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港城市民（47）
四十七章
等这场关乎学生命运的考试结束之后, 街头的月季也灿烂地盛开了，但全家人都没能歇上一歇。
甘永家是立志要将家族企业发扬光大的，好容易结束了中学生的身份便开始钻研自家的生意, 有时候泡在店里，有时候满港城地转其他同类店, 早出晚归谁也不知道他研究到了哪个地步。
姜虞的大学课程她不打算一步步地读了, 有些过程能跳便跳, 所以整个暑假都在忙着写论文电邮给大佬，虽然上一世她做过许多医学类的研究，但这些研究需要大量的数据支持，而她无法提供这些发生在上一辈子的数据，所以很多能写的东西都得被pass掉了。姜虞只能在论文里提供一些大概的研究方向，并且做得极尽地详细，希望这些东西能作为敲开大学实验室的敲门砖。
为学业奔忙的还有阿圆和阿庆，阿圆下一年要参加中学会考, 而阿庆过了暑假就要上中四，中四要选科, 对学生来说这是一个相当纠结的事情，甘家的前几个孩子选得都是理科, 阿庆虽然爱好文学，但也觉得有理科打基础，会让思维更缜密, 何况她理科成绩也不差。
中仔虽然不用担心学业的问题，但作为港城击剑队的种子选手, 任务也并不轻松，要各地的参加比赛，在队里的休息时间又要忙着学习。
钟笑荷和钟泛达照顾完这个又要去照顾那个, 每天忙碌哀叹着“生多的仔全都是债。”可每当这个时候他们都是笑着的。
六月中旬的时候，甘永好终于结束课业从内地返港。
荷妈看着长大了不少的儿子眼含热泪，心疼地摸着他的脸：“高了，瘦了。”
甘永家在一边搞怪：“也更白了！”
其他人哄然大笑。
内陆的日照丝毫不必港城少多少，夏天有时的气温还要更高几度，甘永好整日在室内看书学习丝毫不往外走，可不是要比从前白了嘛。
一家子人簇拥着甘永好往外走，甘永好四下一看，涩然道：“怎么不见阿月？”
阿圆道：“三姐说她不跟着挤了，她在家里给大家准备好吃的。”
甘永好回家以后，这个家庭可算是大团圆了。钟泛达看着孙子孙女各个都有出息，一时宴上开怀破例多喝了两杯，最后被荷妈扶着回去休息了。
夜色渐深，甘永好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他怕翻身的声音吵到甘永家，便悄悄起床想去外面走走。
刚走出房门，却见斜对面的书房里好似还亮着灯，他过去轻轻敲了敲，见到是姜虞开门，惊讶地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的？”
他见姜虞还穿着白日里的那件衣衫，料想到她是一直在书房里忙从未去休息过便皱了皱眉。
姜虞笑道：“好了，已经忙完了，刚回家就要迫不及待要行使管家的权利了啊，管家公？”
管家公目光柔软地看着她，只笑笑不说话。
“你呢，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想去外面走走。”
姜虞道：“那等我一下，我也出去松松筋骨。”
姜虞回身把书房整理了一下，甘永好跟进去发现桌子上摆了一摞有关医学的杂志书籍，再看书脊，多是与传染病学相关。
“我能看看吗？”
“随意。”
甘永好信手翻了几页：“看来你是想往这个方向下功夫了。”
姜虞道：“传染病是个大课题，从这个方向入手说不定就是我一生的事业了。”
两人到玄关各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便悄悄地出了门。
甘永好已经得知了她今年参加会考的事，便问她有意于哪所学校。姜虞也不隐瞒，坦然道自己准备去内地读大学：“倒不是港城不好，只是那里是全国的中心，无论是从病例的数量还是疑难杂症等方面，都是最多最难的，我相信对我的研究是有帮助的。你呢，你马上也要考大学了，你怎么想的？”
甘永好缓缓道：“我和你不一样，你的资质让你可以早一步走在别人全面。我的话，我应该会在港大读医学，如果能跟个好教授的话最好了，但是如果中途有机会，可能会去国外深造，至于专研哪一方面，我还没有想好。”
姜虞道：“不急慢慢来，你总是能做最正确的决定，这一次我也信你会把医生这条路走好。”
甘永好喃喃：“最正确的决定吗？”
他凝视着她的侧脸，他并不知道他是否做了个最正确的决定，但只要不令她为难就好了。
姜虞转过头来，撞进他奇幻的眼神中，那瞳光炫彩一时叫她恍惚，姜虞稳了稳心神道：“回去吧，夜里有些凉了。”
夜话过去没多长时间，姜虞的论文也收到了恢复。大佬对她文章中提出的一些想法很感兴趣也很迫切，言辞恳切地询问她有没有意向去他那边学习，在得到姜虞有意去京城念大学之后，便立即来函邀请她早日入学。
姜虞欣然同意。
于是在七月的第一个星期五，在港城铺天盖地地开始宣扬这一届的状元之时，姜虞已经动身踏上了去往京大的机场。
机场里到处可见来送别的人群，钟家的一众人在这里也并不显得怎么多。钟泛达伤感道：“回来一个又要送走一个，可见儿女大了都是要往外飞的。”
姜虞宽慰他：“等我在那边安顿下来，你们有时间就来看我呀，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来往一次不会很困难的。”
甘永家道：“外公，等我生意做大我在那边买房，到时候我们两边来回住。”
钟泛达乐呵呵道：“好，那我等你给买房，到时候全家人都能在住过去。”
“好！”
姜虞又道：“外公，我会在那边找外太公、外太婆的祖籍消息的，等我找到了就来消息，到时候您把外太公外太婆迁回祖籍去。”
时间间隔这么久了，当年又是战乱，想找回祖上属实困难，所以这些年钟泛达虽是在不间断地找，但总是没个下文。
钟泛达一愣，有些眼热又笑道：“没事不急的，都等了这些年了不在乎再多等几年，你先忙你的事就好了。”
姜虞又一一看过几个弟弟妹妹，心中忽然也涌上了几分伤感。阿庆和阿圆一左一右抱着她的胳膊有些舍不得她，中仔见没自己的地方，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对姜虞道：“三姐，过几个月我在京城有比赛，我去看你啊。”
姜虞揉了揉他的头发：“等你来。”
荷妈催促道：“好了好了，快让阿月上飞机吧，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等到你们放假，我带你们过去玩还不行啊。”
几个仔兴奋道：“好耶！荷妈万岁！”
踏出机场的那一刻，甘永好忍不住眺望了一下远处的天空，天边响起轰鸣，陆续有白翼划过天穹，看不清哪架才是她所搭乘的飞机，甘永好几许复杂难辨滋味在心头。
从此一别后，可能多年都不得相见，希望远方的你一切都好。
……
姜虞一入学，便被大佬接走。
此前两人已在电邮上交流过多次，现下相见也不见一点陌生感。
大佬姓郑，年过六旬，头发有些半百，但仍是精神矍铄，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郑教授本身就是搞传染病学的，这几年他发表的论文姜虞都翻出来看了，也知道他的瓶颈在哪，便对症下药写了论文寄过去。但因为缺少数据只算是个启发性的文章，但这个启发对郑教授目前的研究可是不得了了，所以迫不及待地让学校给这个学生放行。而姜虞迫切地希望加入郑教授的团队，就是想将自己从前的经验合理地运用出来。
两人先去食堂，一边吃饭一边闲话，结束之后又返回办公室去。郑教授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课程表递给姜虞：“先跟着这上面的课程学习，等半年之后再调整。”
姜虞接过扫了一眼，这是将两个学期的课程合为一个学期的课程了。
之前电邮频繁，郑教授已经知道这个学生有深厚的知识层面，那就不必再在这上面打转，天才学生有天才学生的培养方法，趁早学完考试过了就进行下一个步骤，只不过实验方面电邮上无法检测，还要带着她动手试试。
两人又在办公室里说了几句，便往实验室去。
实验室里已经有几个人在忙，虽然现在还是暑假期间但也不能空闲，搞实验的就是这样，标本培养皿这些东西可不管你是不是在休息，一天两天不看，东西就能出现新变化。
实验室里各人手上都有工作，每个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郑教授没有大张旗鼓地介绍姜虞，只是恰好面对面碰见的时候才低低介绍一下。郑教授给姜虞看了最新的研究项目，彼此交换了意见，又取出一大摞资料叫姜虞去复印了带回去看，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来拿新的。
姜虞和系统都看见了这些资料都是手写的，好厚的一份不知写了多长，再看那放资料的柜子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一摞，这一路走来，尽是全神贯注研究的人，对这些科研人员两人心中都是肃然起敬。
就这样姜虞在京大也过上了脚打后脑勺的日子，宿舍、教室、实验室三点一线地忙碌。每天一睁眼先看材料，上完课便去实验室，等到夜深回到宿舍匆匆洗漱，一躺下再睁眼又是一个白天。
姜虞是研究传染病的，传染病按危害程度大体分成甲乙丙三类：像天花、鼠疫、霍乱，这就属于甲类传染病，欧洲曾人人为之变色的“黑死病”就在此范围内，这类传染病特点是突发急性传染；艾滋、病毒性肝炎、麻疹等这是乙类传染病；流行性感冒、流行性腮腺炎这是丙类。
华国的人口基数大，好些个慢性传染病一直在人群中潜伏着，传染了这个又去传染那个，只能控制却不能根治，就比如乙肝。这些年对于乙肝病毒医学上的进步是使用抗病毒治疗，用药物控制病情，定期检查，为未感染人群注射疫苗防治，但真正想解决这个问题还有许多路要走。类似乙肝这样长期的具有潜伏性的传染病还有许多，可以说姜虞选择了这个方向，真的就如同对甘永好说的那样是要用一生去研究了。
不过她不后悔，比起许多人的一生，她这一生可以长很多了，正该做点有意义的事才不愧这漫漫人生路。
……
时光匆匆而过，又是一年夏至，又是一个人要远行。
甘永好辞别了家里人，只让甘永家送他去机场，他要去德国攻读心脏科。
候机的空隙里，两人寻了机场的咖啡厅坐下。
甘永家已经大学毕业了，这几年翻来覆去地折腾店面，虽有坎坷但到底是走上正轨了，如今西装革履的，看起来也是个商业精英，不过衬衣扣子开着，表情吊儿郎当，一瞧就不是个多严肃的商业精英。他对面的甘永好，穿着简单的白衬衣，臂间搭着外套，眉眼柔和，气质温润，腰板挺直，和对面的兄长截然相反。
这两个长相英俊，气质迥异的帅哥一来就吸引了咖啡厅大半的目光。
两人随意地聊着天，突然甘永好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声轻响，他忙打开一看，脸上就不自觉地带上微笑。
“要去实行你的第二计划了？祝你一番风顺，大展宏图。”署名是阿月。
甘永家不用探头过去就知道那是谁的短信，一时不自在地挠挠头又扯扯衣服袖子，见过了好一会儿甘永好还没从手机上收回目光，忍不住在他眼前挥手：“回神啦回神啦。”
甘永好脸上还带着一点残存的笑意：“咩事啊，大佬。”
甘永家斜眼瞧他，低声道：“要不是你还有分寸，即便你是我细佬，我都照打不误。”
甘永好初时还不明白，过了一会儿脸色慢慢变化，惊慌地注视着甘永家：“你怎么知的？”
甘永家道：“这两年吧，荷妈一直催你找女朋友，但你都找借口推过去。你又不认识其他女孩子，但有时候你的状态，特别是有阿月的信的时候……我又不是瞎的，我难道看不出来？”
甘永好小心道：“……那其他人？”
甘永家道：“放心，你那么小心，他们都不知的。”
甘永好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们两兄弟有时候都还会睡在上下铺，彼此的近况比家里人哪个都了解，阿好偶然露出端倪，又被他注意到他这才察觉出问题。其实一开始他也是不知道的，直到自己也谈了恋爱，才明白过来有时候阿好那种让人浑身都不对劲的反常是因为什么。
眼见阿好脸色苍白，甘永家于心不忍：“我倒是不是不同意你钟意阿月，只是这是个大事来的，一个不小心家人都没得做的。”
甘永好苦涩道：“我没想让她为难。”
“所以我才没揍你。”甘永家道，“阿月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一直都拿她亲妹妹看的，如果你敢用哥哥的身份占阿月的便宜，你就惨了，亲兄弟也没商量，荷妈和外公都救不了你。”
甘永好慢慢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所以我才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分开这好长的时间里，我都不敢去看她，生怕我会做让她不安的事。”
“分开？”甘永家先是一顿忽又一惊，“你钟意阿月多久了？”
“问这个做咩呀？”甘永好赧然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确定，但有一年阿月去京城参加比赛，我们在一起吃了一顿饭，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钟意她。”
甘永家悚然一惊：“那不都有五年多了？我仲以为是最近的事。”
完了，隔了五年未见过面都钟意，这个细佬是冇救的了。
将心比心，喜欢的心情他是一天都忍不住，却是难为阿好能忍五年，甘永家为难道：“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这样？”
“再说吧，”甘永好道，“我不怕时间长，只恨不得时间不够长，再见她能叫她对我有几分陌生那才好，只盼她眼中我不是一个兄长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其实，陌生人都好过如今。”
都说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对甘永好来说，偏偏越是深爱，越要疏远。
但虽是这么说，甘永好神情却并怎么不阴郁，反倒是一派轻松姿态。
甘永家并未注意，却还在发愁，忽然道：“难道你现在去德国读书也是因为要离阿月远点？香港已经够远了吧。”
甘永好失笑：“怎么会，阿月是我钟意的人，可当医生都是我钟意的理想，我若是为了阿月随意安排自己的理想，那对不起阿月，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你们。人生不止是爱情的，大佬你都有体会，所以别再为我为难了，你细佬就要走了，开心点好不好。”
甘永家松口气，继而揉揉额头，深觉这个看着最乖的细佬其实才是最难搞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借着兄长的身份搞暧昧，像x骚扰，就算没有血缘关系的伪兄妹也不行！因为对方对亲人是不设防的，那tm就是占便宜啊！和x骚扰有啥区别！所以阿好想追阿虞，就先离得远远的吧。
现在阿好的心理大概是等大家都长成大人，等思想都变成熟（虽然他不知道阿虞其实老成熟了），再来表白，就是我知道你能以成年人的角度分析利弊这样。
表白应该会很果断，就是要么就什么别说远着，要么就大家都大人了坦然一点，唉，我看看怎么处理吧，我希望两个人相处是干净一点的互相吸引，不希望有那种“引/诱”情节，正常的男女交往，诱惑是推拉，但借着对你不设防的身份还这么搞，那样就有点恶心了。
这就是我的个人看法，后面的剧情也是紧靠着这个大概去安排。
感谢在2021-08-23 15:44:39~2021-08-25 16:4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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