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半夜的时候，一声尖叫声忽然把村里人从睡梦中给吓了起来。
这清河也就那么些人，大家伙都熟得很，一听便知道是打更人的声音。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坐在床上晕晕乎乎的，面面相觑的。
这时，只听打更人又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大家才真的醒了过来，都起来往外走，村里性急的男的，直接光着膀子，淋着雨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也就是后山的位置。
每个人赶到后都吓得心惊胆战，有些更是直接昏了过去！
那地上流的那是天上的雨水？全是一条条的血水啊！
别说上前了，大家都愣在那里，都傻了！
这时，天空忽然亮了起来，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大家都吓了一大跳，但好歹都缓过神来了。
几个胆大的肩并肩，顺着血迹往前走，一直走到后山的山脚下。
鲜血啊！哗啦啦的从山上流下来！
明明是倾盆一般的大雨，但却冲不掉那天晚上的鲜血啊!”老丈人说起那晚上的情景，那场面依旧历历在目，双眼瞪得滚圆。
那皱巴巴的脸庞看起来本就有些恐怖，如今瞪大了两只眼睛，但皮肤的弹性却大不如前，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眶里突出来一样，洛璃吓得连忙转过身，拿起一只鸡腿往嘴里塞，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你们没有上山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吗？”秉孜趁着这个间隙开口问道。
“哪敢啊！”老丈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们这小村子的人，几乎每一个都是一辈子就呆在这个镇上，每天不是种地就是耕田的，平时什么每年的那些个节日要杀头猪祭神也都是让屠夫帮衬着，”老丈人用力的拉着秉孜的衣袖让他坐下来，但即便秉孜顺从的坐下了，他的手也没松开，依旧紧紧的抓着，大声说道：“见过血的根本就没几个！”
喊完这句话，他似乎一下子又老了一些，背变得更佝偻了，摇了摇手，直说：“即便是村里几个胆大的都发憷，没一个敢上去瞧一眼，至少不是那个时候。至少得等天亮了不是？
更何况山上除了猛兽森林之外可什么也没有啊，就一伙子山匪聚在山头。”
老丈人一说到“山匪”两个字，脸上露出一种又是害怕又是厌恶的表情，“每个月都要收些粮食什么的当保护费，他们也不要钱，就窝在我们这山头要什么钱？每个月下来要什么就抢什么的，谁敢管他们要钱？”
老丈人忍不住碎碎念般的抱怨起来，身旁的老嬷嬷见状又推了他一下，小声的对他说道：“现在还说那山匪干嘛？和山上那煞神比，山匪算个什么劲？而且那个晚上后，他们能不能活下来还说不准呢！
更何况，就算真的还有山匪活下来，只要这位少侠上山，还怕他不把山匪赶走？”一边说一边看向秉孜对老丈人使了好几个眼神。
老丈人忙反应过来，一拍脑袋，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语气一转，对着老嬷嬷连说道：“是，是！是！”
这时，他脸上的笑容忽然一僵，小心翼翼的看了秉孜一眼，见他神情依旧，认真的等着他说话，这才松了一口气，扯了老嬷嬷一下，责怪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被少侠听见可怎么办
也不待老嬷嬷回应，他便忙笑着看着秉孜，继续说道：“不过，那些个山匪啊，只要我们交清每个月的保护费，他们也与我们相安无事。”
说完他突然话音一转，眼睛不自觉的瞄向秉孜，“但是吧，山匪到底是山匪嘛！他们一股子的血性，若是交了保护费也就算了，交不上的也是要出事的，那个村子不就是…”说到这里，老丈人的话突然停住了，好一会才说道：“哎呀，说偏了说偏了…”
秉孜闻言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老丈人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大晚上的，没人敢上去看看，那也不能就站那干瞪眼不是？
也不知道谁是第一个走的，反正大家伙就散了，各自回家。
一整晚，大家翻来覆去的，哪个睡得着觉？最后索性都坐在门口，看着门外黑漆漆的路面，看着闪电一次又一次的把黑暗劈亮，露出地面缝隙里一条条鲜红的水流，一直到天亮，那雨都没停过。
也好在是雨没停，等到天亮的时候，血流才被冲淡了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村长便火急火燎的赶到村里两个身手好的猎户家里。原本他们是不愿意的，虽然平日里都是以捕猎为生，但那阵仗谁见过？
村长好说歹说才把他们说动，总得有两个人上去看一眼不是
究竟是后山的野兽争强斗狠，还是山顶的山匪内斗了？好歹知道发生了什么啊！不然村里头人心惶惶的，总不得安宁！
那两个猎户带上了最好的家伙，顺着泥土里的血腥味往上爬，终于，他们被领到了山顶上山匪们住的山寨前。
平日里，猎户即便在后山打猎也总是绕着山寨走，毕竟谁也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抓到的猎物被他们抢走不是…”
“也不是这样的事情没发生过”老丈人阴阳怪气的嘟囔了一句。
“咳咳…平日里山寨的门总是关着的，但能听到里面那些个土匪在唱歌喝酒的声音。
但那一天，门是虚掩着的…”
老丈人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这一次，即便是老嬷嬷都没有再催促他，只是拿起酒壶想往他的酒杯里倒，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停住了。
老丈人一把把酒壶抢过来，大声的喝道：“还不倒？我身体不好不能喝酒怎么了！现在是寻常时候吗？”
那声音虽大，但却是颤抖的，多少有些内强中干的意思，也不知道这突然提高的声调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恐惧。
老嬷嬷一瞪眼，猛地把酒壶抢过来，“我说不倒了吗？急脾气！”说完，她不是往酒杯，而是往碗里倒了一大碗的酒，“喝喝喝！你今天要是喝不完我就给你来劲！”
老丈人见状一愣，眼神里竟然出现了一股柔情，拉过老嬷嬷的手拍了拍，示意她不要担心。
然后拿起碗一口全闷了下去，“啊！痛快！”说完他一拍大腿，继续说道：“整个山寨鸦雀无声啊！只是那血腥味浓得挥之不去，即便经过一整晚雨水的洗刷后依旧浓重无比。
两个猎户虽然惊心胆战，但还是靠近些，往山寨里面望去…”
“我的天哪！”老丈人捂着嘴叫了一声，“一个小山堆站立在山寨的中央！那是…那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啊！
那场面那是我们这些庄稼人见过的？即便是一只又一只的野兽的尸体我们看了也害怕啊，更何况！更何况…
那是一个又一个的人啊！
两个猎户当时也吓坏了，就杵在那跟傻了一样，这时”
老丈人突然止住了，因喝酒而涨得通红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仿佛当时看见那一幕的不是两个猎户，而是他一样。
他的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他吞了一下口水，似乎恐惧将他的喉咙给烘干了一样。
忽然，他伸出不断颤抖的手，指着前面：“他！他！他出现了！”
“谁？”秉孜追问道。
但老丈人却没有回答，仿佛整个人都陷进去了一样，自顾自的说着：“一个佝偻的身影突然走进了猎户的视野，他似乎正拖着什么东西，但那东西被山寨的大门挡着，看不清。”
“两个猎户就那样死死的盯着那个身影，看着那东西被慢慢的拖进他们的视野里。
好一会，那一具比他还要大上整整一倍的尸体终于露出了全貌。
那那身影特别古怪你知道吧？身体明明像孩子一样，但背却佝偻得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一样，远远的看着，简直简直就像是一只站立的野兽一样…”
“如果是群狼，哪怕是黑瞎子他们都好受些，好歹知道是什么呀！但眼前这身影真把两猎户吓惨了。
“我们我们当时的心脏跳得，简直就像是要从胸膛里面蹦出来了一样！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一片空白，连跑都不动了”这可是那两个猎户的原话。
还能怎么了？吓傻了呗！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身影好像察觉到了两个人的存在一样，猛地转过头来。
“那双眼睛是血色的，发着像鲜血一样的红光，就好像，就好像是那些人的鲜血浓缩在里面你们懂把？我的天哪！
以前不是没从狼身上见过这眼神，但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那个身影明明那么小，但身上却带着一种奇怪的东西！
鬼气！没错！鬼气！
他看向我的时候，就好像有一堆的鬼在对着我尖叫一样！”
这可不是我瞎说！都是那猎人的原话，可怜的孩子，估计当时都被吓出幻觉了，佛祖保佑他。”说着，老丈人双手合十，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
“我们也不清楚那眼神究竟啥样，不过，只那一眼，平日里这两个遇见黑瞎子都敢寻思着猎上一头的猎户们直接被吓得连滚带爬的。
我一点都没有夸张，其中一个八成还没回过神来，一个不小心踩了空，整个人直接从山上往下滚。
还好另一个猎户反应快，一个前扑抱着他往下边的大树上撞。
那样撞到树上，受伤是免不了了，但好歹人活下来了不是？
抱住他的猎户连检查伤口的时间都没有，便拎着那个滚下去的往山下跑。
两个人一口气从山上跑到山下，那个气喘得哟，简直就像是有两个风车安在他们的胸口一下又一下的拉着，但他们愣是没敢停下，一直跑到村门口看到人才停下。
两个人直接就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四个男的扶着都站不起来！”
老丈人挥了挥手，道：“那不是累的。
是，这后山说高也不算高，但平日里猎户们要上到顶上中途也要歇一歇，更何况是下山了，更费劲！但那不是累的，两个人眼睛都直了，那是被吓的！
最后还是村里几个壮汉抬着他们去村长屋的，那个时候，两个人也缓过气了，但他们就是不说话就躺在那里你知道吧
跑这么一趟也该是口渴了，也不说要喝口水，两个人就那样肩并肩的躺着，也不哆嗦也不睡觉，就睁着那两双眼睛。
那模样，简直就像是鬼上身了一样
大家伙都不知道怎么办，寻思先让他们躺着休息，过了一晚，睡了一觉就好了。”
“没有！”老丈人紧紧的皱着眉头，一边说一边摇头：“没有，隔天还是那模样，一整晚也不知道有没有闭眼，眼睛里面血丝一片。
还是村长见过世面，他让人把村里最烈的酒抬过来，一碗一碗的往他们嘴里灌，一直灌了小半杠，这才把两个人的魂叫了回来。
那个从山上滚下来的一回过神就开始哭，我的天哪，平日里胆大得很，大男人一个，在全村面前哭得那个叫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但好歹人醒了不是？
另一个猎户硬气些，自己舀着酒闷声喝了三大碗，这才开口说话，把他们看见的情形都告诉大家。”
“情况是清楚了，但大家更害怕了。
这刚去了土匪又来了个煞神！”老丈人右手往左手手心一拍，“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大家伙商量来商量去没个定数，七十多口人啊，各个凶神恶煞的都被杀了，村里两个平时狩猎的猎户都被吓成这个样子，我们这些个种田的顶个什么用啊！
村长最后干脆直接把后山划做禁地，不让人上去。
你别看我们这后山也不算高，但上面的东西多着呢，别提那野兽，就是野果野菜也多得很。
我们村里那一年土地不争气了，谁不是被这后山接济活的？
若是平时把这后山封了，村民没一个乐意，但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大家都知道轻重缓急，全答应了。
哪个敢不答应？
即便村长不说也没人敢上去，山里就住着这么个煞神，谁知道上山会不会遇到？
但至少他还在山里就好，就怕他下来，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下来，什么时候会下来，每个人心里都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