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晚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早自习过后有人朝教室后面，正趴在桌子上补觉的人叫了声，“苏梨，老冯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了会儿，苏梨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才起身。
快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看见那个修长又熟悉的身影，少年依然穿着白色衬衫校服和灰色长裤，眉宇间闪过一抹淡淡的愁容，低着头走得很快。
来不及打跟他声招呼，就已经从苏梨身边走过，想起老冯在办公室等着，便没叫他。
1班班主任老李跟老冯在同一间办公室，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办公室里传来感叹，“秦醉这孩子生在那样的家庭，太不容易了。”
说话的正是1班班主任老李，语气听起来是无奈和惋惜，“学校也是下了血本，除学杂费和伙食费全免之外，还许诺每个月给他一笔生活补助，这才把人从一中挖到咱们学校。”
此时听到老冯调侃了一句，“李老师，这么优秀的学生在你班上，你可捡到宝喽！”
“哎……”李老师又叹了口气，“这孩子成绩是没得说，就是这家里……他奶奶住院，想提前领几个月的生活补助，我也没这权限，就算跟学校反映，程序走下来怕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要不这样，你发动班上学生搞一次募捐，我在我们班上也动员一下，能帮就帮一把。”
老冯平时说话阴阳怪气，一副尖酸刻薄的德行，没想到还长了一颗菩萨心肠，苏梨这么想。
“别。”李老师一口否决，“这孩子心思重，自尊心很强……”
苏梨靠在办公室门口的墙上，两位老师的对话还在耳边说着，她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手指微微撺起。
想起昨天在医院的时候，护士提醒缴费的时候秦醉那为难样子。
还有刚才他眉宇间萦绕的愁容。
苏梨一路上在想秦醉的事情，都不知道是怎么从办公室回来的，同桌关心的问，“苏梨，老冯找你啥事儿啊？”
“哦，没什么，就随便问了一下我专业的情况。”
实际上，班主任老冯谈话的意思大概是说，苏母给他打了电话说苏梨最近学习态度懈怠，让他在学校“提醒”一下。
苏梨当下没心思理会苏母，一心想帮秦醉解决眼下的“困难”。
现在想起那天在后溶街时，少年在极其狼狈的情况下对她说的那一句“滚”，仿佛能感受到他内心当时的情绪。
在学校那样骄傲的少年，多少女生追逐的学神，却让一个女生看到自己那么不堪的一面。
他当时一定觉得自尊心被人踩在地上践踏，对此却又无可奈何而感到懊恼。
气温一夜之间说降就降，终于有了秋天的样子，就连吹来的风都带着舒服的凉意。
学生们换上了秋装，穿上了外套。
学校给秦醉的生活费都充在饭卡里，只能在学校食堂用，他的餐盘里仍旧只有一份白米饭一份蔬菜，旁边的饭盒里却装着荤素搭配的饭菜。
他今天吃得很快，苏梨跟唐熙初到的时候，他已经放好餐盘从食堂里出来了。
苏梨想了想，“初初，你去吃吧，我有事回教室一趟。”扔下唐熙初转身就走。
“切～”唐熙初翻了个白眼，对于这种见色忘友的行为很是不齿，但也能理解，“不就是去找学神嘛，我又不傻。”
感叹一句孩子大了总要嫁人的，然后自己走进食堂干饭去了。
“秦醉，等一下。”
秦醉拿着饭盒转身，往她脸上和脖子上扫了眼，没有多余的表情，“有事？”
苏梨身材属于那种娇小型的，虽然不高但胜在身材比例好，看起来修长匀称。
由于身高差的原因，跟一米八几的秦醉说话得仰着头，“你的衣服我今天带来了，等会儿去教室拿了还给你。”
“嗯。”
“那一起回去吧。”
“……”
虽然没得到回应，但最终秦醉跟她一前一后走到7班教室门口，“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
这会儿班上的同学大部分在食堂吃饭还没回来，教室里没人，走廊里也空荡荡的。
少年一只手端着饭盒，另一只放在裤袋里的手指轻轻摩挲，在少女转身那一刻，眼神便不自觉的跟随她进了教室。
阴天的风是凉爽的，操场边那条路两旁的银杏树已经由绿变黄。
从远处看，金灿灿一片，好看极了。
“给。”苏梨把一个纸质手提袋递给他，手放回口袋里，把东西放在手里撺了撺。
就在秦醉提着手提袋转身走了几步之后，苏梨叫住他，“等一下。”
她走过去拿过手提袋，把他的手空出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他手心。
那是她从小到大存的压岁钱和零用钱，虽然不算很多，但应该也能顶一下。
那一瞬间她看见少年修长干净的手指微微收了一下，很快便感受一股自上而下的冷气，“你在可怜我？”
少年的声音轻飘飘的在耳边拂过，带着自嘲和倔强。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把卡还给她。
他仿佛又变回了一开始的样子，浑身的刺一下冒出来，那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本能，只不过他想保护的，是在她面前仅剩的那一点点的尊严。
即使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在嘲讽和谩骂声中生长，也接受了自己在那些人眼中，是那样的不堪和不受喜欢。
即使家庭背景在一中的时候就已经不算秘密，但那天他生活中的不堪，暴露在她面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感觉无比羞愧和慌乱。
那一刻，他从没有对自己的家庭那样深恶痛绝过。
“秦醉。”苏梨把手掌盖在他手心上，压住那张银行卡，不让他继续动，“你有什么值得我同情？”
她抬头，水润澄澈的眸子里装满了诚恳，尽量放缓语调，像是恳求他听完自己的话，“那天无意中去到你家，闯入你的生活，我很意外，也很庆幸。”
我庆幸自己莽撞的闯进你的世界，让我有机会参与你接下来的生活。
听到这句话少年眸色愣了愣，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就像那天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庆幸自己遇见了你，也谢谢你能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帮我一把。”
苏梨试图从他眼里找到些什么，但好像没找到。
她耸肩自嘲的笑了笑，“虽然不知道，那晚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想必大部分人遇到当时的事情都会随手帮个忙，而举手之劳对施恩者来说，也许不足为奇，却会让受恩者铭记于心。
更何况那个人出手帮她的人，还是秦醉。
苏梨想，也许那件事他记得，只是不记得事件里面的人是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