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寒秋肃杀起
咬着包裹住生菜的培根卷，颍川显得心事重重。
“韩槿，有个问题能问你吗？”
“嗯？”韩槿抬起头，用纸巾擦了擦嘴。
男子拿出张照片，轻轻推到她身前。
“这是伯父对吧？”
韩槿点点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那旁边这人呢？”颍川将手指移向另外那道身影。
“这是……”韩槿拿起照片认真看了看，“估计是他的朋友吧，这人我也没见过。”
“也没听伯父提起过？”
韩槿歪着头想了想，不确定道：“好像……没有吧？”
眼见男子眼中闪过丝失望，她好奇道：“怎么，你认识这人吗？”
这张照片她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带过来的，不过作为背影的那道红色拱门倒是挺大气的。
颍川也不正面回答，而是说了一句：“伯父有空吗？我想见他一面。”
“他啊……”韩槿对于颍川这个请求有些吃惊，她想了想，道：“最近似乎是在忙一个重点课题，这样吧，等我问问他，看他什么时候有空。”
“嗯。”颍川点点头，“那麻烦你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跟我还这么客气。”韩槿笑了笑，“我父亲估计也愿意见你呢。”
两人又愉快地聊起天来，借着相片的事，韩槿讲了很多小时候的趣事。
“对了，颍川你还没给我讲过你小时候呢。”女子用手轻轻杵着脸，慵懒地看着对桌的男子。
“我啊……”颍川靠坐在椅子上，眼神陷入了回忆。
“可能没和你提起过，我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师父带回了山。”
韩槿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我在那里待了很久，几乎从我记事开始，我就生活在那里。”
“自小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待我很好，可能因为我是最小的。”说到这里，他露出个孩子般纯真的笑容，“当然，后来过了很多年，师父又新收了位弟子，也就是我的小师妹，我也终于成为了师兄，那丫头刚上山的时候性子可冷了，也不知道现在好点没有。”
韩槿注意到，提起这个小师妹的时候，颍川话语间满是宠溺，她不禁好奇问了一句：“那后来呢？你这小师妹还就在那个什么……门派里吗？”
“不是门派。”颍川笑着纠正道，“它叫‘极道阁’。”
极道阁？印象里没听过这个门派，会不会是戏班之类的。韩槿心道，回去倒是要查一查。
“那后来呢？”
“后来啊……”颍川眼中生出伤感，“出了些变故，那个地方……我恐怕是回不去了。”说完他凄然一笑，似是自嘲。
“啊？”韩槿有些吃惊，随即宽慰他道：“没事没事，你看现在留在华京不是挺好的嘛！朋友也多，械和机甲双修，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末了，她补充了一句：“还有我呢……”
颍川看向她，忽觉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摇曳灯光下，两人仅仅相距半尺，她却觉得远隔千里。
“算了，你和我讲讲她吧。”韩槿蜷起身，双手抱住膝盖，两眼紧紧盯着桌上的茶杯。
“她？”颍川怔了怔，而后才反应过来，“你说她啊……”
他眼神中闪过丝复杂的情绪。
“我和未央是在青梧里认识的。”这是颍川心里自认与她初识的地方。
“当时我在那里担任管理员，有天回去得极晚，不小心在黑暗中将她撞倒了……”
“只是匆匆一瞥，她就消失不见，我寻了她很长时间，把整座学院都快找遍了。”
“后来再遇，已是两个月之后……”
颍川回想起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藏于衣柜后浑身是伤的身影。
如同困兽，她的眼中满是杀意，可是分明连挥动匕首的力气都没有了。
谁敢将她伤得如此之重？她又是在逃避什么？
这么长时间过去，未央不说，颍川也从未问过。
至于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两人都下意识地逃避。
只是从确认喜欢她开始，颍川便越来越多地将时间放在械的研究和运用上。
他怕，他怕等到有一天，自己没法站在前面护住她。
尤其是那日不小心翻到那份印有华安厅印章的资料后，他更是一刻不敢闲。
这其中缘由，也只有颍川自己知道。
“这么说，你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韩槿用筷子轻轻搅动着杯里的茶叶。
颍川轻轻应了一声。
“但我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此话一出，女子手中的动作蓦然停下。
难过的情绪在心中酝酿，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又如何听不出来男子的言外之意呢？
“颍川！”她忽然抬起头，怔怔看着眼前的男子。
“嗯？”颍川正对上那张满是愠色的脸庞。
“此生恨你！”女子眼中隐有泪光，她紧咬双唇，一字一顿道：“恨你痴情！恨你专一！”
“竟是半分机会都不肯留给我……”对面倩影已是眼泪婆娑，带着哭腔。
一时间让颍川手足无措，只顾得慌忙起身找纸巾。
“别哭……韩槿你别哭啊……”
他寻了半天，却恍然发现屋子里似乎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就在这时，那道倩影却已扑入他怀中，满眼是泪，浑身颤抖。
胸膛被她的泪水打湿，颍川那双无处安放的手，在空中舞了半天，最后还是轻抚在女子背上。
“韩槿，我……”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怀里的人。
只得无与伦比地讲：“其实我觉得，你这么优秀的女子，肯定会遇上比我更好的，要不……”
然而还没等他话讲完，韩槿哭得更凶了。
这次颍川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众人眼中集美丽、智慧、能力于一身的华京帝院传奇女神，竟也会有如此姿态，关键还是因为他……
这要是传出去，会不会被华京帝院和其他几大学院的男生追杀……
毕竟，家里有一个已经够让人头疼得了。
三师兄说得好，果然红颜祸水啊……
怀中声音渐熄，只是那双纤手仍牢牢将他抱住。
颍川没忍心，伸手抚住她的头发，柔顺而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再让我抱会儿。”女子声音轻轻响起，“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嗯。”颍川任由她抱着，也不出声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韩槿从他怀中起身，眼中已不见悲伤，只是脸上还挂着浅浅泪痕。
“颍川，我们做朋友吧。”她看着男子，认真道。
男子笑了笑，道：“好！”这才是他认识的韩槿嘛，那个干脆利落的女子。
窗外传来风声，很快便有大雨至，深秋季节就是这般，天气变幻无常。
两人肩并肩站在窗户旁，看着风雨飘摇的世界。
“颍川，新的械革命就要来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那是经过他们双手孕育的孩子，械融的出现会扭转械师与机甲师对抗时位于下风的局面，同时将极大地改变械的发展方向，注定会令世人惊叹。
“应用到卫生、医疗和教育那些方向。”颍川看着湖面，坚定道：“至于它的好坏，就由世人来评判吧，毕竟被利用到械武器上只是时间问题。”
韩槿表示同意，这确实不是他们能改变的。
“这两天有个学术交流会，到时候你也去吧，上次我稍微提了一点，他们很感兴趣。”
“嗯。”
雨势渐大，阻挡住视线，整片森林、湖泊都浸在这场秋雨之中。
华安厅，顶楼办公厅。
叩门声轻轻响起。
“进来。”杨辰看了下时间，这本是他的午休点，平时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情报处长推门而入。
“祠长。”他手里拿着一叠材料，“我有要事禀报。”
十来分钟后，杨辰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还会再来？”
“是的祠长，缺了那份文件，其他资料是没法翻译的。”情报处长站在桌前，显得极干练。
杨辰轻轻摩挲着指环，脸上看不出表情，淡淡道：“那就是说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两条路。”
“是，还请祠长定夺。”
老人眼神低垂，喝了口清茶。
“都是老家伙了，谁还在乎那些名节。”热气从杯中氲出，模糊了视线，“去办吧。”
“是！”
情报处长刚要转身，杨辰忽然将他叫住。
“把a级以上的都通知到，无姬那边我去和他说。”
待手下的身影消失，杨辰缓缓站起身，躬着腰走到窗前。
华京在风雨中飘摇，云层不见变薄的迹象，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似是要将整座城笼罩进去。
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在这间办公室里待了那么多年了，老人没来由地有些伤感。
“自古祸事自秋始哦……”老人喃喃道，那本已被重任压弯的腰，似乎变得更驼了。
千梧学院，某间公寓里，身着黑裙的女子忽然抬起头，眼中隐隐有流光在动。
文件堆在周围各处，上面都印着正红色印章，鲜红如血。
窗扉外，寒鸦叫得实极难听，让人心乱。
飒飒秋雨，敲打在转红的梧桐叶上，渐有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