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他们经过炼魄期的滋养，身体素质完全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但秉孜知道，并不是他的眼睛跟不上狼孩，而是他的反应速度跟不上。
狼孩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便立刻做出应变的决定，“如此可怕的反应速度和应变能力，没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是绝对做不到的…”、
既然已经暴露，再隐藏也没有任何作用。
秉孜直接从草丛中走了出来，将磐石剑架于身前往山寨内走出：“小师妹，跟在我身后三寸。”
小师妹右手握着黎剑，方才那一幕她自然也看见了，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下山历练，真的遇到实战，心里不免还是害怕，她的左手颤抖着轻轻的拽着师兄的衣角跟在后面，小声叮嘱道：“师兄小心！”
秉孜走到山寨中央，对着狼孩躲进去的房间大声喊道：“我是君坎阁·菊殿门下的内门弟子，秉孜。
我身后跟着的是我的小师妹，洛璃。
我们并无恶意，只是受山下村民之托上来看看情况。
他们说了他们的说法，现在，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秉孜说完，等了一会，但房间内始终毫无声音。
洛璃见状拉了拉师兄的袖子，秉孜微微扬手，示意她再等一等。
但等了好一会，依旧没有人回应，秉孜这才认真的观察起狼孩消失的黑暗的房间来。
方才声响发出的刹那，狼孩反应极其迅速，他双脚一蹬，整个人扑向二楼走廊的扶手，他刚抓住扶手便又是一蹬，整个人钻进二楼的一个房间里。
如今太阳高照，其他房间多少都有些亮光，但唯独那个房间没有窗户，整个房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阳光斜斜的从门口照了进去，但也仅此而已，只是让房间变得更加阴森可怖…
可见，这个房间是狼孩刻意选择的。
在听到声响的瞬间不仅没有慌乱，反而冷静清晰的做出了对于自己最有利的决定。
这种应变能力，没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是绝对做不到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秉孜不禁有些心惊，心上更添了几分谨慎。
秉孜紧紧的盯着那个房间，周围静悄悄的，听不见半点声响。
这时，一阵风吹过，山寨旁的树木全部摇晃起来，树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风中混杂着一丝血腥的味道以及浓重的灰尘味钻进秉孜的鼻子里，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看向地面，山寨地上一层厚厚的骨灰被风吹得扬了起来，但秉孜不敢有半点松懈，双眼始终紧紧的盯着那个房间。
突然！那个房间的斜下方一个房间，第一层的一个离秉孜洛璃最近的一个房间里，一个黑影忽然窜了出来，向秉孜激射而来。
秉孜瞳孔一缩，满脸惊讶，此时，他已经来不及出手，忙将磐石剑往上一拦。
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响起，刹那间，秉孜只来得及看到那双漠然的双眼和其双手上的黑色匕首，然后狼孩便借着后座力弹回房间的黑暗之中，再次隐匿了身影。
这一交手，秉孜才真正领教到狼孩的实力。
秉孜已经炼魄期第七层了，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下山历练，虽然狼孩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但就这无与伦比的反应能力和速度，再加上丰富的战斗经验，就是和他一战都并无不可。
更重要的是，方才两人对视的刹那，那冷静得漠然的眼神让他禁不住内心一颤，即便是在阁内和凶兽交战的时候，他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
但秉孜也并非寻常人，研习磐石剑法第一便是心志犹如磐石一般，坚不可摧。
秉孜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分析，“方才这一击，速度的确快到极点，但这力道却是不大。
想来他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击不中即刻退避。
嗯…他知道怎么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出来，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
秉孜凝神定气，稳住心神，将磐石剑斜举在身前。
磐石剑·起手式。
将自己变成一块磐石一般，任由风来雨来，我自巍然不动。
普通，寻常，但即便是敌人强于自己几个层次，短时间内也无法攻破。
磐石剑重守不重攻。
这起手式没有任何可以推敲的地方，优势明显，防御力极强，但缺陷也是显而易见，像块石头一样防御力是强了，但却是动都动不得，活动的范围极其局限。
但秉孜本就不想伤害狼孩，如今这招是最好的决定。
秉孜环视四周，有了方才那一出，他可不敢确定狼孩会从哪个房间中钻出来。
他右手握剑，左手抓住身后的师妹的手腕，随机而动。
突然，黑影从其后方窜出，直指洛璃，但秉孜早已料到，脚下一旋，左手大力一拉，整个人与师妹调换了个位置，右手磐石剑向上一拦，黑色匕首一碰即收，黑影向旁边激射而去。
秉孜眼睛随着黑影而动，这时，他终于明白那孩子为什么要佝偻着身子了。
狼孩双手各握匕首，双手双脚都落于地面，佝偻着身子，双脚落地时，不仅双脚紧绷往地面蹦去，那佝偻的腰身也在此刻弹开来，爆发出强劲的力道，推着他整个人迅速的向前冲去。
这个姿势使他的速度发挥到极致，而随时随刻佝偻着身子是为了使他能在任何时候应对任何情况。
“这…真像一匹野狼！”秉孜不禁在心里想到。
这时，狼孩又从另一个地方射了出来，但秉孜只守不攻，脚一旋便将狼孩的攻击拦了下来。
如此数次，狼孩不再躲进屋子里，而是身子在半空一旋，落在空地上，围着秉孜绕起圈来。
他的速度之快，总是在人出乎意料的时候猛地向洛璃冲来，秉孜故伎重演，左手用力拽过小师妹，脚下步伐一踏，磐石剑一拦，把狼孩每一次的攻击都烂了下来。
如此十数次，狼孩虽然速度快，但奈何秉孜只守不攻；
而秉孜又要护住洛璃，分不出身来抓住狼孩，一时之间，两人都奈何不得彼此。
但狼孩并没有放弃，始终持续不断的攻击，就是不给秉孜攻击的机会。
但殊不知，这正是秉孜的目的！
磐石剑重守不重攻。防御对于秉孜毫不费力，但狼孩为了弱化自己力气小的弱点就要不断的高速进攻，这是极其耗费力气的。
这时，狼孩再次冲来，秉孜双眼一亮，手持磐石剑稳稳的拦住黑色匕首，突然，他手腕一旋，剑身与匕首擦着旋转，上旋一圈翻转过来，将原本被下压的剑身翻至匕首上方，然后！
猛的向下用力一按！
磐石剑传来的力道直接把他整个人按在地面上，但狼孩并没有放弃，双手握紧匕首费力的撑住头顶的磐石剑。
即便如今的情况在意料之外，即便双手双脚都颤抖了起来，但他眼神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依旧是那么的…漠然冷静。
狼孩战斗经验当真极其丰富，他双脚绷紧猛然下蹲，头顶的磐石剑顺势而下，这段时间不足以让狼孩逃跑，于是他双手握紧匕首接连不断的向磐石剑划去。
狼孩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出手极快，在磐石剑再次落下之前，三把武器转眼便碰撞无数次。
兵器交锋滑动的火花在秉孜面前飞溅，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每一击的力道不大，就像从天而降的雨水，砸落在石板上没有任何的作用。
但雨水连绵不绝，只要数量足够多，迟早有水滴石穿的那一次…
终于，磐石剑重重的落到黑色匕首上，即便狼孩膝盖弯曲，背部佝偻，匕首也没有发力的空间了，但这时，秉孜惊讶的发现，这一击的力道已经被削减为一开始的一半不足。
只是，即便如此，炼魄期第七层的力道对于常人而言还是极其可怖，狼孩依旧被死死的压制在地面上，双手因为多次的攻击而剧烈的颤抖起来。
但这并没有让他放弃，恰恰相反，他的腰肢变得更加佝偻，似乎又要发力。
秉孜赶忙放松力度，急忙说道：“你听我说，我并不想伤害你，我想要了解情况，让我们先谈谈！”
狼孩听完佝偻的身子停滞了一会，似乎觉得反正自己也不敌，便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一头长发乱糟糟的缠在身上，如果不是秉孜一直盯着他，只怕都看不清他点了头。
“我数三下，我把剑挪开，你也别跑。这样可以吗？”秉孜温声提议道。
狼孩依旧不答，但好歹点了点头。
“一，二，三。”两人齐齐把兵器收起，秉孜将剑收入剑柄，狼孩把匕首放于身侧，但手仍然放在匕首上不肯移开。
“师兄，你怎么把剑收起来了！这个孩子不安全！”洛璃躲在秉孜身后小声开口道，手中握着黎剑瑟瑟发抖。
秉孜从她手中夺过黎剑收入她的剑鞘，这才对着狼孩走去。
但秉孜靠近一步，狼孩便立刻退了三步，背部又佝偻了起来，双手握紧匕首又做出了要战斗的趋势。
秉孜赶忙停下，双手做出一个“等等”的手势，解释道：“我只是想走近跟你说话，你别害怕。”
“一．一米．米．．不．．要近。”一股极其嘶哑的声音忽然传进秉孜的耳朵里，这声音生硬得好像这辈子第一次说话一般，咬字模糊不清，极其勉强才能够听清每一个字的含义。
秉孜听到后愣了愣，心中悲悯又起：“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秉孜盯着他，希望得到回答，但狼孩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这样看着他。
秉孜只好再问：“山下村民说你杀了山寨里七十多口人，是真的吗？”
狼孩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秉孜问道：“就你一个人吗？”
狼孩又点了点头。
“你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狼孩漠然的眼神波澜不惊，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这时小师妹忍不住了，从秉孜身后探出头来，“你倒是说话啊，怎么问什么都不答！”
秉孜眼神严厉的看了洛璃一眼。
洛璃见状嘟着嘴，一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吐了吐舌头，又把头缩了回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以告诉我吗？”
狼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戾气，连身体也逐渐紧绷，手紧紧的抓着匕首。
从遇见狼孩到现在，这是秉孜第一次从狼孩身上感受到情绪，感受到人气
狼孩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那…那是…那是…对的事…对的事…”，他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那是对的事，一遍又一遍…
“那是…那是对对的事…”
“那是对的事”
“那是对的事…”
一遍又一遍，连话都渐渐说得清楚起来了，但他脸上的情绪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一开始是像野兽一般暴戾的愤怒，然后是咬牙切齿般的仇恨，最后却变成了…带着迷茫的困惑。
秉孜也不催促，只是眼神柔和的看着他，耐心的等着。
洛璃从秉孜后面走出来，奇怪的看着狼孩，再看了看秉孜，“师兄他，他这是怎么了？…魔怔了不成？”
秉孜摇了摇头，没回答。
好一会，狼孩抬起头，眼神中带着迷茫，“那是…对的事，对吗？”
他的话语很轻，但秉孜却觉得这个问题很重，不是他可以回答的。
秉孜明白狼孩的那种迷茫，人生是有很多很多的选择，但问题是，当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在那个当下，你只能看到一个选择。
在那个当下，你是不知道有其他选择的。
所以，为了活下去，你扑在那个选择上，不分对错，因为是那个选择维持了你的生命，维持了你活下去的希望。
但当一切结束的时候，你回过头去看，去想，你不禁开始困惑，开始迷茫，当时的那个选择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你不知道，更重要的是，你再也无法走回去重新做一次选择。
秉孜眼中悲悯更甚，轻声问道：“你是那个被屠的村子里的孩子，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