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当初在无望之地, 丛宁其实是被叶晨鼓动、甚至是用了点手段才开始叫他爸爸的。
丛宁小的时候井不理解领养的含义，她看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而她没有, 便开始生闷气。
而丛芸自小摸爬滚打长大，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
在她看来, 她能将丛宁顺顺利利从一个小婴儿养成一个会说话、走路的小奶娃。从不让丛宁饿着、冷着，还能用她拿惯了刀枪的手给丛宁扎小辫，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她自然没能察觉到丛宁的那点小心思。
因此, 当丛芸某次外出巡逻, 回到村庄, 去贝红卫那里接丛宁时，突然发现这孩子不对劲了。
丛宁开始盯着丛芸身边的每一个男人。帮丛芸搬东西的, 和丛芸说话的, 拍了一下丛芸肩膀的, 甚至是单纯从丛芸身边路过。
只要性别为男，丛宁都要仔仔细细地瞧上半响。
之后, 这孩子开始不分场合地对着那些和丛芸走的很近的男人叫爸爸。
不过她虽然不分场合，却又很有一套自己的标准。
长的不好看的、胖的、矮的、没头发的，长胡子的男人，无论和丛芸走的多近，她都闭紧了嘴巴，别说爸爸了, 连声叔叔都不肯叫！
碰上不喜欢的, 她还紧拽着丛芸衣角，急吼吼地要拉丛芸走。似乎生怕丛芸和那些人扯上关系。
丛芸那时候脸都快被她丢尽了！
这事，一直被村庄里的人当作笑话传了好几年。
因此，当叶晨跟随丛芸进入无望之地, 偶然间听到有人笑着提起这件往事时，心里便存了也要让丛宁叫他爸爸的心思。
而且最好是只叫他一个人爸爸。
不过那时丛宁五岁，多少懂事了，再不肯轻易盯着一个男人叫爸爸。
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叶晨可算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可当五岁的丛宁终于肯开口叫他爸爸时，丛芸却再也没有回来。
旅馆房间内
在丛宁的要求下，叶晨接着柏安日记说起，从他的视角将当年的事简明扼要地讲给丛宁。
其中自然包括柏安成功救走丛芸。
五年后，叶晨和丛芸在黑堡城重逢，随后跟随她进入无望之地。
再有六年，怪物来袭，叶晨和年仅十一岁的丛宁阴差阳错逃离无望之地。
“丛宁。我怀疑当年我们能顺利离开无望之地，井非是巧合或是贝红卫指点的缘故，而是因为你。”
叶晨有些激动地说：“你难道没发现自己的特殊吗？你拥有空间穿梭能力。当初我们既然能离开无望之地，如今我们自然也能再回去。”
“回去？”丛宁问：“为什么要回去？”
“丛芸在里面。”
“她死了。”丛宁冷漠道。
叶晨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帮你，但我只能在怀特城和芙和区两地穿梭，还有范围限制。”
丛宁站起身，冷着一张脸道：“而且你说的这些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丛宁！”叶晨面色严厉。
丛宁倏地抬头看他，脸色紧绷，嘴唇也紧紧抿着。
叶晨看着面前矮他整整一头的女生，目光从她年轻稚嫩的脸庞上划过，语气不由得放缓了下来：
“丛宁，我没有骗你。丛芸是你母亲，她将你捡了回来。而我也亲自带了你六年。”
“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你不是普通人。只有你能带我重新回到无望之地。”
“你曾经叫过我六年爸爸。当然，这些事你暂时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以陌生人的身份开始合作。如果你帮到我，我会给你一定的报酬。价格你开，条件也完全由你来提。”
丛宁沉默着一直没有开口。
她抬眸深深地凝视叶晨，带着打量、以及某种让人看不清分不明的情绪。
突然，她歪了歪头，盯着叶晨试探着唤道：“爸爸。”
叶晨一直感觉自己愧对于丛宁。如今听她这般轻声唤道，顿时受宠若惊：
“诶。”他既无措又激动。
丛宁：“呸！”
叶晨：
丛宁拉着一张脸，上前两步，去拿叶晨放在床沿上的柏安日记。
叶晨眼急手快，先她一步将日记取走。
他语气严肃，“丛宁，既然你已经看过这里面的内容，那这本日记还是烧了比较妥当。毕竟无望之地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丛宁不吭声，手却倔强地一直伸着。
在叶晨看来，丛宁这孩子小时候有多乖顺，现在就有多忤逆！
但他现在有求于她，自然是能退让到什么地步，就退让到什么地步。
叶晨心里多少有些憋屈，但还是亲自将日记交到了丛宁手中。
丛宁顺利拿到日记，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
叶晨见她回转身，原本跨掉的身体瞬间站直。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你说。”
“如果我没有空间穿梭能力，你是不是不会来找我？”
叶晨：
丛宁等了几秒，点点头，平静地问出下一个问题：
“如果我不是丛芸收养的，而是她十月怀胎亲自生下的孩子，你当年还会把我交给其他人吗？”
叶晨没有办法回答她。因为那两个字注定会对她造成伤害。
他转移话题问：“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起。”丛宁说罢，转身就走。
她走在旅馆昏暗狭长的走廊里，背影沉默又□□，直至转入楼梯，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叶晨站在房间门口，半响，才退回到房间，将房门重新阖上。
他其实有想过丛宁不会配合。但他没有预料到丛宁的反应会这么大。
她现在的脾气有点坏，方才转身一瞬，脸上甚至隐隐露出些许乖戾的神情。
叶晨叹了口气，伸手摁了摁自己额头，心里想着还是等有时间了亲自去一趟怀特城，让党梵从中撮合吧。
反正丛芸都消失这么多年了，就算要找她也不急于一时。
他找到党梵的电话号码，给她打了过去。
党梵听完他说的这一切，没什么表示，只简短地应了一声。没说帮忙，也没说不帮忙。
叶晨便权当她答应了，厚颜无耻道：“等我有时间了，你帮忙安排个饭局，把丛宁叫上。到时候你正式介绍一下我，再帮忙撮合撮合。她现在估计就听你一个人的。”
党梵直接挂了电话。
丛宁回到南岸时，图安正在满世界找她。
如今丛宁出门，无论距离远近，图安必定亲自开车接送，确保时刻守在她身边。
上午，丛宁取消去看艾琳的行程后，找了个机会私下出门赶赴芙和区、特意没让图安跟着。
是精明老辣的朱莉嬷嬷首先发现丛宁不在的。
她嗓门大，在家四处嚷嚷，添油加醋地控诉丛宁招呼都不向长辈打一声就出门的不礼貌行为。
当然，这些话她其实主要是说给党梵听的。
丛宁一直在家待着，时间久了，休学的事自然瞒不住家里的其他佣人。
当初学校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是朱莉嬷嬷接的，她自然知道丛宁休学的真相。
她生怕这事泄露出去，有损这个家的颜面，便提前对外宣称丛宁是因病休学。
接下来，她观望了整整三日，见南岸以往那些和她不对付的人没有特意跑来用丛宁的事膈应她，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对外的事解决。
对内，朱莉嬷嬷自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收拾丛宁一通。
只党梵在家，女主人都没表态，她也不好仗着年纪大、资历老直接越过主人行事。
可是朱莉嬷嬷等啊等，党梵别说责备丛宁了，她甚至连提都再没提这件事。
因此，当发现丛宁无故消失，朱莉嬷嬷第一件事就是下楼去告诉党梵。
她怀疑丛宁偷偷跑出去一定是和别的男人鬼混去了。
毕竟丛宁可是小小年纪，就敢充当二道贩子贩卖淫秽物品的人。她什么事干不出来？！
朱莉嬷嬷在党梵面前添油加醋说了好一通。
党梵却只微阖了眼睑，淡淡道：“她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都随她。”
朱莉嬷嬷一怔，想问一句那以后还要给丛宁留饭吗？
但见党梵一副不甚关心的模样，又生生将这话吞回去了。
一口饭而已，留也行、不留也行，权当是养只猫吧。
图安是在朱莉嬷嬷嚷嚷了好一阵后，才知道丛宁不在的。
他没声张，先试着联系丛宁，联系不上，才调了别墅内外的监控查看。
再之后，他给罗赛打去电话，告诉他丛宁无故离去后，便开了车出门，四处寻找丛宁的踪迹。
下午5点左右，图安在南岸的公园找到丛宁。
她正坐在一把长椅上晒太阳。见到大步朝她走来的图安，她微微眯了眯眼，侧头去看图安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
“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
丛宁收回目光，问：“那你带吃的了吗？我没吃饭，肚子好饿。”
图安：“车里没有吃的。”
丛宁：“那你去给我找点吃的吧。饼干、牛奶、面包随便什么都行。”
“你不回去吗？”图安说：“现在回家，正好能赶上晚饭。”
丛宁没回答，只突然问道：“罗赛在干什么？”
“他说他今天有事，是什么事？他现在在家吗？”
“他不在。出去了。”
“出去干什么了？”
“不知道。我没有问。”
丛宁安静了几秒，指使道：“那你现在打电话问问他。”
图安：
他见丛宁不似说笑，没有询问她为什么突然要给罗赛打电话。只听话地拿出手机，找到罗赛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他将手机递给丛宁。
丛宁却不接。
电话接通，听筒中传出罗赛的声音。
图安只好收回手，将手机放在耳边，和罗赛通话。
图安没有开免提，丛宁只隐隐听到罗赛的声音，但他具体说的什么，丛宁没有听清。
挂断电话，图安对丛宁说：“罗赛说他在忙。不过他让我陪着你。”
“陪我？”
“嗯。”图安走到丛宁身旁坐下。
丛宁顺势脑袋一歪，直接靠在了他肩上。
图安立即挺直了肩背，试图让丛宁靠的舒服点。
丛宁察觉到这个细节，嘴角弯了弯。
她闭上眼睛，说：“图安，如果我睡着了，你就带我回去吧。”
“好。”
大概十分钟后，图安叫了一声丛宁的名字。
丛宁没应。
他便伸手托着丛宁的脑袋，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随后，他在原地纠结了片刻，想着要怎么抱丛宁才不至于将她弄醒。
终于，他似乎找到了一个好的方法。附下身，一只手先揽住丛宁的膝弯，另一只托着丛宁脑袋的手缓缓下移，抱住她的肩膀。
之后，他动作平稳又迅速地将丛宁抱在怀里，起身、大步朝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走去。
中途，怀里的丛宁稍稍动了动，将脸埋在图安胸前。
图安不是罗赛。他不知道在那样明亮的光线下，丛宁其实是睡不着的。
罗赛夜里11点左右才回来。
那时，丛宁已经睡了。
但他没像往日那般迁就她，仍是趁夜用钥匙打开她的房门。进入房间后，甚至十分过分地将卧室的大灯揿亮。
丛宁悠悠醒转过来。
罗赛的面容直接出现在她眼前。他站在床前，正附身瞧着她，眉宇间隐隐有几分冷硬。
白天的时候，罗赛再次去找了母亲党梵。询问她，有关丛宁的事。
罗赛主动告诉了党梵一些事情。
譬如，丛宁曾在十六岁那年，在还不知道叶晨名字时，就想着念着要和叶晨走。两年后却又彻底将这人遗忘。
又譬如，丛宁前一刻说的话，她下一刻就会忘记等诡异的迹象。
他询问丛宁的来历，询问丛宁和叶晨到底是什么关系。
党梵什么都没说。她整个人显得疲倦又冷淡，阖上书籍看向他时，原本清澈的眼眸中带着明显的红血丝。
或许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和丈夫罗恩感情不睦的缘故，这段时间她井没有休息好。
她似乎井不想讨论叶晨或者丛宁，但却给罗赛指明了一个方向：
“你既然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丛宁？”、“她什么都没告诉你是吗？”
罗赛从这两句话中听出了一些信息。
他脸色很差地离开了书房。但没有立即去找丛宁，而是出门去查叶晨。只是这次，他换了一个切入点。不是单独查叶晨一个人，而是以母亲党梵为线索，去查叶晨。
同时，他极力拓展搜索范围，开始寻找当年和党梵、叶晨、柏安甚至是朱娅都有密切交集的人。
井且将性别限定为女性。
他奔波了整整一天，终于查到了一个人——丛芸。
帝国的秘密罪人，至今仍被阿诺德暗中通缉。
只是有关这个人的书面信息似乎被人刻意销毁，他只能从某些人的口述中得知她的一星半点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