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春（八）
簪花宴虽然与正式的宫廷宴会不同，但到底是打着皇后的旗号办的，内务司的人不敢怠慢，早早的便在翠明轩备好了一切。新鲜的蔬果、美酒，各式各样的点心小食，早早的便准备好了。
这簪花宴的主角自然是宣贵妃的三公主了，顾文夕心知肚明，便没有在早起后直接过去。像这样的宴会，顾文夕前世也算是零零散散参加过一些，说实话的确是挺没意思的。
早膳用完，暮秋打发收拾碗碟的宫女们出去，顾文夕坐在书案前正在临摹字帖，见她进来了便问道：“有什么消息？”
顾文夕问的是文才人的事情，暮秋点头：“是，奴婢打听清楚了。”
“究竟是因为什么，你只管说就是。”顾文夕抬眼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放下毛笔说道，“难不成这事还能牵扯到我不成？”
“这倒不是，”暮秋摇了摇头，走近了几步，低声说道，“文才人被禁足前，宣贵妃曾私下召见过她。”
顾文夕听她这么一说倒是微微皱了眉头，暮秋看顾文夕似乎是在想什么，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
“既然是私下召见，想必是没有大张旗鼓的让旁人知晓的，”顾文夕拿手支在下颌，看着桌上的砚台，又抬眸看着暮秋，“你是从何处打听出的消息？”
“殿下，烨芳殿的值夜太监是您当初在惠贵人手下救下来的，不知您可还记得？”暮秋这个问题倒是让顾文夕思量了一阵子。
的确，那次不过是凑巧经过，那时的惠贵人应该是刚刚得宠不久，那小太监应该也是刚刚才被调入内宫当差的，不知是何故得罪了惠贵人。等到顾文夕走过去的时候，才看到那小太监脸上赫然通红的巴掌印子，实在是触目惊心。
连内务司的掌事都跪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磕头赔罪，顾文夕实在是看不下去，才走过去管了这么一回闲事。
虽说宫人们伺候出了错，处罚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惩处也该有分寸才是，再让惠贵人打下去，这不得打出人命了才怪。
后来也就有了惠贵人那一番“庶母也是长公主的长辈”言论。
暮秋现在提起来，顾文夕都觉得这事过了很久了，但实际上也就几个月的时间。
“原来是他啊，现在可还有人欺负他吗？”顾文夕暗叹了一口，“那时救他不过是我经过而已，我倒也不求他回报什么。”
“殿下心善，也多亏了殿下，他才能保住一条命，”暮秋伸手拿起将被风吹动的宣纸，轻轻叠好，放在桌角，“他一直想来给殿下请安，只是怕叨扰您休息。”
“我不过一个闲人，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他若想来，随时都能来。”顾文夕端起茶盏，茶香四溢，闻起来也让人心旷神怡，“你继续说吧。”
“是，奴婢只是随口问了一下最近三公主可惹了什么事，怎么近几日都没看到三公主去御前请安，”暮秋脸上带着一点点狡黠的笑意，“他便知道奴婢是什么意思了，他告诉奴婢，那日文才人去文修阁借一本琴谱时，正好撞见了三公主，然后那天夜里，宣贵妃便轻车简从的去了文才人的院子。”
“贵妃想必是在文才人那里待了一会儿，回烨芳殿时都已经入夜许久了。”
顾文夕微微眯了眯眼睛，她若有所指的问道：“如果后来文才人是刻意惹怒父皇被禁足的话，那就是宣贵妃与她做了什么交易？”
“殿下觉得是什么样的交易，文才人能心甘情愿的被禁足？”暮秋也觉得奇怪，但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与其说是交易，不如说是威胁吧。”顾文夕想了一下，吩咐暮秋道，“你传信给舅舅，让他请舅母替我查查这京兆尹府的外甥女，还有什么家人或者是情郎。”
暮秋点头应下，连忙就转身出了门。
顾文夕并不是凭空这么随便一猜，前世她便依稀听宫人们议论过某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嫔，疯疯癫癫的喊着什么情郎的名字，那时候应该是簪花宴结束后没多久。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文才人去借琴谱撞见了三公主。
那么她撞见三公主在做什么，以至于能让宣贵妃亲自去见她。
但是那时她鲜少关注这后宫里的事情，她的母后身为中宫皇后，自然也不会因为哪个妃嫔被打入冷宫了，来特意知会她一声。
所以她对于那些后宫诸事，也就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前世她见过文才人几面，不过也只是在家宴上碰到，后者规规矩矩的低头行礼，顾文夕也只记得她的模样算是清秀，说话声音不大，这样笼统的印象。
等到快到午膳时分了，暮秋进来告诉顾文夕，曹家姑娘进宫了。这时候顾文夕才开始换衣梳妆准备去簪花宴。
这样场合若是她与平时那般穿的随意，只怕连暮秋都看不下去。长公主的朝服样式繁杂，穿起来也是颇为麻烦，顾文夕此时倒是没敢开口说什么，毕竟昌平一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念叨个没完。
在暮秋给顾文夕束发的时候，昌平便来了。
“懿和姐姐应该要打扮的亮眼一些！这个太素了！”
“这个白玉坠子颜色太淡了，不好看！”
顾文夕被她说得头都要大了，最后就只得喊暮秋将长公主品阶的朝服取来，直接穿朝服算了。
明黄色的广袖连襟开衫，袖口都是用金线银线绣的牡丹花，外着一件浅杏色的托臂纱衣，裙摆上似拖着一只振翅的白鹤曳地，栩栩如生。
长公主的冠冕更是复杂，顾文夕还是放弃了顶着那一头的珠翠去见人。只简简单单的挽了发，在左鬓边簪了支三尾衔珠凤钗，右鬓边簪了一支玉制海棠步摇便算是结束了。
昌平格外的满意顾文夕的打扮，她早就听说姨母在还未出阁时便是京中出名的美人，在她看来顾文夕是姨母的女儿，那就是自然也是美人。
顾文夕看着铜镜里的那个华服佳人，怔愣地出了神。
她都好久没见过如此模样的自己了。
昌平见她发呆，上前拉着顾文夕的手，笑着说道：“怎么样，懿和姐姐？我都说了吧，这样好好打扮一下，是不是把自己都美呆啦！”
顾文夕回了神，又被昌平的话逗笑了：“是，你最聪明。”
说笑着，二人便准备去簪花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