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璇——巨门 二
姜妤走过去检查了一下,看是不是窗帘的挂钩不稳拉扯到了,她扯了扯窗帘,发现拉轨还是很顺滑的,就没再管它。
她的首要任务还是赶紧把画画完,低价能卖出去也能回点血不是吗。
她的画面内容如此诡异绚烂,也是在写照她毒瘾发作时的幻觉,一个无能的落魄画者,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幻象和所谓‘艺术灵感’。在渣男拖她下泥潭的路上甚至没有犹豫,她盲目的相信这在她致幻的情况下挥舞出来的画作世间无二,她执着的相信她能为了这幅完美的‘艺术品’消耗掉一切。
一个瘾君子呕心沥血的画,最后要是能为它而死,这是多么巨大的‘艺术价值’,这是多么‘动人’的‘艺术故事’。
清醒过来的姜妤却毫不留情的修改着她之前的‘杰作’,她画这幅画的状态大部分时候不都太清醒,不清醒的人别说创造什么伟大艺术了,拿画笔的手都哆嗦,画面脏的不行,反正以她现在的审美来看她不接受。
姜妤清醒过来后就查了有关戒毒的事情,她还没到强烈的戒断期,但就她查到的信息而言,只依靠自己的意志力是几乎不可能独立戒断的,她需要服用药物,去戒毒所寻求帮助。是的,只能戒断,像她这个情况,可能只有死亡才能使她完全戒掉毒瘾,往后余生的每一天,她都要克制自己,一旦开始复吸,又将是跌落万丈悬崖从此万劫不复的开始。
她得给自己找一个坚定的信念和目标,支持她不抛弃不放弃自己,推着她走向未来。若飘零的活在这世上,她没有动力冲破这绝境。
她想做的一切都需要钱,可是她很难挣到钱,一个义务教育学历,从未正经工作过,瘦弱的瘾君子,挣钱能力实在有限,至于说靠画画挣钱,姜妤觉得她其实没有那个天赋,如果有的话何必还靠毒品来找心理慰藉呢。
姜妤味如嚼蜡的吃着中饭,橱柜里只剩两包方便面了,后天就断粮了,她有些困顿的想着,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哈欠,哈欠中还伴随着喷嚏,毒瘾要犯了。。。
姜妤推开方便面躺在地板上,蜷缩着颤抖起来,心脏强烈的悸动着带着身体痉挛抽搐,眼前又出现了绚烂的幻觉,冷热交替,万蚁噬身。
这次发作的格外剧烈,她开始不受控制的自残,一开始是抓绕着自己,受到血腥味刺激后竟有刹那而过的清醒,她迅速翻身将双手压在身下,匍匐着弯曲着咬紧牙关的忍耐着。
双手还在抠挠着什么,口中有白沫溢出。
心里有强烈的声音在呼唤,再吸一口,再爽一次,给她!给她!
姜妤压制不下这种念头,只能以头捶地,嗑的头破血流。
等到她再清醒时,天色已近黄昏,苦苦挣扎的狼狈身影草草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又回到了客厅小饭桌前。
方便面早就冷透了,面膨胀的像虫一样,汤没有了,油脂却凝固浮了上来,姜妤还是要吃,不吃不行,一边吃一边控制不住的哭。
她害怕、绝望、担忧、焦虑,但她只能坚持的走下去。
哪怕命如草芥身如蝼蚁,也要做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草。
这时那电话铃声又响了,姜妤真的崩溃了,她跑去接起了电话,没等那边开口就开始了自己的嘴炮输出,“你是不是有病啊?你闲着无聊去打工好不好啊?恶作剧有意思吗?别浪费自己生命好吗?”她语速极快的说完了正常言语后就开始骂脏话,翻来覆去的都是从渣男那里学来的脏话,怎么被骂就怎么骂人。
一开始电话那头还倔强的重复着那阴森诡异的语气,“你为什么不接受我。。。。我想抱抱你。。。。”还多加了两句新词,但是他缓慢又低沉的话语全部淹没在了姜妤噼里啪啦的骂人声中,姜妤反正是一句都没听见,后来不知道对面是不是被骂懵了,只有无尽的沉默。
姜妤撕心裂肺的喊叫着,发泄出来后心情也没那么崩溃了,她含糊不清的说了句对不起,就啪的又挂断了电话。
她去卫生间又洗了把脸,双手掬水到脸上时,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睁眼一看,水池中有几滴刚扩散开的鲜血,她愣住了,眼球慢慢的转动着,抬头看去,卫生间的天花板裂缝中,正一点一滴的往下渗血水,滴在抬头的她脸上,黏腻冰冷,黑红的鲜血很快污染了整个水池。
姜妤抹了把脸,淡定的将水池放干净,又拿花洒冲干净了脸,她虽然没文化但是也知道,有些地方的水质就是红红的,可能是岩石中什么乱七八糟的化学成分导致的吧,这出租房老旧的很,天花板渗水也很正常,她晚上就老是听见水滴声呢。
大哭过一场洗干净脸的姜妤现在也没心情画画了,她从厨房拿了把菜刀,坐在客厅上等渣男上门。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渣男就来了,但这次他还带了个男人,同样的瘦弱,一脸的猥琐,只是两人一进门,就看到手持菜刀的姜妤砍了过来,瘦猴好险就要挨一刀,骂了一句疯婆子,就转身逃跑了。
男人再一次被下了面子,他极度不满的看着姜妤,又忌惮她手里的菜刀,毕竟乱拳打死老师傅,真撒泼发疯了,哪怕自己能反杀她,也必定会重伤。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啊?”
姜妤持刀逼近,“离婚。”
“哈?不可能。”男人好笑的看着她,大大咧咧的摊在沙发上。
怎样才叫厚颜无耻猥琐至极呢,就是他看不上这个女人,但是她收拾收拾还算漂亮,也还能挣点钱,剩余价值都没全部压榨干净呢,怎么可能放她走啊,当然要吃干抹净扒皮抽骨吸干净血啊。
回应他的只有姜妤砍过来的刀,男人皱着眉惊险的躲了过去,“你疯了吧?你以为这样就能离婚?你觉得我怕?有本事你就砍死我!”
然后姜妤真的就一刀一刀砍了下去,“我就是疯了,我就算要死也要死前带上你。”
她语气冰冷,披头散发红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男人自己吸毒,但他会怕毒瘾发作的人,会怕吸毒的同类,也会怕真正的疯子,姜妤现在这样,就像个真正的疯子。
女疯子,瘾君子,谋杀亲夫、走投无路、癫狂的女人,这些词汇加在一起威力可能真的很大,男人怂了,所谓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那姜妤就是又狠又横又愣又不要命,她不要命他要啊。
这女的吸了多少他心里也有数,就她这样也确实是快要死了,那他就大发慈悲提前放过她吧。
“行行行,离就离。”他眼珠一转,又开始提条件,“你这房租押一付三还有两个月,都归我。你今晚上就滚蛋。”从他搜刮的程度来看,这女人兜里比他还干净。唯一还有点价值就这房子了,她不愿意卖,万一床下藏刀砍伤人了他也麻烦。啧,晦气,现在仔细算算竟然就剩这么点价值了。
姜妤握紧菜刀,恶狠狠的看着男人,听他愿意离婚,她就已经达成目标了,他要这破房子就给他吧。姜妤也讨价还价,“明天你带我的证件和结婚证我们办了离婚再说。我要收拾。”这男人为了拿捏姜妤,所有的证件都收在了他那里,又喜欢鬼混,嫌弃姜妤时不时毒瘾发作画的画又恐怖,而且这屋子的房东是个壮汉,他时不时会来看房子情况,之前他跟姜妤一起住还被赶了出来,说租房合同上只写了一个人,反正只能住一个,不然就告他们,所以虽然来去自由,自己还是跟兄弟住一起。
“行吧行吧。”男人还在观察着这屋子看还有没有什么可贪图的。
只是这房子也实在狭小逼仄,墙面破破烂烂的缝缝补补难看的很,不过也行,他以后办事可以不用被围观了,身边躺着的也不是个会随时毒瘾发作的女人了。
男人骂骂咧咧的离去了。
等男人走了,有意见的邻居才上门说道姜妤,他气势也挺足的来教训小姑娘,谁知道这小姑娘手上还提着菜刀呢,中年男子气势一下萎靡了,难怪刚刚动静那么大,姜妤看他来了,有些疑惑的看向他,中年男子咳嗽了两下才重新酝酿张嘴,“这大晚上的就不要搞东搞西啦,我家孩子写作业呢,能不能别那么吵啊,你之前白天老是时不时的搞装修砌墙钻孔的都算了,晚上了就安宁点吧!”
姜妤眨了眨眼,她都记不太清以前的事了,“我。。以前有老是搞装修吗?”不会这破烂的墙面还是她的杰作吧,这房东会不会要她赔钱啊。
“对啊,我们都是老街坊邻居了,这十年间你装修的还少嘛!之前老是找不到你人,才不好说什么!”毕竟这破烂小区也没个物业什么的,大家忍忍就都算了。
“可我才搬来吧,我是房客啊。”姜妤无辜的说道,十年,那肯定不是她。
中年男子也没想到原来这只是个租客,也有些尴尬,但很快他又找到了理由,“那今晚上吵闹的总是你吧!”
“啊,是我,对不起!很抱歉打扰到您了。”姜妤迅速道歉,态度诚恳,就是手里还拿着菜刀。
道歉的速度之快以至于噎到了中年男子,他嗫嚅的呃了两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下不为例哈。”
姜妤抿着唇点头,“嗯,明天我就不住这里了。”
中年男子表情复杂的离开了。
这一晚姜妤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戒毒的人难以入眠,难以进食。毒瘾影响着她,从肉体到精神上都在毁灭她,她都不明白自己哪里凭空而来的意志和希望使她熬过了这两天,没有鬼哭狼嚎难看的找男人跪地求饶复吸。
她没有正经工作,没有家人,整个社会都鄙夷唾弃她,她是个人间失格的存在。
生理性的毒瘾拷打她的肉体,心理上的毒瘾消磨摧毁了她一切可以快乐的来源。但她依然倔强的要戒,要让自己重新立起来,哪怕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她为什么老是开始思考人生、未来了,也可能是在阻止自己,一遍遍的劝自己,别再沉沦,多想别的吧,哪怕无法再快乐,也不要再想毒了。
直到天亮,她都没合眼,天一亮她就起身收拾自己那许许多多的画作,毫不怜惜的捆在一起打算离了婚就赶紧打包走。
睡不着的时间里她找到了个打扫停车场的职务,可以睡在停车场里面的小房间,其实就是门卫岗,日薪五十,她生理性的毒瘾差不多一个月就能稳定下来,刚好可以够她和之前那位门卫老爷爷交接班,她现在过去做晚班就可以,晚上反正睡不着,就她而言,她晚上毒瘾发作的几率也小。
对她来说已经挺好了,之前她放在画廊的画最近也陆陆续续的被一些有特殊爱好的人买走了,等她找到新住处稳定后继续画画她还能再放一些。
先去吃药,买束缚带,控制好自己的毒瘾,就算迈出第一步了!
这不就有希望了吗。
果然只要抱着我不怕死,我死都不怕了!的想法,做什么都会有一点点收获的。
唉。
等到离婚出来的那一瞬间,姜妤无法自控的泪如雨下。
她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冰雪消融,那并不快乐,也没有开心的情感,但她潜意识里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男人还在催促她赶紧的滚蛋,姜妤带着毫不值钱的大包小包站在门口,男人砰的就要关门,要离开时终于察觉一丝不对劲的姜妤拉住了门,“这间房可能有点奇怪,我建议你也不要住了。”
“呵呵,最奇诡的不就是你吗,你看你自己画看多了,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神经病了吧。快滚!”男人冷笑着框上了门,本就因为发作时疯狂抠地导致手指鲜血淋漓的姜妤的手又被砸了一下。
姜妤痛苦的捂着手,算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