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诡计环环扣 于进瓮捉鳖
天字一号房门，此刻已经紧紧关闭，里面的情况，外人已经不得而知。
于进来到走廊，发现走廊里的人比昨天多了一些，大厅也变得嘈杂起来，很多人聚集在大厅门前，似乎在讨论什么事情。
年轻的统领站在大门前，他的身旁是一张告示，告示内容非常简短，大意是寻求炼药师为世子炼制续命的丹药。
药方也附在告示之上，初看并无甚大碍，可细看，却透着古怪，有两味药，引起了于进极大的注意。
其中一味药草，叫粘多藤，它生长在地火深处。衡中大陆地广人稀，总会有一些造化钟神秀的地火之处。但怪就怪在，这种植物除了生活在地火深处外，还需要生长在魔气充盈的地方。
在衡中大陆这样一个没有仙魔格局的大陆，哪里来的魔气？
而另一味草药，于进简直再熟悉不过了:祁月催仙美人，跟粘多藤药性完全相反，生长在仙气充盈的洞天福地。
前世他同启天尊一起，用这种药草酿过兄弟酒，此酒甘甜回冽，清香宜人，极为好喝，两人经常在海岛上喝得不醉不归。
而这种酒，也是他带回去交给白裴环，由她在冬天将酒温热后供自己饮用。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种酒加热后，才会产生一种毒性，这种毒性跟喝酒微醺的症状一样，并且酒过之后，症状便会消失，可谓是难以察觉。
自己又常年在炎熔炼狱里修行，那里魔气充盈，到处布满粘多藤。自己前世最后惨败，很难说两者之间没有必然关系。
是什么，竟让一个遥远的衡中大陆，南平世子，跟这两味衡中大陆不可能存在的药草产生关联？
念此，于进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撕下了这张告示。
＂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世子的告示，炼不出来药，是要杀头的。＂
＂是呀，你可不要逞一时之勇，在南平，炼药师出头的机会非常多的嘛！＂
＂这个小兄弟真是个愣头青哟，药草都没认全就敢揭榜，这里面好几味药材我听都没听说过哟！‘’
＂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想着走偏门呢，先把一品的丹药练好才是正道啊！＂
大厅里皆是一派劝阻之声，而角落里突然冒出了另外一种声音:
＂我看未必，昨天我俩同这位小兄弟攀谈的时候，他可是表示自己是某位隐世名师的高徒！常言说的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对呀，我可是亲眼看到，这位小兄弟所要采购的药草，连药房掌柜都没听过呢！‘’
“是吗？”
爱听热闹是人类的天性，人群瞬间往那两人的位置移去。
于进扶额，走到年轻统领的面前。
＂是你？＂年轻统领质疑道。
“你这药方上的丹药，我能炼制。”
年轻统领将他腰后别着的那把圣剑戟一把横在胸前，对准于进道:
＂你可知延误世子病情的后果将以军规处置？＂
＂既然敢揭榜，自然不是自寻死路。＂于进不卑不亢，昂首挺胸。
两人眼神交战片刻，见于进眼神坚毅，毫不退让，年轻统领便将圣剑戟一把别在身后，对于进恭敬道:＂请跟我这边来。＂
两人来到天字一号房门前，统领按照某个固定的节奏对着房门敲了五下。
很快，一个中年男子打开了门，于进进去后在房间里站定，一眼便看到了躺在竹榻上，裹着皮草看书的世子，旁边则是一盆取暖的薪炭。
他的面相清贵，气质出众，很难将他同传说中的事迹联系到一起。
统领将于进带进房间后就安静的站在一旁，中年男子也不开口说话，将香炉里的香用茶水浸湿，又重新沏了一壶新茶泡在世子的身旁。
世子没有说话，依然在看书，就那么安静的躺在那里，偶尔几声咳嗽，随手拿起一旁挂在竹架上的帕子，擦拭嘴中咳出来的暗色血液，最后将帕子准确的投掷在竹架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于进道：
“再这样耽误时间，药没炼好，人就没了。”
“抱歉。”世子放下书本，看到站在房间里的人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郎，有些诧异道：“你揭了榜？”
“是的。”
“好，请你上前为我看看。”
世子将手从皮草里伸出，整个掌心都是被武器磨出来的老茧，手臂上也有数条已经愈合的伤口，只留下触目惊心的疤痕，依稀可以看出曾经在战场上受过多少道伤，不难想象，这样的年轻人，他的身体上应该找不出几寸完好的皮肤。
什么少年英才，不过都是拿命拼出来的。
于进看着房间里另外两人道：“两位可否出去，我需要保持绝对的安静。”
“这”
“世子不可”
两人异口同声道。
“出去吧，我已经这样了，不过是早晚几个时辰的区别。”世子已然发话，两人便没有留在房间里的必要，只能站在天字一号房的大门外侧为世子守卫。
房门关上后，于进施法布阵，将房间的声音彻底地隔绝起来。
“现在可以开始看了吧。”世子道。
于进食指和中指渡出一股灵力，探向世子的手腕，半晌，收势，他随意坐在世子的床边，将刚才中年男子泡给世子的茶如数喝下。
整个过程，世子并未制止。
“说吧，你为什么要给自己下毒。”
世子没有立刻答话。
于进站起来，走到开始中年男子用茶水浇湿的熏香处，问道：“你用这个香多久了？”
“三个月吧，从国都休蓝出来就一直用这个香。”世子回答后，又转头问道：“怎么了，这香有问题？”
“问题还挺大。”于进又转身闻了闻茶壶里的茶，道：
“你这药方谁给你的？”
“这药方又有什么问题？”
“比香的问题还大。”
“怎么称呼您呢？”世子将皮草拢了拢，由躺改成端坐在榻上。
“你可以叫我于进。”
“好，这位于兄,能否同我讲讲这香和这药方的问题吗？”
“你身体里有两种毒，一种毒素比较新鲜，会导致你咳血，畏寒，像是你今天才中的，但我昨晚就住在你隔壁，明明就听见了你的咳嗽声，而且你的阳台还做了防风的阵法，怎么可能是今天中的毒呢？”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你是每天早晨服下毒药，营造中毒的迹象，然后在深夜无人时再服下解药，以避免药性过猛。”
“所以，你是在装病，要装的像，只能下猛药，要装的久，只能每天服用解药，对吗？”
“不是每个炼药师都像你一样，能看的出来。”世子间接承认自己下毒的事实，又问道：“那么另外一种毒素，就是药方和熏香了吗？”
“对，可能你要装的人，还不放心你，于是对你的香动了手脚。”
“我刚进你房间的时候，就闻出了你香里含有一种特殊的药草，名为祁月催仙美人，这种药草直接燃烧并不会产生毒素，可当他遇到温水时，毒素就会释放出来，长期积累，会有一种身体轻微脱力，微醺的感觉。”
“遇到温水？”世子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所以你见叔父将茶水倒在焚香之上，才特意将他支走？”
于进不置可否，接着道：
“当然如果你身体本身虚弱，那么毒素积累的就会更快，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无论曾经你多么孤勇，也只会如同普通人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至于药方，里面除了祁月催仙美人这株草药外，还有一种名叫粘多藤的植物，这两种植物相互混合，再炼制成丹以水服下，后果难料。”
“你这么说，好像最近确实感到轻微脱力，有些微醺，我还以为是我长期服毒所导致的。不知这第二种毒素，该如何解呢？”
“若未服用炼出的药丸，此毒只需停止熏香便可缓解。”于进说完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世子掀开被子，从榻上下来，在于进身旁的椅子坐下，缓缓道：
“叔父不会是凶手。”
“他这用茶熄香的习惯已经很多年了。”
“所以作这个局的人，必定是十分熟悉我同叔父之人。而且，既用焚香下毒，又用药方投毒，反而说明了两点。”
“第一点，此人着急了。”
“第二点，此人不在我身边，无法对我中毒情况了如指掌。但，不排除有内应为其通风报信。”
于进点点头，心想这世子不愧是从皇家里出来的人，不仅用兵如神，对权谋也有自己的见解。随即又补充道：“而且此人非常谨慎，布局可谓环环相扣，在你离开国都休蓝服毒装病之时，用焚香下毒，不立即取你性命。若你是真病，那么此毒附魂嗜骨，可提前送你上路。若你是装病，待你无反抗之力时，再安排一场无关紧要的刺杀，这样谁也查不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只是如今这药方一来，可见对方是要提前动手了。不过我好奇的是，这两味药草并非衡中大陆所有， 若世子查到这药的来源，可否告知于某一二。于某有不得已的缘由，还请世子恕罪。”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世子道。
“可以这么说。”于进坦然。
“好，那么请于兄先稍事歇息，待郡主回来之后，还请按照药方，为我炼制这颗所谓的，救命药丸。”
两人相视一笑。
一直到晌午，那个紫衣小姑娘才重新出现在丹阁楼下，只见她疾风厉行，不断催促一名老者加快速度前行，还没到楼上，就听见门外紫衣小姑娘兴奋的声音：
“哥，哥，药到了，你有救了！”
于进将门打开，那个紫衣小姑娘，也就是世子口中的郡主，急切地拉着那名老者走到世子面前，见世子只披了一件薄薄的金丝水墨竹衣，顿时大为光火：
“你们都是怎么照顾世子的，他现在身子还弱，就让他这样透着风，还不赶快把薪炭给端过来！”
说完又将床上的皮草貂衣抱过来，亲自为世子披上。
“世子哥哥，你可切莫再病倒了，泠儿真的很担心你，对了，这位是江医师，是我爹爹从休蓝请回来为您炼制丹药的三品炼药师。”
那位江医师上前一步，对世子一拜，道：“在下江虞山，原为世子效犬马之劳。”
“泠儿，你走后，丹阁已有一位少年揭了我的榜，正准备为我炼制丹药呢。”世子此言一出，江虞山和水泠儿均是一愣，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水泠儿细细打量了房间里所有的人，发现只有于进一张生面孔。
“世子哥哥，你说的，不会是他吧？”
世子叔父水若均道：“泠儿，这位小兄弟虽然与你同龄，但于炼药上颇有见地，也与世子相谈甚欢。”
“哥哥，他与我同龄，岂非只有12,13岁，你可别被这些不学无术招摇撞骗的市井小人给蒙了呀！”
相比起水泠儿，江虞山要自持的多，他询问道：“敢问这位小兄弟，如今是几品炼药师？”
“尚未参与炼药品级。”于进如实回答。
江虞山气愤道：“既是如此，怎敢给世子开炉炼药，我堂堂三品炼药师，岂会不如你一个愣头青。”说完又转身对世子道：“世子要此子为您炼药，是为刻意羞辱老夫么？”
世子道：“江老先生切莫生气，于小兄弟并非普通人，他是隐世名的高徒。”
这句话，江虞山哪里听得进去，他在休蓝已是地位崇高，名满天下，无数人屈尊降贵请求他炼制丹药。此刻自己专程前来为世子炼药，没想到世子竟对此子信任有加，赞不绝口，他料定于进只是个空有其表满嘴谎话的江湖骗子，有心想要羞辱他一番，便道：
“既如此，世子不妨将药草分成两份，让我与这位于小兄弟同时开炉炼药，待出炉之时，自然分得高下，不知道这位于小兄弟，敢不敢与我比上一试？”
于进看了看世子，读懂了他眼神里所蕴含的意思，既然对方是从他身边人获取信息，不如将炼药之事闹大，让对方以为木已成舟，再来个瓮中捉鳖！顺藤摸瓜！
“有何不可，不知能否请丹阁阁主也一同过来做个见证，顺便进行考核呢？”于进道。
“哼，各大丹阁也不是没有私考的前例，既然如此，还请世子成全于小兄弟的心愿。”江虞山有心要羞辱于进，自然是巴不得事情越闹越大。
“那就有劳世子请阁主为我等做个见证了。”于进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