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疑

    关卿急急地又笨手笨脚地，抹去面上脸谱，色彩混晕残留在面庞轮廓，滑稽得令人发笑。

    这边看热闹的羽翎使尽气力憋着笑，那边对话的二人却都沉在相互之间微妙的气氛里。

    关卿脸上，是五味陈杂，欣喜、震惊、愤怒、怜惜、悔恨……无数心绪情感交织，流于火般的眼眸里。

    反观姂洺，是满脸的苦笑。

    她本就知道关卿一直以来都对她怀着怎样的感情，可是她根本无法作出任何他想要的回应。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一遍遍地声明、一遍遍地拒绝，以及一视同仁。

    可是每当她看到关卿的眼睛，她就知道，这样做是只是徒劳而已。

    她也想过，将关卿调离自己的直属下层，少些见面，也许时间会使他淡忘自己呢。

    可再一想，总会不由自主地一颤，他跟着自己，有多久了？

    千年、万年，自己一路走来，关卿将自己活成一道影子，从没有离弃。

    于是她明白，让他远离自己，也许对他来说，不啻于世间最残酷的刑罚。

    他从没有做错什么，甚至她给的每一个任务，他都最快、最好地去完成。

    那么自己，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去这样惩罚他，若是真这样做了，她自己也没法原谅自己。

    本就这样脆弱地、却又难以置信的平稳地，一直僵持着。

    这可笑的平衡却被前些日子突然的变故，砸了个粉碎。

    只听说她参了战，再之后，自己对她气息的那一缕感知，忽然便没了另一头的牵绳人，只剩自己傻傻地执着这一头，茫然不知所措。

    她不见了，连带着她的王爷一起。

    不知为何，京城方面毫无反应。

    后来传来消息说，他们没事，在王都露了面，又来了京城。

    可他不信，他的感知断了，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一度想要丢下京城事务去寻她，可又碍于承诺无法脱身。

    日子一天天煎熬，心中愈发郁积，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每次他对自己说，做完这些，就去寻她。

    结果显而易见，从未能成行。

    直到今天来的路上，他都在一遍遍地安抚着自己。

    终于，此刻，她重又在他面前。

    关卿低下头，努力平复自己汹涌的心潮。

    却在下一刻全身一僵。

    他看到了地上平铺的、晴日温暖的阳光，缓缓沿着光路溯源，是从窗外射来的。

    这本没什么，可这光，直直穿过姂洺的身体，毫无阻拦。

    他本就有疑，目见此状，关卿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姂洺浅笑着：

    “怎么了？”

    他刚好没能捕捉到，姂洺眼里方才隐去的一抹慌乱。

    “你的身体……”关卿就要开口质问，再低头一看，本该照在地上的阳光，此时正被羽翎挡在了身后。

    他停顿刹那，随后粗暴地拉开羽翎，就要再度开口，可即使没了羽翎的遮挡，阳光也没能再落到地上。

    这次，是真真切切地被姂洺挡住了。

    看到关卿如此对待羽翎，姂洺不由得隐了笑意、肃了面容：

    “放肆。”