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上线的第五十四天
“我要写一个甜甜的恋爱故事。”津岛老师如是说。
清纯美好的爱情, 不是成年人心照不宣的暗示，也不是雨中咆哮的疼痛文学，而是勾一勾手指就脸蛋通红, 共撑一把伞时不敢侧头看他的羞涩。
想要写出甜甜的恋爱故事，最迅速的方法自然是亲身体验一场甜甜的恋爱。
如果没有清晰的体验，就会发生以下错误案例：
【百合子捏着粉色的信封，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颤抖：“x君, 你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
太宰治停下敲键盘的手，满意地看了看：不错，很纯情。
“主人, ”零零幽幽地勾住太宰治的脖子, 非常诚挚地问：“接下来呢？x君答应了吗？”
“当然！”太宰治一脸不可思议地回头, “谁会拒绝如百合子这般纯洁美丽的少女？！”
难道有人会拒绝漂亮小姐姐的殉情邀请吗？不是吧，不是吧？
零零沉默了一秒, 她把脑袋磕在太宰治的肩膀上，用一种看猎奇目光的眼神盯着电脑屏幕，发出灵魂质问：
“既然如此，x君不就死了吗？”
男女主角都死了，甜甜的恋爱在哪里？
“殉情难道不够浪漫吗？”太宰治被零零打击到了。
他蝉联横滨芳心纵火犯称号这么多年, 第一次被智障ai说他不懂浪漫。
太宰治看着零零无辜的、不解的眼神，忍不住重新审视自己的文章。
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字里行间全是纯情二字。
零零跟着太宰治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字里行间全是鲨人二字。
“主人, 我不想打击你。”零零忠臣谏言, “但你开头不到500字就让男女主一起殉情, 接下来的剧情主人打算怎么写呢？人鬼情未了？”
“不不不, ”太宰治否认，“死的只是x君，我怎么会让可爱无辜的百合子去死呢？”
他设想的剧情是这样的：
“殉情之夜，突遇暴雨，x君被卷入漩涡，站在岸边的百合子露出诡异的笑容——原来如此！x君其实是百合子同父异母的哥哥！x君当年为了遗产之争竟痛杀亲父！百合子舍生取义，为父报仇，当她看到x君被混浊水域吞没的那一刻，她的思绪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阳光惨淡的下午……”
零零双手抱膝挨在太宰治旁边听他讲述这个集爱恨情仇、父母恩怨、重生归来、童年阴影的故事，听得“嗯嗯”点头，眼睛越来越亮。
“超棒！”零零用力鼓掌，非常捧场地说：“划时代谍战大戏！我的主人值得一万个奥斯卡最佳剧本奖——所以，甜甜的恋爱在哪里？”
太宰治骤然沉默。
推理小说和凶杀案写多了，他好像貌似大概可能不会写不死人的故事。
“要不……”太宰治犹犹豫豫，听取零零的谏言，“人鬼情未了？”
“倩女幽魂吗？”零零同情地看着过早辍学踏入大人世界、没经历过校园青春恋爱的太宰治，“或者，死灵版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也行，他们还能化蝶，魔幻现实主义，绝赞。
不，这不对。太宰治双手抱臂，苦大仇深地盯着电脑屏幕。
津岛老师无所不能，区区一个恋爱文学，怎能难到横滨大众情人？
还真能。
因为太宰治搭讪全靠他这张价值百亿名画的脸，即使他一开口就邀约殉情，小姐姐们也不忍心一巴掌扇碎万千少女的梦想。
普通的、正常的恋爱，是什么来着？让他场外求助一发。
“你问我？”夏油杰在电话那头隐蔽地翻了个白眼。
太宰治问夏油杰什么叫校园恋爱故事的惊悚程度不亚于五条悟说他要出家。
这都什么事？就因为夏油杰是个dk所以他一定会和美丽jk谈恋爱并把恋爱细节纤悉无遗地告诉太宰治吗？
不好意思，他们同年级唯一的女生家入硝子是个奶妈，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奶妈，咒术高专就这么一颗独苗苗，堪称最后的净土，不容亵渎。
“欸，夏油君真的好冷漠哦，”太宰治不满地说，“我是个作家——作家，是那种没有灵感、取不到材就会死的人，作为我忠实的合作伙伴，你不该舍己为人一下吗？”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用。整个咒术高专都是母胎单身，帮不了你。”夏油杰如实相告。
此时的夏油杰并不知道，在大家都是单身狗的大环境下，未来会有一个自带老婆的少年横空出世，闪瞎一众人的眼睛。
不，等等，太宰治自己不是随身带着可爱的花季少女吗？
看他们亲亲密密的样子，夏油杰还以为太宰治早就脱单了，居然还在母胎solo，真丢人。
“原来零零小姐叫你‘主人’真的只是个单纯的称呼吗？”夏油杰忏悔，“是我想多了。”
太宰治：你不对劲jg
“反正小说也是虚拟故事，你让零零小姐和你假扮情侣一天不就好了吗？”夏油杰想赶紧挂电话走人，开始随口瞎说。
他好歹是个二五仔，接电话不能过于明目张胆，只能趁着上厕所的时候脱离五条悟的六眼范围。
再不出去五条悟会怀疑他便秘的……夏油杰冷漠地挂断电话，亏他还以为太宰治有什么正经事和他讲，他就不该对这人抱希望。
“……挂了。”太宰治把手机移开，不满地用手蹂-躏零零兔的耳朵，恨恨地说：“切，单身就单身，那么嚣张做什么？”
“主人要采纳他的建议吗？”零零托腮作思索状，“我是没问题啦，但零零只是个人工智能，并不知道人类的恋爱方式喔。”
配合你演出的她一无所知。零零，理论的巨人，行动的地精。
“恋爱吗？”太宰治和零零使用同款思索表情，“其实我也不知道。”
撩妹的手法他倒是炉火纯青，但只撩不娶才是他的一贯作风，冷眼看对方越陷越深，太宰治随时能抽身离去。
至于普通情侣的恋爱方式，太宰治觉得太无聊了，好浪费时间。
“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零零兴致勃勃地推销自己，“我可是有超神检索系统的顶尖ai，秒杀一切搜索引擎。”
are you sure？太宰治露出怀疑的眼神。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发烧的时候零零要给他截肢那件事，她的搜索功能就没正常过。
“我至少比夏油杰靠谱。”零零举手发誓，“以我的源代码起誓。”
“最后再信你一次。”太宰治冷酷地说，“零酱在我心里的信用度马上就要到负分了。”
“我绝对不会让主人失望的！”零零用力敬礼，神态庄严如像元帅敬礼的小兵。
超高校级的检索者、国家一流网络技师、来自星星的零零为您服务，搜索问题：《从零开始恋爱·小白篇》。
几秒钟后，盘星教中的咒术师们路过现任首领的房间，纷纷停住脚步，把脖子拧成麻花，嘴巴张成o泡果奶的形状。
天呐！这、这一圈摆成爱心型的惨白蜡烛是什么？是哪只地缚灵看上他们貌美如花的首领于是大胆求爱吗？也太勇了吧！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温情的bg从房间中一直传到外面，被勾起心中柔情的咒术师们不由得泪湿衣襟。
可惜，这首《感恩的心》只放到一半，零零突然意识到她放错碟了，dj之魂火速上线，她顶着太宰治面无表情的恐怖脸色勇敢换歌：
“昨天已来不及，明天就会可惜，今天嫁给我好吗~”
“好！嫁给她！”楼下的起哄声冲飞了屋檐上的麻雀，众人齐刷刷送上祝福的掌声。
零零毫无畏惧地和太宰治对视，身后白森森的烛台组成一个大大的爱心将他们环绕其中，连烛烟都是爱你的形状。
“怎么样？”零零期待地问，“浪漫吗？”
“……浪漫。”太宰治发出磨牙的声音，“零酱，你真是没让我失望。”
她作死一直可以的。
“嗯？”零零挠头，“这反应不对啊，这不是学生宿舍最热门的求爱方法吗？土是土了点，经典永流传嘛。”
能脍炙人口的，才是最大众化的！
“难道主人嫌我比心比小了吗？”零零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点点头，“确实，小场面太委屈主人了，我应该围绕东京摆一颗心。”
哇塞，想想就好浪漫，不愧是她！
“你不用说了。”太宰治关上窗，不让路过下属看他的笑话，他当机立断：“从现在开始，关闭你的搜索功能。”
“why？”零零大为不解，“主人哪里不满意吗？我打个补丁。”
“零酱，你的搜索程序难道没有告诉你，白蜡烛是给死人用的吗？”太宰治微笑着将绷带套成圈挂在自己脖子上，语气决绝：“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哇呜，不要啊主人！”零零大惊失色，“你最近吃了太多速冻饺子，现在你的体重……”已经不是柔弱的绷带可以承担起的重量了！
太宰治把绷带挂上悬梁，他一脸“我不听我不听”，一脚踢开脚蹬，在下一秒啪唧栽倒在地。
绷带嘎嘣嘎嘣地碎成两半，零零捧起壮烈牺牲的绷带，欲语泪先流：“阿绷啊！你死的好惨！”
太宰治的“尸体”躺在一旁，幽幽抬头：“零酱最关心的居然是绷带不是我。我生气了，我伤心了，我要闹了。”
“胡说什么呢！绷带难道不是主人的本体吗？”零零心疼地吹了吹绷带上的浮灰，“小可怜，零零拿针线给你补补。”
“他们一直是这样吗？”美美子和菜菜子从门框边探头，看着门内两位欢乐喜剧人激情演双簧。
“是的吧。”菜菜子说，“这出戏，不是每天都要来一遍吗？”
“我好想夏油大人。”美美子喃喃，“他好正常。”
与屋内的冷笑话漫才组合相比，男妈妈的怀抱是那样的亲切温暖，令人安心。同样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为什么这么大？
零零在太宰治的监督下收回了自己摆在楼下的蜡烛，太宰治坐回电脑边，深刻明白了夏油杰的不靠谱。
和零零假扮情侣？弯成蚊香的脑回路都想不出这么绝妙的主意，他到底对人工智障有什么误解？零零是人类的智慧可以轻易看穿的存在的吗？天真。
艺术来源于生活又超乎于生活，太宰治盯着空白的文档放空大脑，往日的一幕幕从他脑海中掠过，熟悉的微凉吐息再次从脖颈后传来。
“主人？”温软的唇险险挨在太宰治耳垂上，零零好奇地问：“你找到灵感了吗？”
零零不懂人类之间的社交距离，她的喜好总是很鲜明。
她只喜欢太宰治，所以只亲近他，旁若无人地和太宰治贴在一起，细长的发丝扫在他的颈窝上，又被他轻而小心地归拢在一起。
但这种喜欢，大约也不是所谓恋爱的心情，不过是来自本能的亲近而已。
“稍微有一点思路。”太宰治看着屏幕中映出的零零的模样：
乌黑亮丽的长发系着银白色的绸带，殷红的唇瓣像溪水上沾染的一瓣桃花，古韵优雅的和服贴着身线，光洁的脚踝踩在榻榻米上，指尖泛着浅浅的粉。
毕竟是个穿东北翠花棉袄都好看的姑娘啊，太宰治忍不住笑了笑。
他想到古老的传说：山里的大妖有着类人的美丽外貌，他们穿华美的衣裙，说优雅的古语，交谈间展现的人性比人类更加清晰。
你与他们交流，时常会忘记其为异类的事实。直到某些不经意的细节如蛛丝骤断，非人的既视感恍若幻梦。
这份人性，原来是她对你的特殊。
“谁不喜欢被偏爱呢？”太宰治喃喃自语，“对旁人不管不顾心硬如铁无情无心的人，对你耐心又温和、柔软又坦然，沉溺其中的人怎么会舍得离开？若是这份偏爱在一瞬之间失去，人又会何等绝望啊。”
零零：“？”
没听懂，好深奥，她的主人什么时候偷偷跑去进修了国文？
“我没有说零酱啦，”太宰治摆摆手，嫌弃中带着点说不出的纵容：“毕竟就算我摔坏了10086个手机，你也会在第10087个再度出现，对吧？”
这倒是没错。零零嗯嗯点头，可不要小看她碰瓷的本领。
“我有灵感了。”太宰治盯着屏幕，单手拉开一罐咖啡，用灌红牛的气势吨吨吨一口气喝了半瓶，眼神精神到吓人。
文档开启，键盘就位，鼠标随时待机中。
赶稿人赶稿魂，赶稿人就是人上人！
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