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姜妤渡劫
如果说城隍庙附近的四合院,是在京城较中心的位置闹中取静的顶级豪宅,那么娄墟的住址,就让姜妤怀疑是不是已经出了京城。
詹惊羽和她坐上了一辆旅游类的公交,从京城内圈开往外圈,开到了京城著名伟绩建筑的那一头,还在往山上走。
公交车到站了,詹惊羽拿出了一个罗盘。
。。。罗盘?
其实从刚刚詹惊羽给娄墟的介绍中,姜妤就猜到他们应该不是很熟,她有些担心如果真是性格古怪的人,会不会让他们进,但是转念又想,詹惊羽都答应了带她去,那应该是说好了的吧,自己不该忧虑的。
直到看到詹前辈一本正经的拿出了个罗盘开始往山上走。
姜妤开了阴阳眼,细细查看这座山,入眼就被绚烂的法阵所震撼。
与霜州的那种,明明什么都没有,一切气息都被屏蔽的极好,却能直觉感知一种奇怪的氛围不同。
这座山更像明晃晃的告诉你,够胆就来闯。
姜妤缓缓抬头看去,从山底到山顶再到空中,一圈一圈繁复的灵力环和法阵拔地而起,大小光圈一层套一层的叠加在一起,构成了一个顶级的法阵。
这还只是垂直角度上所能观察到的,这座山头可不止这一个法阵。
姜妤看呆了,一天之内连续见证了国内首屈一指的法阵其中之二,对她的冲击极大。
她漆黑的眼瞳中映满了光芒,那法阵漂亮的似星辰坠落人间,浅金色的灵力纹路规律华丽的运转。
詹惊羽手持娄墟早些年给出的罗盘开路,回头却发现姜妤呆呆的站在原地抬头看,她眼里只有漂亮的法阵,在詹惊羽的眼里,她头顶有乌云集聚,紫红色的雷霆盘踞在如墨般翻涌的云层中,随时打算劈下。
詹惊羽回身飞往姜妤身旁,打算为她护法,姜妤这时也终于透过法阵看到了头顶轰隆——劈下来的雷。
她已经没法躲了,这与地府监考时的顿悟突破不同,这是她的天劫,猝不及防就降临了。
雷霆万钧之势携带着无上威光落下——
詹惊羽磅礴的法力凝结在姜妤头顶,打算起码给她做一个缓冲,姜妤被锁定在原处,只来得及换身法衣给自己加层防御,抬头咬牙看着雷劫劈下。
漆黑的眼瞳开始泛红,眼里有金红的微粒飘散出来,双瞳着火般炽烈的看着法阵与天劫。
天劫轰在身上,就像把所有细胞全部劈死再造一般,全身上下无一不痛,甚至已经不能用痛苦来形容,她连叫都叫不出来,整个人都被瞬间劈焦。
雷光直直劈了三道,姜妤所在地只剩下了一团焦炭般蜷缩在一起的一坨。
在死亡到来前,细胞重组了,生机焕发。
姜妤缓慢的恢复人形,蜷缩在地上颤抖着吐血。
活过来后的感觉也并不好,五脏六腑内仿佛还有细小的雷光在闪烁,浑身肌肉都酸痛难忍,并没有旁人所说的过了雷劫后神清气爽更上一层楼的感觉。
只有狼狈与伤痛。
詹惊羽这才走到她身边,在确认她渡劫成功与否前,他都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观望,生死由天。
他扶着姜妤想将人扶起来,可姜妤现在太敏感了,一阵风吹过她都痛,詹惊羽一碰到他,就仿佛烧红的铁烙在了她身上一般。她痛苦的全身哆嗦,詹惊羽立刻收回了手。
“再忍一忍,立马回家。”詹惊羽尝试在原地开传送阵,但是在这山上众多法阵的压制下,什么乱七八糟的限定都有,他无法开传送阵,除非下山,但姜妤如今的状态根本走不了这几步。
也得亏他手上拿着罗盘,才能在这山中还能用法力给姜妤稍微挡一挡,但现在怎么办?用法力运回去吧。
詹惊羽微微抬手,正要轻柔的将姜妤转移,就见手中罗盘疯狂转动,山路上的法阵自动解除,有一人自山间走下,不满的问,“怎么还有蠢货,在我这里渡劫?”
来人正是娄墟,他法阵设的繁复庞大,设完了后却不爱再多关注多管,反正能跨过重重阵法来到他面前的人寥寥无几。
直到雷劫落下。
雷劫可没法忽略,虽说他之前就改了设定,但万一雷劫把他阵法劈坏了呢?
还是得下去看看。
娄墟的阵法设置的十分复杂又功能齐全,曾经有喜欢钻空子的人,在他山上渡的雷劫,那人毫发无伤,他的阵法却被劈坏了好几个。
那时他正少见的在外地出差,才给了这人可趁之机,娄墟看着被劈坏的阵法气的不行。
偏偏那垃圾还对外炫耀嘚瑟,搞得许多即将渡劫的人都驻扎在了他山脚,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来套近乎。
娄墟一个面子都没卖,阵法都忍着没修,看底下连劈了四个人死了两个,满意的回家。
可总有人不知死活,问他为何如此残忍,为何不能修建法阵帮助大家渡劫,听得娄墟呵呵一笑,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们蹭我法阵渡劫,这事让天道知道了老子怎么渡劫?
“你是我儿子还是孙子我要帮你?无能到靠外物渡劫还在这吠什么,这不是天道的考验吗?走捷径修道的,古往今来皆死于非命。反正你都要死,与其渡劫后德不配位还不如直接被雷劈死,别浪费我法阵。”娄墟冷冷的笑着。
“等着吧,我这就重修阵法,在此渡劫者,皆受双倍痛苦!”雷劫的威力他没法调整,但他可以将雷劫造成的痛苦延长一倍,好的更慢!
此话一出,所有想投机取巧的都滚蛋了。
所以他也好奇又无语又生气,怎么还有蠢货在他这里渡劫?双倍痛苦体会起来可不好受吧。
娄墟骂骂咧咧的下来,就看见了詹惊羽守着一个缩成一团的人,想来就是她在渡劫吧。
娄墟冷哼一声,“詹惊羽你带人到我这里渡劫?”詹惊羽这个出了名的老古板居然徇私枉法?不对,他不知道阵法改了?
娄墟对于詹惊羽来说毕竟是前辈,他单手行了个礼,“我是带她来见你,但是渡劫一事是意外。”
詹惊羽为了挽救姜妤的印象分,还帮她多解释了一句,“她有几分阵法天赋,来这里后就抬头盯着阵法看,然后就被劈了。”
娄墟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哦,你的意思是说她观我阵法有所感悟渡劫?”
詹惊羽直觉这话有坑,只含糊回答,“可能。”
娄墟继续问,“这人是谁?”
“南城阴律司姜妤。”
刚刚看她是个活人,还以为是天师一脉的人,现在仔细一看,虽然衣服也被劈破了,但确实是阴律司的圆领袍。
娄墟点点头,“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带上来吧。”
娄墟轻轻弹了弹手,地上自有法阵亮起,微微旋转着将三人都传送回了他山上的屋子里。
为什么明明能传送他却走过来?
那当然是拖的久一点就能拖死渡劫的人了,如果他到的时候人还没死,他要救人的啊。
姜妤已经意识不清楚了,刚刚詹惊羽碰她痛的哆嗦也完全是身体的外部防御机制起的作用,可天劫劈的可不只是肉体受苦。
她的灵魂都产生了一定的动荡,按理说已经有了仙格的地府公职人员,在外被称作鬼仙,哪怕是像她这样的活判官,也是半仙之体,雷劫不该劈的如此之重,不知是突破的程度较多,还是天道要为难于她,三道天雷,本该劈的她魂飞魄散。
灵魂深处都随着雷劫共振将要破碎,核心处却有一丝浅绿的光芒紧紧的护住了她,让她能够缓这么一口气活过来。天劫降下时,双眼烧灼,五感尽失,却仿佛有人在心中发问,她不回答,还未回答时,那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浅绿,却帮她挡回了那问题。
姜妤意识恢复的瞬间就在想,问题是什么?好像有人问了她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没有回答,但是问题是什么?是什么来着?
她的身体开始浮出一层金光,渐渐修复着雷劫带来的伤害。
姜妤迷迷糊糊的想,是李鹤岳吧,察觉到她的濒死。。。也不知道她这边雷劫有没有对他也造成影响。
她耳旁突然传来巨大的噪音,有人在说话,是在跟她说话吗?好吵!
很快这噪音居然变的更大了,嗡嗡嗡的在说些什么。。。
姜妤的意识又不清醒了。
金光还在勤勤恳恳的治愈着她。
姜妤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她睁开双眼时,眼前还有红雾。
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眼前还未聚焦,但在阳光映照下,双眼向外散发的金红微粒十分明显,仿佛有金红火焰在她眼中燃烧一般,强烈到都可视化了。
姜妤浑身还是无法动弹,天劫造成的痛苦完全没有消弭的意思,整个身体只有头能动,五感都隔着层雾,她就像一个半盲半聋无嗅觉无味觉的哑巴。
好在意识还是清醒了,她微微侧头看向一处,感觉那里有人。。。
那里确实有人,詹惊羽不放心她,在床前陪了一夜,娄墟早上无聊来找他下棋,也正坐在床前。
两人察觉到动静,詹惊羽第一时间坐到她床边看她状态,立刻察觉了她现在五感不明的情况。
娄墟淡定的喝了口茶,不经意的往那边看,“这么紧张干嘛?”
然后就看到了姜妤黑焦剥落后的脸,和那双正弥散着金红雾光的双眼。
娄墟强咽下茶水,冲过去就捏起了姜妤的脸,粗暴的抠开一些还没掉落的焦炭,詹惊羽在推开他和不推开他中犹豫了一瞬,姜妤就吐血了,脸上也被抠出了一块血疤。
她好痛啊,为什么触觉感知不被剥夺啊。
鲜血流在娄墟手上,甚至还在往下滴答着淌,娄墟愣住了。
詹惊羽忍无可忍给了娄墟一拳将人推坐在地。
“你过分了。”碰都算了,抠人脸干什么。
娄墟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看着手上的血,又看了看还在吐血的姜妤。
她落回去的姿势不太对,两人又没注意她,很快咳着咳着血堵住喉咙口,脸都憋红了像是要被血呛死。
娄墟惊恐的叫道,“别吐了别吐了!你别吐了。。。”他推了推詹惊羽,“她卡气管了!你救救她!”
两人手忙脚乱把姜妤扶起来,尝试掰开她的嘴让她吐的方便点,娄墟还轻轻敲她的背。
更痛了。。但好歹不至于被血呛死。
詹惊羽带着怒意抬头看娄墟,冷面冷心的娄判官慌张的收回了手,落荒而逃。
詹惊羽看着还在不停呕血的姜妤,心中忧虑。
雷劫造成的伤口很难以外力恢复,但是李鹤岳因为是姜妤的伴身,可以帮她修复身体。
要不还是带姜妤走吧,去找李鹤岳,李鹤岳在照顾人上比他强多了。
詹惊羽帮姜妤擦吐血吐花了的半张脸,又看见了她被劈焦的头发,脸被娄墟抠烂了一块,头发好不容易长长一点又被劈秃了,姜妤完全清醒过来的话,会很生气吧。
他这边正想着带姜妤走,那边娄墟又风风火火跑了回来。
他怀里捧着一堆瓷瓶,一瓶一瓶摆在姜妤床沿。
“大还丹,生死丸,回春丸,九玉膏。。。。”他一字排开各种珍稀宝贵的修复类药丸后转头问詹惊羽,“用哪种对她好?”
詹惊羽并不通医道,“我不知道。”
娄墟啧了一声,“那就都喂吧。”
詹惊羽立刻阻止他,“大补不一定有效,但一定伤身。”
娄墟烦躁的抓抓头,“我去找城隍。”
詹惊羽皱了皱眉,他发现娄墟并不懂渡劫后的情况,现在除了李鹤岳,其实能给姜妤带来治愈效果的少之又少。
姜妤停止咳血,又晕了过去。
“让她自己修复吧,找城隍也无大用。”詹惊羽看着娄墟小心翼翼把姜妤头摆正,又在大热天‘贴心’的给她掖了掖被角。
说实话姜妤就这么躺在这里,伤口自己艰难的好,衣服头发脸什么都没打理,实在是太狼狈了,给她盖被子盖得也十分奇怪。
詹惊羽今天还有别的事,但他绝对不放心姜妤自己在娄墟这,娄墟的表现太奇怪了,他做了个小纸鹤去叫李鹤岳。
回头发现娄墟坐在姜妤床头,正表情复杂的看着姜妤。
他见过姜妤很多次,也见过娄墟几次,其实看不太出来。
但是阳光下,两个人都皱着眉,一个痛的昏迷都痛,一个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们的表情居然有一丝相似。
姜妤和娄墟,居然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