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春(十二)
这一下,整个偏厅寂静无声。
顾文夕看着跪在地上呆滞不语的平阳侯夫人,暗叹了一口气。
平阳侯夫人打得什么主意,她只是稍微查了查便知晓,那文才人到底还是要喊这位侯夫人一声表姐,难怪会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暮秋突然进入殿中,先是行礼,随后快步走到顾文夕身边,附耳小声说了几句。
顾文夕只是点头,“好,我知道了,你请他在门外稍等一下。”
暮秋颔首默默的退下。
“陛下原先是有意赐婚于永安伯爵府,但到底只是思量,还未下定主意,”沈皇后轻哼了一声,嘴边是带着笑意,但一双凤眸却是这么未见波澜的瞅着平阳侯夫人,“侯夫人好本事,这就开始为君分忧了啊?”
“皇后娘娘!臣妇冤枉啊!臣妇未曾怎敢擅自做主替陛下分忧!臣妇只是只是”平阳侯夫人知道此事关系甚大,自然是不可能轻易认罪。
她料定这件事不过只是在皇后心里存了一个疑影儿,手里未必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现如今想要活命唯有矢口否认了。平阳侯府毕竟是卫国有功,单就这个她便可以保命。
顾文夕看着额上不断冒冷汗的平阳侯夫人,心下大概也猜出来了平阳侯夫人在赌找不到证据,于是说道:“夫人,那位文修阁的季詹事确实是个人才,可惜打错了主意,那他那就死路一条。”
平阳侯夫人听了这句话,顿时惊惧地跌坐在地上,嘴唇发抖却又说不出话来。
“来人,请侯爷进来。”顾文夕朝着门外高声说道,大门推开,进来的是方郃,还有两名侍卫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跟在他的身后一同进来了。
平阳侯夫人听到了动静,回头一看,却是更加惊惧不已。
顾文夕看着这位平阳侯夫人的脸上愈发苍白,心里暗叹果然,这平阳侯夫人果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敢设计皇室的公主,这恐怕也是普天之下头一份的胆识。
顾文箐到底是顾文夕的妹妹,虽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但到底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即便她的确是有些娇纵任性,但底子到底还是一个简单又没什么心机的小姑娘而已。
可平阳侯夫人却是打着如此恶毒的主意,她是铁了心要坐实三公主顾文箐私通外男的罪名,即便父皇还未真的下定决心要将三妹赐婚给永安伯爵府。但这种捕风捉影的传言只怕还是让平阳侯府动了心思。
永安伯爵府何等的富贵,那永安伯爵的长子战死沙场,为了安慰老年丧子的永安爵爷,皇帝给了永安伯爵府世袭的荣耀。
顾文夕知道那永安伯爵府现如今唯一的继承人便是那位爵爷的二公子,可那位却是个整日里在红楼楚馆里出没的浪荡子。父皇与宣贵妃就这么提了一嘴,可到底宣贵妃不是什么一味蒙着心,只为贪图富贵之人。
她一早便去求了皇后,打消了这门婚事。
可偏偏,还是有人将她的女儿当作了劲敌,欲除之而后快。
方郃停下脚步负手而立,示意身后的侍卫将人押到皇后跟前,却看着顾文夕正坐在首位上,便拱手行礼:“臣参见皇后娘娘,见过长公主殿下。”
沈皇后瞥了他一眼,又侧头看着自己女儿,这才勾唇笑了下,“方侯爷免礼,不知方侯爷这带来的,又是唱得哪一出戏啊?”
顾文夕刚想开口,方郃却抢先说道:“上个月初六,微臣向文修阁另外一位詹事借了一卷山水画临摹,臣去的时候,这位季詹事不过只是一个负责洒扫的宫人。”
方郃冷淡了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平阳侯夫人,又继续说道:“这个月臣去还画卷时,这位季詹事便已经是文修阁的主事了。”
“皇后娘娘,臣想请问,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宫人,一无才学,二无根基,”方郃垂眸瞥了一眼被侍卫堵住了嘴巴,摁在地上咦咿啊啊哼个不停的男人,冷漠的说道,“如何能平步青云直升七品的文修阁主事?皇后娘娘,您不觉得奇怪吗?”
沈皇后的手支在下颌,她这倒是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方郃,后者却面无表情一般的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顾文夕确实没想到方郃居然真的查到了实证。她原本的意思,只是想请方郃帮忙将人带过来,在这大殿之下直接与平阳侯夫人对峙,如此做便是有风险,但顾文夕也的确没有什么好主意了。
但方郃却是掌握了实证来的,这比直接空口白牙的对峙,确实更加有利一些。
顾文夕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事方郃做事得确实比她思虑周全。
“平阳侯夫人当真是好本事,”方郃慢慢走近那位早就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的平阳侯夫人,“若是您的计谋得逞了,被污蔑了清白的女子,便只剩一条以死自证清白的下场了吧,侯夫人?”
最后那“侯夫人”三个字,方郃念得又轻又缓,可顾文夕却不知为何听出了一种难以隐忍的恨意,她有些不解,她从未听说过镇北侯与平阳侯府有什么渊源。
方郃自知情绪失控,但他此时只想一把扼死那个女人,前世的顾文夕与今朝的三公主岂不是一模一样的命运?
方郃不是不知道这种想法有迁怒的嫌疑,但他终究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这位平阳侯夫人。
他在想,倘若今日被诬陷的是长公主,那他岂不是得再次看着长公主身陷囹圄,再经历一次前世那般锥心刺骨的痛苦。
所以他从接下了顾文夕的请托开始,便是打定了主意要置这位平阳侯夫人于死地。
既然是要置于死地,便不会给她能轻易脱罪的机会。
于是方郃直接去了隔壁的园子,让徐子戊以借画的名头见到了这位主事,又让徐子戊联系了他的大哥将文修阁官员近三个月的升迁名录送来,这样一来,平阳侯夫人串联文修阁官员蓄意构陷三公主的罪名,便是板上钉钉的实证。
任平阳侯夫人如何辩驳都无济于事,这便是方郃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