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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风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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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文夕嘱咐完二人,才扭头看着方郃,却见他似乎在想什么似的,眼神有些晃神的样子,“侯爷?你想到什么了?”

    方郃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卫国公的事情。”他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而已,但是又怕顾文夕看出破绽,便只能用卫国公这个借口。

    顾文夕果然没有追问了,因为这个案子是由肃明帝亲自下旨交给方郃去办的。这个案子的细枝末节,顾文夕到底不好开口询问。

    楚忆安给楚清妤拢了拢被角,才转头看着顾文夕说道:“殿下,既然刚刚我们在门口看到得那个丫头,不如将她带进来,有些话,也该问问清楚。”

    顾文夕点了点头,看着沈夫人说道:“舅母,让姚姐姐将那个丫头带进来吧。”

    “好,我这就过去。”沈夫人应下,便向外走。

    很快沈夫人便进来了,姚儿反手擒着一个丫头跟在沈夫人的后面,进来以后姚儿借力一推,那丫头便跪在地上了。姚儿这才收了手,恭敬的行礼道:“奴婢给长公主殿下请安,见过方侯爷,见过世子爷。”

    “姚姐姐不必多礼,”顾文夕抬手示意她起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正不安的看着众人的丫头,又望着姚姐姐问道,“姚姐姐具体是在何处看到这个丫头的?”

    “回殿下,”姚儿也是个爽快利落的人,听到顾文夕的问话,立刻就回答道,“便是在这东厢房靠近荷塘的这边的院子门口,奴婢看见她鬼鬼祟祟的探头,殿下应该在进来的时候注意到了,这院子有两个门,寻常人进院子都是从西边的门进来的。”

    这的确是如此,顾文夕点点头,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靠近东边还有一个偏门,但当时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看着那边的门像是连着回廊的样子,顾文夕便没有太在意。

    “不!不!殿下!奴婢没有害人!奴婢没有啊!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跪在地上的丫头,连忙哭喊道,“奴婢真的没有做那些事!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顾文夕听她的话,反而笑了出声,“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有人害了人呢?还有,你说的‘那件事’,是哪件事呢?”

    那丫头哭喊声戛然而止,她就那样哽住了声音一样,又着急忙慌的低下头。

    方郃看着顾文夕的侧脸,却发现她神色确实还平静,便没有出声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本宫,”顾文夕微微向后靠在雕花椅背上,“你知道些什么了吗?”

    姚儿见那个丫头一直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便直接上前了一步,虽然她人是看着那丫头的,但话却是说给顾文夕听的,“殿下,这样子的奴才,即便是说了,恐怕也没一句实话,只怕还会胡言乱语到处攀扯,让事情不仅没有丝毫头绪,还让人平白的受累,奴婢有个主意,不知殿下愿不愿意听一听?”

    姚儿是沈夫人的陪嫁丫鬟,陪了沈夫人许多年,忠心不二。而且这深宅大院的事情,见得多了,自然就知道对付这种不知好歹的奴才应该要做一些什么了。

    顾文夕听她这么一说,倒还真的是来了兴趣,“姚姐姐你就直说吧,是个什么样的主意?”

    “既然并不能证明这个丫头说的是真是假,那不妨直接不听了,事情总归能查的清楚,”姚儿恭恭敬敬的躬身回话,说出的话却是让跪地的丫头惊出一身汗来,“像如此不知轻重的丫头,便直接拉下去杖毙了,扔在乱葬岗里就是,顺便也让这府里的其他奴才一同看看,心思太多且不用在正途上,那便是死路一条。”

    楚家兄妹倒是被她的一番话惊住了,平阳侯府一直由那文氏掌家,如今文氏已被送走,这偌大的侯府如何打理,却是为难楚家兄妹二人。而如今听沈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如此说,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甚至都生出了想将姚儿请回府里管事的想法。

    楚家兄妹心里如何想,顾文夕不知道,她现在倒是真的很佩服沈夫人身边的这个大丫头了,不卑不亢却十分聪慧,她看了一眼一旁的暮秋,暮秋嘴角也带着一些笑意。暮秋不是听不出来,这姚儿是在故意拿话吓唬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看着这地上的丫头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暮秋连忙掩住了嘴边的笑意。

    “姚姐姐这话听上去倒有些道理的样子,”顾文夕故作思虑的沉吟了一番,又看向旁边坐着的方郃,“侯爷觉得呢?”

    “臣觉得姚儿姑娘的话可行,”方郃听到顾文夕的问话,抬眸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道,“既然如此,不妨将这个丫头交给臣,就在这东厢房的院子里,把闵国公府上下伺候的人全数带过来,让他们看看这自作聪明的下场是什么样的。”

    说完方郃便挥手示意身后的人过来准备抓住那个丫头,那丫头害怕极了,连跪带爬的冲到了顾文夕跟前,连连磕头道:“殿下!长公主殿下饶命啊!奴婢只是收了钱,听吩咐将楚大小姐带到荷花池去!奴婢没有推她!奴婢真的没有推她!请殿下饶奴婢一命吧!”

    这丫头太害怕了,哭叫着把事情抖了出来,顾文夕看向楚清妤说道:“楚大小姐可认得她吗?”

    楚清妤认真看了一会,这身形跟衣裳倒是挺像的,只是看不清脸,便对那个丫头说道:“你……抬起头来。”

    丫头闻言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来,楚清妤看清她的样貌之时,便惊讶看着顾文夕的说道:“没错,殿下!就是这个丫头带我去的荷花池!”

    “那你将楚大小姐带到荷花池后,你又去了哪里?”顾文夕继续问道。

    那丫头直起身子来,摸了摸眼泪,才说道:“奴婢按照吩咐,用您的名字将楚大小姐引到荷花池便离开了,可奴婢太害怕了,奴婢走到半路便又从回廊返回了荷花池……”

    “可就在奴婢刚刚再次回到荷花池的时候,奴婢便只看到一个穿淡紫色长裙的女子,将楚大小姐一把推下了水!”丫头显然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回忆这段事情的时候,脸色都是惨白的,“奴婢当时真的是被吓到了,没忍住便惊呼出来了,随后奴婢捂住了嘴,蹲在假山石后面,直到后面沈夫人带着婢女出现了,奴婢才从假山石处站起身来。”

    顾文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沈夫人听到的那声惊呼,居然是旁观的婢女发现时的叫声,并不是楚大小姐本人的呼救声。

    沈夫人这会儿也才意识到,原来那声音是这个丫头太害怕叫出声来的。但也多亏了这个丫头的这声惊呼,被沈夫人听到并且起了疑心,带着婢女赶了过去,这才保住了楚清妤的一条命。

    “那你可看清了那个女子是何样貌了吗?”顾文夕想了一下问道,“你还记得多少?”

    “奴婢当时站的位置,并不能看清那人的样貌,只能看到背影,”那丫头摇了摇头,“只是看上去应该年纪不大,身形比较纤瘦,个子应该……与楚大小姐差不多高的样子。”

    这个描述太过于模棱两可了,顾文夕有些失望。这世家出身的女子,每一个人的行为动作几乎都是相似的,若是看背影,恐怕更加难以分辨,这条线索怕是也很难有什么用处。

    方郃看着顾文夕沉思的模样,大概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搁在扶手边的手指微微敲动了几下,便看着那个丫头问道:“那你是否记得那个紫色衣衫的女子,身上可有什么明显的饰品或者是特征,比如衣衫上大致的绣纹之类的?”

    那丫头听了方郃的话,低下头细细的思索了半晌,然后突然抬头说道:“奴婢记得那位小姐身后的裙摆上有鹤纹的图案!虽然隔得不近,但是想必那个绣纹应该是精品,在日光下显得格外的栩栩如生!”

    鹤纹样式的裙摆,顾文夕听完她的话,觉得这倒算得上是一个好的线索。不过闵国公府里现如今人多口杂,即便要查也不能直白的挨个请来问话,这事只能默默进行。

    距离晚上的宴席还有一段时间,而楚大小姐落水这件事也被顾文夕提前控制在了后院里,理论上前厅里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倒是个好事。

    等到晚间楚大小姐再次出现的席上的时候,只怕会有人惊得说不出来话了。

    “但是,殿下,”楚清妤却有些疑虑,“那人在推了我以后,难不成还会继续留在府里等着人来抓吗?只怕早就走得没影儿了吧?”

    顾文夕却抿唇笑了笑,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鬓边的步摇也随着轻轻响动,她看着楚清妤说道:“若她心里有鬼,直接一走了之,那么我们只需要问国公府的管事,便知道走的是哪一位了……再加上,此事还未传到前厅里去,这件事现如今知道的人,不过在场的诸位而已,除非她还另有帮手为其善后,要不然当晚间的宴席开始的时候,楚小姐出现时,谁最惊恐,谁就是凶手。”

    “虽说这在深宅里浸淫了许久的人,多多少少都耳濡目染了一些演戏的本事,”顾文夕脸上的笑意,却像是意有所指似的,“但是,看到被自己害死的人,完好无损的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必定会是个巨大的冲击,那一瞬间的情绪失控,便是最大的破绽。”

    方郃点了点头,对楚忆安说道:“现在,还请劳烦世子爷返回前厅,还请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若是有人问起您刚刚去了何处——”

    方郃顿了顿,看了顾文夕一眼,继续说道:“若是有人问起,您便说,是我请您在南苑下棋小憩了片刻。”

    楚忆安自然知道方郃的意思,便也没有推辞什么,直接起了身,拱手道:“多谢侯爷,多谢殿下,臣知道该怎么做了……那么家妹,便拜二位了。”

    顾文夕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他的话。

    楚忆安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嘱咐了楚清妤几句,便由着暮秋带出去了。

    楚清妤目送兄长离开后,才看着顾文夕说道:“殿下需要我做什么吗?”

    顾文夕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楚大小姐到时候晚间宴会开始的时候,你晚一些去就行了,至于怎么做——”

    顾文夕话头停顿了一下,她侧头看着方郃说道:“劳烦侯爷帮我一个忙。”

    “臣之前便说过了,殿下吩咐的事,臣会尽力而为,”方郃看着顾文夕,微微叹了口气,“所以殿下与我之间,不必用‘劳烦’二字。”

    沈夫人被他的话惊着了,她站在一旁刚刚的一切倒是看得分明。顾文夕讲话时,他只是听着,却并不插话。看着好似没什么可奇怪的,但是沈夫人又发现方郃的视线几乎都是在顾文夕身上,而当顾文夕扭头看向他的时候,沈夫人发现他的神情总会柔和许多,说话的语气也会温和不少。

    不止沈夫人一人发现了,连带着楚清妤也发现了端倪。这位方侯爷她以前倒是没见过真人,但是传言也听过不少。总的来说,按传言所说的那样,这位方侯爷便是一位活脱脱的冷面阎王。可今日见了面,楚清妤才发现,这位方侯爷确实人很冷漠,但只是对他们这样冷漠而已,当他看向长公主时,他居然是会笑的!

    这话楚清妤倒是不敢直接当着方郃的面讲,沈夫人自然也是只字未提。

    顾文夕倒是已经习惯了方郃如此说话,不由得失笑道:“是我失言了,侯爷勿怪。”

    方郃唇边也带着淡淡的笑意,“臣不敢……殿下方才说要臣帮忙的事,不知是何事?”

    顾文夕示意他附耳过来,方郃从善如流的站起身,又在顾文夕面前半蹲下,微微侧头凑近了一些,等她说话。

    顾文夕觉得他这个姿势有些奇怪,但到底没有多想,便凑过去说了几句话。

    说完,方郃还是保持这个半蹲半跪的姿势,他抬头望着顾文夕,语气柔和,“臣知道了,请殿下放心,臣办妥后再来回禀,可好?”

    顾文夕没多想什么,上次簪花宴方郃的能力她便见识过了,这次她自然也是很放心,所以她只是笑了笑,“嗯,那边劳烦侯爷了。”

    方郃点点头,这才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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