酝酿道歉吧？”
钟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女孩说得一点没错，虽然迟钝了一些，但他还是察觉到自己刚才开的玩笑有些许不妥，所以一直想开口道个歉来着，只是飞了一路都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时机能够自然不尴尬地开口。
女孩擦干眼角笑出来的泪，伸出手道：“你好，我叫苏颖。”
“钟颐。”
“看着像个高中生，你不会还没毕业吧？”苏颖问道。
“刚毕业，第二天就被叫过来了。”
“那咱俩同年的，看样子你一个人上漆吴山？”
“不然呢？”钟颐不懂苏颖为什么这么问，但钟昊已经上山了，他也不认识其他人，只好一个人上去了。
苏颖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没什么，我想起一句话，野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
钟颐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他不懂苏颖为什么这么说。
看钟颐一脸茫然的样子，苏颖诧异地问道：“你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
钟颐一脸茫然如旧，苏颖拍了拍额头，叹了口气，耐心向钟颐解释：“漆吴之山中有古中国修士们的祖地，这个你知道吧？”
“当然。”
“其实这里不仅有祖地，还有曾经在华夏大地历史长河中出现过的几乎一切草木动物的最后血脉，它们被带到这里安宁地生息繁衍，以至于曾经的不毛之地变成了现在这副欣欣向荣的景象，但无论是祖地也好，还是被带到这片土地上的草木生灵也好，都只是界面后面的冰山一角。”
“界面？”
“对，界面，你刚才看到的那两个落差万米的海平面就是由界面造成的。按照南山经的记载，漆吴之山的后面是一片无比广阔的天地，那里的洪荒巨兽们是人们再过百万年也无法打败的东西，在唐朝初年有一只强大到足以毁天灭地的凶兽想要突破漆吴之山走向人间，好在被那道切断海水的界面给挡住了，不然人间也不是我们现在见到的样子了。”
“接下来就是你关心的事情，我们这么早来漆吴之山干什么。虽然更远的地方我们没有能力去探索，但漆吴世界边界的地方我们是可以去的，这个边界便是漆吴山的前坡。只有每一次漆吴之祀前后，漆吴山的关卡才会开放，修士们得以在漆吴山寻找天材地宝和祭祖。至于为什么六十年开放一次，主要也是为了漆吴山的生态平衡，就像国家的每年的禁渔政策一样。”
“听你这么说，漆吴山好像一个养殖场一样。”钟颐总结道。
苏颖撇嘴歪头想了一下，说道：“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但漆吴山还是一些实力比较强劲的灵兽的，很多年前它们就和人类签订了契约，人类保证它们族群的生存，它们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比如在漆吴之祀，允许修为低等的修士进入森林打猎和采摘天材地宝，但这种狩猎确是平等的。”
“什么叫平等的？”钟颐问道。
“就是人和兽不管是谁被杀，双方高层战力都不会加入。除此之外，一些数量稀少的物种不在狩猎范围之内，是受整个漆吴山保护的。”
“那倒是挺公平的。”钟颐喃喃道，想要让作为上位者的人类不杀灵兽显然是不现实的，毕竟有些天材地宝的确对修士修炼有奇效。但大肆捕猎采摘无疑是对漆吴山整个系统的破坏，所以只有制定规则约束人们才能让漆吴山长久地繁荣昌茂。
“这些你家里人没跟你说过吗？”苏颖问道。
“没有。”钟颐摇摇头，他连漆吴之祀这四个字都还是钟昊小时候告诉他的，爷爷也好，二爷爷也好，似乎整个钟家都不太重视这个“漆吴之祀”，只是单纯的把它当成了一场祭祀礼罢了。
苏颖扶额：“总之你小心点就是了。”
“好，谢谢你。”钟颐很用心地记下了苏颖的话。
“要不你跟我一起上去吧，家中有些长兄也要上去，多个人多份保障嘛，反正你也是一个人”苏颖有些眼神飘忽地说道，面前这个男生虽然不太灵光的样子，还顶着一个鸡窝头，却长了一张带点英气的小白脸，发展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结束了漫长的黑色高三，苏颖的少女心也禁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钢铁直男钟颐自然不懂苏颖的意思，他不想跟陌生人同行，于是礼貌地婉拒道：“就不给你添麻烦了，我堂弟在上面，我得快点找到他。”
苏颖有些失望地摊手：“好吧，随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