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紫气东来（6）
第六章
那青衫客向着姜虞招了招手, “好孩子，过来坐。”
姜虞心道，这一天天的净被当成小孩了。一边想着一边还是老老实实过去坐了。
方才薛盈盈和钱明比试, 西宗的人全都站到茶棚外面去了, 此时这茶摊里坐着的唯有他们二人。对面无量剑派的东西二宗倒是站到一起，又合成一家人了。此时姜虞和青衫客成了一伙儿，双方对立, 中间豁开泾渭分明的一道口子。
姜虞坐在长条凳上，两条短腿挨不到地，在空中晃晃悠悠。青衫客看了她一眼, 说了一句“坐好。”语气说不出来的自然亲近，甚至姜虞能从这里面听出来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这就很让人纳闷了。姜虞甚至想礼貌地问一句, “先生, 你谁？”
青衫客见她坐好了，便拂了拂袖, 对面左子穆等人立刻如临大敌, 长剑斜指在胸前。结果，青衫客只是从宽袖里掏出一个布口袋递给姜虞。
姜虞双手接过, 只觉沉甸甸地有些重量, 可又说不准是什么, 解开一看，里面又有丝线系口的荷叶，再打开，竟是一口袋的椒盐果仁？！
“哇！”姜虞喜滋滋地改口，“师父，这是给我吃的？”
青衫客“嗯”了一声，摸着她的后脑勺, “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姜虞现在一点也不介意被当成小孩子，高兴道，“谢谢师父。”
系统简直没眼看：唉，有奶就是娘，说的就是这意思吧。
左子穆这厢还仿若如临大敌，姜虞师徒却将他们视之于无物，左子穆脸上已然挂不住，更别提他先前还被人结结实实抽了两个耳光，实则里子面子都已丢尽。但左子穆这人武功说不上多么高明，却是个十分能忍气吞声的人物，他瞧出眼前的青衣人武功高出他不少，脾气也十分古怪，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那再多的屈辱也能忍下，便收了剑道，“方才无意冒犯，请前辈原谅则个。”
青衫客这才看了他一眼道，“嗯，好话说是
能屈能伸，其实是欺软怕硬。”
姜虞“嘎嘣”咬碎了一颗蚕豆，听着新鲜出炉的师父的吐槽笑了一下。
左子穆脸色一沉，嘴唇嚅动一下却还是没有说话。但她师妹辛双清可没这么好的忍功，当即起剑道，“阁下何故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等，是瞧我无量剑派不起么，士可杀不可辱，便是阁下武功胜过我，在下也要讨一讨高招。”
左子穆连忙右手一搭辛双清左臂，阻止她道，“师妹不可！”
青衫客摇了摇头道，“性子太躁，废话太多。徒儿，这两个你都不要学。”
姜虞本来对他们就没什么好感，点点头清脆地应道，“知道了，师父。”
这下辛双清哪里还能忍，震开左子穆的手，挥剑便向青衫客劈来。
青衫客右手持杯喝茶，左袖轻轻一拂，即刻将辛双清长剑震开。辛双清只觉一股劲风击面，手中长剑把握不住，震得虎口发麻，身体不由自主地倒转向后，锋利的剑尖直指向身后的左子穆。
左子穆避无可避，只好持剑上前将辛双清长剑挑开。两剑相碰，发出“铮”的一声长音。左子穆心里大吃一惊，这剑上来势极快极重，他和辛双清同门数年，双方也都有过百十次比试，对辛双清的剑术造诣应当是熟的不能再熟，如今这劲力分明不是她的，那就只能是青衫人的。可只是一个拂袖就逼得一宗掌门把握不住自己的武器不由自主地与人相斗，这是何等精准恐怖的力量。
左子穆心里生怯，正准备挡开辛双清这一招，便服个软带弟子离去。岂料他刚拂开辛双清正要收剑，辛双清却又持剑攻来，剑尖颤动，晃了数个虚影，笼罩在他前胸咽喉要处。
左子穆猛地下腰，剑尖拄地，躲开辛双清长剑，左手向上击在辛双清手腕，将人击退，使出轻功往后窜了几丈远，直起身怒目道，“辛师妹，你这是干什么！”
辛双清再度攻来，面上却带焦急之色，“左师兄，不是我……”
左子穆避过一招，闻言立即看向青衫客，却见青衫客右手在
茶杯上轻轻一敲，辛双清便即刻变招向他挥去。
左子穆拆招途中，分神去看那青衫客，发现他每敲一次杯子，辛双清的招式便变化一次，仿佛是他在操纵着辛双清的动作。左子穆心下大骇，辛师妹这一招一式分明不随她心意，可世上竟有这样强劲的功夫吗，可以随意把控他人招式？但辛师妹使得分明就是“无量剑派”的剑招，对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青衫客带动辛双清的攻势愈发强劲，左子穆只能使出全身解数去应对，同时心中疑惑：分明青衫客功力高于他，可他始终没有让辛双清胜过自己。
五十招之后，左子穆额上已见薄汗，他许久未曾与人这般拼命地斗过剑法，有心叫停，辛双清却不受控制，想制止青衫客，却无暇分身。他胡思乱想，心神分散，忽见眼前一片亮银色，剑尖已至咽喉，分明躲闪不及，辛双清也吓得大叫了一声。
左子穆脑中空白，心道我命休矣。突得小腿一痛，不由自主向后仰去，辛双清长剑刚好擦过左子穆发顶，削去两三缕黑发，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边观战的青衫客摇了摇头叹道，“唉，这‘无量剑派’的功夫当真是次得很那。”
姜虞就坐在青衫客边上，清清楚楚地看见每当青衫客在杯壁上一敲，便有一滴茶水凌空而起，转手被他弹向辛左二人，简直像是操控木偶一样任意改变辛双清的功夫出招。
眼下左子穆即将落败，青衫客便出手令他挽回颓势。原本左子穆向后仰倒，可未及触地，后腰处便被劲气一拂，不由自主地直起身来，左手又忽得一痛，长剑落下却被右手接住，接着右臂传来一股力气，使了一招‘无量剑派’的基础剑法向着辛双清刺去。
姜虞一边吃着果仁，一边看场中的比试。这“椒盐果仁”大小均等，形似珍珠，外面沾着一圈微黄的外衣，里面是果仁碎糅制的内馅，她本来以为都是一样的内馅，结果这一口咬开的是核桃，下一个就换成腰果，还有松子、板栗、白果……只有你不知道的，没有你吃不到的。
姜
虞一口一个吃得别提多开心，场中左子穆辛双清两人焦灼地比试，场下就伴着姜虞“嘎嘣嘎嘣”吃东西的声音。听得东西宗的弟子心头火起，却是敢怒不敢言。
左子穆和辛双清已经对拆了数百招，哪方弱一些，青衫客就会帮着哪一方挽回一下场子，因而始终不能分出胜负。两个掌门已觉力不从心，反观一手操纵的青衫客仍是悠悠哉哉的样子，就是茶水不够了，姜虞还会非常机灵的提壶给人倒满。
左子穆和辛双清都觉累得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但是也不敢放开，只怕一松手，对方的剑便到了自己的要命处。左子穆大喊道，“前辈，还请饶过我等吧。”
青衫客不理会他，却转头问姜虞，“可看出什么来了？”
姜虞原先是不清楚“无量剑派”的剑法招式的，但她本身于剑法一道上便颇有造诣，如今两个宗门掌门给她演示，这一招招的看过去，对“无量剑派”的套路已然了然于胸，就连完整的出招顺序也已完全清楚明白，当场写一本《无量剑派剑法秘籍》也无不可。
她吞下吃食，向着青衫客点头道，“他们门派的剑招很好懂，无非就是……这样……再这样……”
姜虞说得头头是道，简直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将无量剑派的招式扒了个干干净净，旁边站的一些弟子听到她说的都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最后恍然大悟，觉得往日一些晦涩难懂的地方居然就这么轻易解开了。欣喜之余又心头晦暗，解开又如何，他们的终点却只是这个小姑娘的起点，这小姑娘只七八岁，却比他们这些二十余岁的强出百倍，这二十余年沾沾自喜，如今彷如白活。
青衫客听得心头微喜，面上表情更加和善，“来，你破他剑招试试。”
姜虞疑惑道，“我？怎么做？”
青衫客道，“师父教你。”
青衫客收回在左子穆身上的力道，单单只操控着辛双清，让姜虞口述招式动作与左子穆对敌。姜虞不知道那些招式都叫做什么名字，却知道剑招该往哪边使，手臂该
怎么挥，剑尖应该对准对方身上哪一处。特别的是姜虞用的是无量剑派的剑招来应对左子穆使得无量剑派的剑招，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旁观的弟子再一次惊骇面前这小姑娘的天分，眼见连左子穆都落于下风，他们这些做弟子的更是万分失落。此时任谁也不能如先前一般小瞧这穿着不显的小姑娘。
姜虞全神贯注地看着左子穆挥剑，但实战和理论还是不太一样，她也有失误的时候，但青衫客绝不会帮她，只任由她怎么说就怎么做。这种教学方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十分新颖，姜虞使错招了也只是懊恼一会儿，兴趣却被大大激发，三十招后终于一剑挑落左子穆长剑。
左子穆剑脱于手本该失落，此时却大大松了一口气，他的气力真的所剩无几，再瞧对面，辛双清也是如此，再也没有那种高高在上之态。
两人相对苦笑，颇为狼狈。
所有人都以为是结束了，左子穆却觉身后劲气拂过，整个人又不受控地上前将半空中落下的剑接在手中。
左子穆无声哀嚎：还来！
只听青衣人吩咐那小姑娘道，“现在不用‘无量剑派’的招式，按你自己的想法出招。”
左子穆只觉自己出招变快，很多招式已想象不到的方式被使出来，他听着那小姑娘念口诀一样，是退三步还是进两步，左右手下压还是上台，身子什么时候转该不该转，刺对方哪个穴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剑法，却见辛师妹比之前更要勉强地抵挡。
“叮”得极清脆的一声，辛双清已然半跪于身前，她右手剑摔在远处，沾上黄土灰尘。
姜虞笑道，“我赢了我赢了。”
左子穆心中万念俱灰，向着那正欢欣雀跃的小姑娘看去。
她才八岁啊，如此妖孽，如此天资，哪还有其余人的活路。
左子穆招来门下弟子扶起辛双清，向着青衫客姜虞师徒一拱手，一言不发地带着门下弟子离开了。
青衫客此时不再拦他，任由他们带着一身茫然落寞离去。
不相干的人都走了，姜虞这才笑嘻嘻地问道，“师父，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青衫客望着小徒儿圆圆的眼睛，笑道，“我名逍遥子，从今日起便是你的师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是谁？当然得是战斗天花板，神龙见首不见尾，教出三个牛逼轰轰弟子的传闻中的大佬——逍遥子啦！
ps：明天六点前更新提示都是我在捉虫，不是更新哦，可不用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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