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紫气东来(13)
十三章
云广一带有名有姓的门派都被逍遥子带着徒弟指导过, 搞这么大的阵仗,无崖子等人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师父传唤,当下不敢犹豫, 唯恐慢了一时片刻就叫同门兼宿敌告了黑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都约好了, 天南地北的说来还竟都同一天来了。
无崖子面如冠玉,穿着一身白衣,虽然坐在轮椅上, 但身形仍挺拔如瘦竹,瞧着面容年轻的很,但眼睛里的神采却已显示这不是个年轻人了, 无崖子的眼睛里藏着孤寂。
天山童姥身材如女童模样,相貌却极妍丽, 穿一身红衣, 冷俏着面孔,一见便知不好接近。
李秋水也穿白衣, 体态风流袅娜, 面上覆着层层白绸看不清面貌,声音倒是尤为多情, 说起话来也是柔情款款, 温柔雅致。但姜虞可不会真的以为她是个多温柔的人, 这位可是个狠人,受师兄丈夫冷落便找一群年轻男子故意气他,彻底情变之后便去西夏做了王太后,掌握西夏国的大半权柄,再次相遇情敌师姐便能面不改色砍她一条腿,死了还要假死非得看师姐死在眼前才肯咽气。总之,这位不是好惹的。
三人来时排场颇大, 无崖子是一路上都有徒子徒孙打点;天山童姥身后跟着四个黑衣的美貌婢女;李秋水是直接带着八个娇嫩宫女。
但这些人姜虞也只在第一天见过,后面就都消失了,据说是在镇外围守着,三方人驻扎三个方向,井水不犯河水,但总给姜虞一种说包围就要包围的架势。
当然啦,都是她胡思乱想,逍遥子坐镇,谁也不敢放肆。
三个人几十年难得一见,彼此都很“激动”,“激动”得都想杀死对方,以天山童姥李秋水为最。
这两个师姐妹先是有情敌之恨,后是一个偷袭对方导致练功走火入魔从此不能长大,另一个划花了对方的脸,叫她从此只能带面纱见人。
姜虞后来心想,怪不得要租这么大一个园子,这三个人能隔得远一些还是远一些的好,不然打起来恐伤无辜。
无崖子双腿残废,起居不便,苏星河为
就近照看师父,所以也留在了园子里。这个园子后来还是被买下来了,但那就不是逍遥子付的钱了,几个徒弟都不是能将就的主,自然要由自己心意改造,对比她和逍遥子的“简朴”,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提其他,且说眼下。
眼下逍遥子端坐在大厅正堂,四个徒弟一个徒孙(除无崖子这种腿脚不便的人坐着)都站立堂下。
逍遥子面上神色淡淡,对着姜虞指了他下首的一把椅子,冷冷地道,“你又没犯错,站在那里做什么,故意碍为师的眼吗。”
逍遥子这明显是指桑骂槐,她向三位师兄师姐略拱了拱手,便到逍遥子身边坐下。
逍遥子呷了一口茶,先拿大师姐天山童姥开刀,“你的八荒六合功练得怎么样了?”
天山童姥道,“未至圆满。”
逍遥子轻轻“哼”了一声,“那弊处是还未解决吗?”
在师父面前自然不敢推卸责任,童姥也不敢说是李秋水暗算她才致她这么多年心结缠身,武功难有进益,“弟子的三焦经损伤太重……至今未有起色。”
逍遥子长叹一声,“每三十年返老还童一次,每一次又需饮生血,是为师的错处,不然你也不必练这残缺不全的功法。”
天山童姥大惊失色,噗通拜倒在地,“哪里是师父的错,分明是弟子争强好胜不肯服输,六十年来又为旧事牵绊,不肯在武功上花半点心思。”她哐哐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是弟子辜负了师父的一片教导之心。”
早在童姥跪地请罪时,姜虞便迅速起身避开,听童姥所言,心下恻隐。明明二十六岁时能化解的弊端偏偏被人暗害,自此不能长大,永如女童身材。哪个女子不爱俏,不希望在爱人面前展露自己最美的那一面,童姥从那时不仅不能再长大,爱人也被抢了去,自然是恨李秋水入骨的。
童姥跟逍遥子时间最久,逍遥子心中总偏她多些,一拂袖将人用内力托起来,指了指旁边的座椅,也叫她坐下来。
这时李秋水也忽然跪下,颤抖道,“师父恕罪,师姐有此一难,全赖弟
子……才、才加害师姐。”
逍遥子淡淡道,“你既然都跟无崖子成亲了,还有什么不满的,要去加害你师姐。”
姜虞正听着,忽然感到身边有异动,侧头一看,是童姥捏着椅子扶手咯吱作响,脸色也极青白。联想到李秋水刚才的话,姜虞明白过来,但心里又纳闷:无崖子和李秋水成亲这事,难道童姥竟不知道吗?
童姥是当真不知道的。原世界线中,一直到童姥发现虚竹身上有“小无相功”的痕迹,才知道两个人背着她好上了。如今得知,还一瞒几十年,当真是如晴天霹雳。
下面跪着的李秋水心思急转,她当然是不想在童姥面前承认,她暗害她是因为怀疑无崖子移情于童姥,于是心生嫉妒,故意在童姥练功的紧要关头吓她使她走火入魔。她这么说无异于当众承认无崖子不爱自己,但师父问话又不敢不答,也不敢不说实话。
李秋水飞快地瞄了一眼童姥,发现她脸色实在难看,心下突生快意,心道:便是师兄念念不忘你又怎样,总归是我得到了他。于是痛快道,“弟子虽是与师兄结为夫妻,但师兄很快对弟子冷淡,镇日宁愿对着冰冷的玉像也不瞧弟子一眼……”
无崖子本是一直垂目静听,听李秋水说到这里却是面色一变,袍袖下的手兀得攥紧。
“……弟子怀疑师兄对师姐旧情难忘,心里实在愤恨难消,便、便生了恶念。”
逍遥子冷冷道,“你这恶念一生,可害你师姐六十年。”
李秋水垂下泪来,“我害师姐不差,却也自尝恶果,遭师兄遗弃,我的脸也被师姐划花,从此必须用绸幔遮挡。”
她掀开脸上层层白绸,只见纵横交错的巨大疤痕将她眉眼鼻唇都划得歪斜,当真是下了死手了。
逍遥子道,“所以你放下话来,要杀尽天下逍遥派子弟。”
此言一出,无崖子、童姥等人立时看向李秋水。只见李秋水浑身颤抖,不住地朝着地面磕头,只把额头都磕出一大片血迹来,“徒弟一时鬼迷心窍,其实此事是万万不敢做的。”
逍遥子道
,“不敢?怕是因为为师还活着吧。不是要杀尽天下逍遥派弟子吗,如今开派祖师就在你面前,你来杀吧。”
李秋水慌道,“弟子不敢欺师灭祖,弟子只是一时糊涂,求师父恕罪。”
逍遥子叹气道,“秋水啊,为师这三个弟子当中你是最不顾忌同门之情的,你恨无崖子负你,你又恨你师姐夺你心爱之人,说要杀便要杀,你就没想过从前为师对你的教导,没想过你师兄师姐对你的爱护?”
李秋水涕泪横流说不出话来,半是吓得半是悔得。
逍遥子上前一步,将手放在李秋水肩上,李秋水浑身一哆嗦,接着头皮发麻,只觉内力自丹田升腾而起,紧接着便如黄河入海,势不可挡地离开她的身体。
逍遥派的功夫散功即死,李秋水哭道,“师父饶命。”李秋水以为自己就要被师父处死,却仍旧不敢动作,只一个劲儿地哭求饶命。
半刻钟后,逍遥子收回了手,坐回原位,对着歪倒在地的李秋水道,“你有大错,也是为师教导不严之过,散你半身修为以作惩戒。”
李秋水大喜过望,伏地叩头,“谢师父开恩。”
天山童姥三十年返老还童一次,还童之时武功也如女童,李秋水正是趁着此时来找童姥麻烦。可如今她损了一半的修为,日后补缺自己的功夫还来不及,哪里又能去找童姥的麻烦呢,这也不怕她日后再生歹意了。
天山童姥立时想到这一层,心里又愧疚起这么多年有负师恩。
逍遥子对姜虞道,“去扶你师姐起来。”
姜虞忙上前扶着李秋水到一边座椅上坐下,李秋水刚失了一半的功力,浑身都没有力气,柔弱无骨地压在姜虞身上,坐下后,还朝姜虞友好地笑了笑。她刚才哭得太厉害,没注意到自己脸上的白绸都掉下来了,此时一笑瞬间察觉到,急忙重新带好脸上覆着的白绸,又向厅中央的无崖子看去,好像生怕叫他看到自己的丑态。
童姥当年给她脸上划得四道剑伤当真可怖,好好一个绝色美人成了眼突口斜的怪物。她方才跪地揭开脸上白绸时,还背对着
无崖子,不肯教他看到脸上的情状。
可无崖子只是自始至终低垂着头注视着地上,没将目光分给李秋水一丝一毫,自进来便是如此,好像将过往的情分就真撇的一干二净。
李秋水心下黯然。
童姥看着这一幕,不知怎么心中其实并不畅快,她这些年一直记恨李秋水,知道他们成亲更是怒火中烧,可看现在李秋水的样子,才蓦地明白过来,其实李秋水也不比她幸运到哪里去。心头的那丝疯狂的嫉恨,突然就淡了。
李秋水额上还留着血,把白绸染得一片脏污,偏偏她又不敢解开,束手束脚。童姥看得心烦,从袖中掏出手帕甩飞过去,“擦擦你……”她原想说擦擦你那丑脸,嘴唇动了几下,咽回了几个字,“……你的脸。”
李秋水愕然。
作者有话要说: flag倒了又立,绝不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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