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凌氏重工
空气中飘满机械用油的难闻气味,混杂着汗臭,脚臭以及劣质烟草的味道,叫人一阵作呕。
“干活干活!说你呢懒鬼,起来干活!”工头的喝骂声准时出现在仓库中。
窗外天色未亮,这种寒秋,连鸟儿都不愿早起。
正上方的高流明灯光猛然亮起,刺得人眼睛生疼。仓库里顿时响起一片咒骂声,然而很快就被嘈杂声所淹没,毕竟早上的洗漱时间有限,不抓紧的话连个位置都抢不到。
这是凌氏重工旗下的一个仓库,占地面积8000多平方米,专门用于加工轻型机甲。由于紧缺人手,仓库最近招聘了大批临时工。这些临时工平时就住在仓库中,虽然收入不高,但在如今资源短缺的情况下,有份工作已经不错了。
凌氏重工是华盟中排得上号的重工企业,主要生产民用机械与军用轻型机甲,近年来与华盟军方合作密切,为扫除怪兽扩大城市提供了很大助力。
仓库员工经过简单洗漱,而后排队到窗口依次领取今日的早餐。
在排队领餐的队伍中,有个青年比较显眼。相比于周围的员工,那青年身上有一种难言的气质,虽然身上穿的是老旧甚至有破损的衣服,但他整体给人种出尘的感觉。
那青年眉眼生得很干净,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看得出来他不爱说话,在他前后的员工,或大声讲话或低声私语,他都没有掺杂进去的意思。
“你的罐头,拿好。”发餐的阿姨瞥了眼青年胸前的工作牌,将早餐连同餐具往前一推,而后不急不缓地开口:“下一个。”
青年接过早餐,走到大厅,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静静用餐。工作牌被他摘下,牌子上写了两个字:颍川。
今日的早餐是馒头配粥,还有几块青菜和咸肉,算是比较清淡的饮食了,青年却吃得很认真,直到白粥见底,他才放下手中的餐勺,而后满意地抹了抹嘴,起身将餐盘放入回收箱中。
两分钟后,上钟的铃准时响起,工人们在各自的流水线上就位。
青年所处的流水线处于整个加工阶段的末期,他要做的就是用手中的仪器检测加工的零件是否合格。
一个个零件沿着传送带来到这里,青年捡起一个,用手中的仪器熟练地检测着它的尺寸、硬度、韧性等几项性能,合格的零件才能顺着传送带继续向前走。
这件仓库加工的零件据说是军用轻型机甲的肘部件,检测达标后,会被重型卡车拉到某个秘密基地进行机甲的组装。
由于设计精密,这类零件在仓库中一天也只能加工一百来个而已。不过听说新机器很快就要到了,到时候机器取代人工,像他们这样的临时员工是会被大批清退的,很多人面临下岗的危险。
日出之后,窗外的温度逐渐升高,所幸仓库里有内置空调,工人在工作时也不至于太难受。
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因为是周末,员工的积极性并不是很高,只完成30多个零件的加工。下午和晚上是休息时间,员工们可以自由支配。
由于这个地方离市区较远,大多数员工下班后只会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些生活用品,而后聚到一起吃顿好饭。
青年是最后一批离开仓库的员工,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去便利店,而是去了反方向的车站。
仓库位于明城外的边远郊区,这里人流量小,车站规模自然不大。事实上,这里每天只有两趟车,中午一趟,晚上一趟。
青年买票上车,而后用兜里仅剩的几枚硬币买了顿简单的午餐。
开往市区的列车乘客很少,车厢里显得空荡荡的。青年选了个僻静的角落,特意拉开和其他人的距离。
市中心与凌氏重工的仓库之间是大片的荒地,虽然华盟已经派军队清扫过几次了,但偶尔还是能透过车窗发现怪兽的踪迹,只是它们不敢靠近列车而已,两侧的电网给了它们太多的教训。
两个小时后,窗外的植被逐渐减少,一座规模巨大的城市出现在列车前方。
明城是座钢铁城市,整体呈现出灰亮的色彩。与其他人类城市一样,它有着厚实的外城墙,用以抵御不时发生的兽潮。
列车从外城墙的孔洞中穿过,继续朝着城内进发,此时透过车窗已经能够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这趟由凌氏重工仓库直达明城中心的列车稳稳地停在月台旁。
青年下车后,很快就顺着通道出了车站,并没有理会那些投向他的异样目光。他的工作牌在上车前就摘掉了,因此穿在身上的工作服虽然老旧,却顶多只是能引来其他陌生阶级的鄙夷而已。
此时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青年顶着酷热,穿过两条街道,来到一家大型超市门前,那里有排供人临时储物的柜子。
青年从兜里掏出张纸条,放到扫码器前辨识,“嗒”的声音响起,随即有个储物柜的柜门被弹开。里面除了一套入秋的简装外,还有张黑色的卡,青年将它们一并取出来,找了个地方将衣服换上。
简约的清秋衣物,淡黄色给人种温暖的感觉,青年样貌本就不差,此时衣服不换,哪里还有半分仓库员工的模样,倒像个落难的少爷。
青年将换下的员工服放回储物柜中,而后用手里的卡在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直到现在他还是不太清楚酒店招待在接过卡时表情突变的缘由。
浴室里传来水声,伴随着一道微弱的呻吟。镜子表面被一层雾气盖住,看不清景况。
青年赤裸地躺在浴缸里,视线被蒸腾的水汽模糊。全身肌肉放松,神经也跟着松弛下来,这是近三个月来他第一次露出倦态,直到此刻他才觉得自己是颍川,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真的有如做梦。
先是在密华林莫名其妙地引出魂雷劫,差点将自己劈得魂飞魄散,紧接着又杀出上百名亡命之徒,疯了般地争抢那几间木屋内的东西,他冲上去阻止却反被他们围住。那记魂雷真的伤他太重,以至于在面对这群凶徒时他连剑都握不紧,谁能想象那夜他有多绝望。
最后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抢走东西,烧毁木屋,毁掉药田,莫姨的心血被他们付之一炬。然而这还没算完,这群亡命徒竟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雨下得很大,雨夜里他拼了命挥剑自保,砍杀砍伤对方十几人,能看出来他们只是初入门槛的修道者,甚至很多连修道之人都不算。
在激战过程中,他的身上又多了数道创伤,凡落剑被击落,若不是逃命时紫玉佩被抢而引发对方内斗,恐怕他连跳河的机会都没有。
从凡落剑落地的那一刻起,颍川便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剑落即人亡。
连夜的大雨使得河水暴涨,颍川被冲走时抓到根浮木,他将它死死抱住,直至失去意识。
待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河水冲上岸,浑身湿透,满是泥浆,寒气顺着毛孔钻入他身体中。然而正当颍川准备运起真气驱散这阵寒气时,却吃惊地发觉自己体内竟没有丝毫灵力存在的迹象,灵海消失不见,仿若从来没有存在过,他甚至无法内视去察看身体状况。
凡落剑遗失,紫玉佩被抢,灵根被毁,全身灵力散尽,任何法诀和御魂术都施展不出,颍川愣在泥地半晌,才不得不痛苦地接受这个事实。
而万幸的是,他身上的伤口竟已自行愈合,这应该是以前吃的灵药发挥了作用。说起灵药,颍川摸了摸衣服,欣喜地发现内兜里的几瓶丹药还在,那是之前莫姨让他炼制的疗伤药,只是因为临时有事才没放到药房中。
颍川将它们取了出来,总共四瓶丹药,共计十二颗,全部装在白玉瓶中。由于密封良好,并没有被河水所污染,这恐怕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
颍川将药瓶放回内兜,挣扎着从泥地里站起来,样子真的有些狼狈:身上的剑袍破破烂烂,粘满黄泥,鞋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头发披散开来,带着泥土气息。
周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看不见人烟,他只得沿着河岸走,大约走了两个时辰才找到这个四周被电网拦住的巨大仓库。
巡逻的仓库保安在发现他的时候,眼睛都直了,满是怪兽的荒野走出个活人,保安忍不住揉揉眼睛,才确定眼前的确实是个活人。
等仓库经理赶到的时候,颍川已经走到了电网前,直觉告诉他眼前的铁网是危险的,不过总算是看到人了,心里也就松了口气。
仓库经理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他也是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于是赶快让保安打开电网让人进来。经理问了颍川很多东西,包括姓名、年龄、职业、出现在荒野的原因等等,除了姓名与年龄外,其余问题颍川一律摇头,他确信自己到了原界,只是听不懂他们说的华盟是什么意思。仓库的张经理也确信眼前的只是个运气好的拾荒者,这年头,在荒野里活着已经是很大的幸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