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谢灵的故事
“怎么可能!”病房内传来护士的惊呼声。
梵戈从病房里走出来,目光坚毅。
“梵,你想开些,大哥他已经尽……”
谢灵正考虑如何去安慰他,梵戈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
“哎你这是干什么!”谢灵吃了一惊,朝一侧跳开。
梵戈却是没理会他,直接拜了下去,道:“大哥,你救了梵玲,今后我这条命,便是你的,鞍前马后,刀山火海,在所不……”
谢灵这才反应过来,梵戈这些话是对着他身后的颍川说的。
不待梵戈说完,一双手将他托了起来。
“胡说些什么,谁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了。”颍川看着身边比他还高的青年,忍不住笑骂道:“倒是以后少去荒野,梵玲可不能没有哥哥。”
“嗯,大哥。”
心里的隔阂彻底消失,那声“大哥”叫起来,真是自然。
或许颍川只觉得是顺手做的事,而在梵戈心里,颍川已经成为他一生要追随的人了,
“梵玲身体还很虚弱,估计要明天才能醒,你这几天就在这里陪着她。”颍川又从护士站那里找来纸和笔,把写好的字条交给梵戈,道:“这是有利于调节身体的药方,药房应该都有这些药材,每天两次煎服,要记得。”
“好,我记住了。”
看着梵戈将一切收拾妥当后,颍川拉着谢灵出了医院。
或许是因为冬季来临的缘故,街道上的人很少。
“哎大哥,那老头怎么就善罢甘休了呢?”路上谢灵好奇问道,“你可不知道,你没出来之前他态度可是很恶劣的!”
“明明是你们抢了人家的银针,还把他说得跟恶人一样。”颍川忍不住笑起来,“还有,他可是医院里有名的老中医有些水平的。”
不待谢灵反驳,颍川接着说道:“至于他为什么没找麻烦……”这里他卖了个关子,神秘地笑笑,道:“他得了好处,为什么还要找麻烦呢?”
“好处?”谢灵有些疑惑。
“梵玲体内充斥着过量灵力,而银针起到疏导的作用,相当于变相地被灵力重新淬炼了一遍,品质只会更好,那老中医肯定能察觉到这点,拿了好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回到酒店后,颍川将浴缸放满热水,整个人浸在里面,让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充分放松。
今天施针看似很快,但其实耗了他很大心神。
颍川自小在极道阁随师父学剑,虽然入不了极道之门,但他一直都很刻苦,因此剑法上的造诣其实不输师兄师姐任何一人。而后又随大师兄学了御风术,随道萱师姐学了些简单的法术,在药皇海研读药理,在听雨轩陪师姐画符,去幻塔磨练技巧,跟随季师兄练习战斗反应,带小师妹游情山水,最后又在莫姨那里学了不少医术,还有鬼帝教他的御魂道。
如今细细回想,那些虽然充实,却总感觉缺了些什么东西。
是了,他总在别人的期望里努力,试图变成他们的样子。
那他自己呢?
他又活成了谁?
浴室里腾起氤氲的雾气,似要挡住所有试图窥探真相的眼睛。
沉在水里的青年却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似乎从未如此清晰过。
他要活出自己,曾经极道阁第七剑主,如今他叫颍川。
沐浴之后,颍川一觉睡到下午,今天他真的有些累了。
谢灵已提前订好晚饭,餐厅位于樱木花道,打车的话十分钟就能到。
街道的冬樱开得异常灿烂,如同盛世繁花,点缀着飘雪,让整片风景都活过来。时有微风吹过,樱落如雨,带着丝丝甜气,飘进孩子的梦里,不知那边的落樱,是否也是秒速五厘米。
那家餐厅坐落于樱花开得最满的地方,典型的东方建筑,阁楼小榭,中央是庑殿顶,前后左右各四个坡面,交出五脊。建筑师必然是花了不少心思,才使得它朝窗四面皆能品到美丽的风景,樱花的香气沿着风的轨迹散至阁楼的各个角落。
踏进门,便有人将他俩引至二楼,那里有单独的雅间。
颍川没来过华京,生活的一切暂时都是由谢灵操持的。
“来大哥,尝尝这桂樱酒,可是他们家的特色。”谢灵说着打开酒壶,给颍川斟了一杯。
酒液入喉,带着桂花特有的香气,又隐隐有樱桃的口感,回味无穷。
“嗯,好酒!”颍川眼睛一亮,自己又倒了一杯。
这酒虽比不上桃花酿和竹青,但馥香浓郁,喝起来很舒服。
“这顿不便宜吧?”看着满满一桌子菜,颍川忽然问道。
“还好。”谢灵笑了笑,又敬了他一杯,“我这命都是大哥捡回来的,今天就当图个高兴!”
“你呀你……”颍川笑着摇摇头,“说起来当时也是,不知道怎么我就下去了。”
“可能真是有缘吧。”
吃了些菜后,颍川似乎是想起什么。
“对了,那事你决定怎么处理?”
谢灵放下手中的筷子,抿了抿嘴,知道颍川在担心他与黄应台的事,便说道:“大哥,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胡来的人,而且毕竟现在我还活着。”
看着对面青年的眼睛,颍川心里叹了口气,谢灵藏得再好,内心肯定是有怨气的,只是这里是华京,只希望他不要被愤怒冲昏理智才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饭桌一时陷入了沉默。
“大哥,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半晌,谢灵忽然打破沉默。
“好啊。”
谢灵端起酒,饮了一口,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曾经有户人家,能够与亡魂通灵,甚至驱使它们为自己所用,因此被称为通灵家族,又或者是亡灵家族。这个家族出生的人自幼便能与亡灵对话,而等到成年的时候,他会到宗族祠堂去,从灵门祈求一只本命灵兽,那只灵兽将会与他相伴一生。”
“本命灵兽有强有弱,一般来说,天赋高的通灵族人能够祈求到比较强的本命灵兽,而天赋一般的族人只能得到弱小的灵兽,家族会根据族人的本命灵兽进行资源分配,本命灵兽是他们地位的唯一决定因素,这本没有什么错。”
说到这里,谢灵停顿了一下,喝了口酒,而后把目光投向窗外。
“按照族规,族长的位置是传给嫡长子的,这代族长有两个儿子,他们并非同个母亲所生。”
“族长的原配因为疾病早逝,留下了年幼的而已,过了几年,族长娶了现任妻子,又得了个儿子。本来,一家人表面上过得其乐融融,继母对非自己所生的孩子很好,至少族里的人是这么认为的。”
“日子过得很快,那个大孩子很快就到了成人礼的年纪,父亲把他带到祠堂,那孩子居然从灵门召出了九幽灵狼,那是极其强大的本命灵兽,在家族的历史中也没有出现过几次,整个家族都为之兴奋。”
“然而那孩子没想到噩梦从此开始。”谢灵换了个语气,听起来很哀沉,“有天时间族长不在,那男孩莫名其妙地感觉乏力,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继母每天给他熬药,然而男孩仍不见好转,只是身体越来越使不上力气。等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他再也没法召唤出那头九幽灵狼,甚至没法与亡灵对话,是继母做的手脚,她往饭菜及汤药里加了东西,等他去问的时候,继母只是冷冷地回应,以后的族长只能是她的亲生儿子。”
谢灵又灌了口酒,而后长长呼了口气,似是要把心中的积闷都疏散出去。
“后面的事情呢?”颍川问道。
“后来族长回来了,男孩和继母各执一套说辞,那个女人甚至说他欲图不轨,趁族长不在就欺负她,后来……”谢灵苦笑两声,“后来族长选择相信自己的妻子,而没法召唤灵兽的儿子对他来说则是个无法忍受的污点,在经历了一番治疗而没有任何效果之后,是的,那孩子最后被驱逐出家族了。”
“他是个废物,族人都这么说他。”
“他受尽白眼,含着泪,抱着生母的骨灰盒踏出家门,自此再也没回去过。”
“这便是故事的结局。”说完谢灵干笑两声,“怎么样,是不是有些俗套?”
颍川摇摇头,道:“天生有的,未必最后还能拥有,有些东西错过了,也未必就是坏事,活着,就有无限种可能,那孩子出了宗门后,便可以追寻宗门不允许的东西,他跳开了那道门给他限定的圈,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后,谢灵举杯的手停住了,他之前怎么没这么想过呢?
仔细回想过往经历,发现颍川说的确实有道理。如果他还在家族里,又怎么认清人心险恶,又哪儿能有生死一瞬,又怎么去得了学校,去学那些不被族人看好的东西?
宛如醍醐灌顶,一语化清明。
“大哥,我敬你!”谢灵将杯子斟满酒,仰头一饮而尽。
感受到谢灵的心结解开了不少,颍川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少喝点,你明天还要回学院报到呢,别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